第7章 花季雨季

纪韵看到他本来浮上暖意的眼神如同寒风扫过，瞬间结了冰，他将手腕上的表取下，放在柜台上，道：“老板，这个表先抵押在这，等我取了钱来赎。”

        他的表是瑞士限量版手工表，老板虽不知道价格，但是却认得这个标志，刻着这标志最差的表也够一百桌刚才的饭菜。

        老板是个会做生意的人，他把表放回卓志谦的手中，笑呵呵道：“小伙子，忘带钱了没关系，下次带了钱补上就行。我认识韵韵，她还帮我家那个不争气的混小子补过课呢。”

        老板这样说，他也不推辞，收了表和纪韵走出饭店，脸色阴沉冷峻，似乎正在强忍着心底的怒火，他看一眼纪韵，“你带纪恒回家，我有事要出去办。”

        纪韵已经猜到是卓总停了他的卡，自己的亲生儿子，不但打骂，连生活费都给停了，确实很过分，就没见过这样当父亲的。

        看到卓志谦淬了火的瞳孔，她又有些担心，他若是去找父亲理论，再被打了怎么办？他那个父亲已经不似常人。

        想到这些，她连忙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正好抓在伤口上，他痛得叫出了声。

        纪韵连忙缩回了手，将他手臂的衣服小心翼翼拉上去，冷白的皮肤上，一道道淤青渗血的伤痕触目惊心。

        她的心猛一下揪起，眼中满是震惊和痛惜，她只看到他唇角的伤痕，却没想到他身上的伤痕这么严重。

        卓志谦放下衣袖，淡淡地说：“纪叔已经帮我上过药，现在好多了。”

        她只觉得头脑中一股愤怒的火焰炽炽燃烧着，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恨恨道：“你不能单独去找卓总，他这是虐待，我们应该去医院留存证据，然后去警察局报案。”

        他的唇角一侧微咧，轻嗤了一声，冷淡地说：“然后呢？警察再劝我回到那个已经不是家的地方，或者让他限制我的自由？”

        “不是，我们只是去留下案底，然后以此要挟你父亲，和他交换条件，若是他不同意，我们就向当地的新闻媒体求助，将他的丑行曝光。”

        纪韵思考过，他的父亲竟然能下手这么重，就已经没了身为父亲的自觉。

        和他争吵或者据理力争都无济于事，倒不如利用这次伤害争取卓志谦的权益，让他以后的生活过得好些。

        卓志谦沉默了，虽然父亲对他很不好，但是有父亲在，他还算有个家，若是向新闻媒体曝光，他们父子间的关系就彻底决裂了，自己以后就是一个人。

        对父亲，他虽然有恨，可还是没有完全死心，若是父亲愿意在母亲墓前忏悔，他还是可以原谅。毕竟母亲走的时候并没有恨他，反而希望父亲能够回头，希望他们父子两人能和好。

        可是现在他彻底失望了，与其这样被打被侮辱被辖制，还不如奋力一搏，求个自由。

        “卓老板是一个体面的人，你和他应该不会闹到要向媒体曝光的程度。若是真到那一步，你还有我爸爸，还有我们一家，我们都会把你当家人。”

        小姑娘坚定的话语给了他力量，一个小女孩都有勇气反抗，自己一个即将成年的男人为什么要忍受这样暗无天日的生活？

        “好，我听你的。”

        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改变策略，以更有效的方式反抗父亲，自己以后的人生由自己来把握。

        他没有甩开纪韵的手，反而更用力地反握着她的手，不知为什么，这个小姑娘单薄的身躯，却能给他极大的力量。

        大概是因为她是唯一理解他，真正同情他支持他的人。

        将纪恒送到同学家，拜托同学家长照顾，两个人就一起来到了医院。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中年男医生，听说了他是被人打伤的，眉头紧蹙，处理完了伤口，当即就要帮他们报警，一个未成年人，再狠心的父母也不该将人打成这样，这是□□裸的故意伤害。

        纪韵看到他的背上白皙光洁的皮肤蜿蜒着两道丑陋的伤痕，心中一阵难过，别人只看到他浪荡不羁的一面，却不知他曾经也是阳光上进的好少年。

        卓志谦拒绝了医生的好意，拿着病历本来到警局，报了案，不过他拒绝警察帮他处理，他有自己的处理方法，想给自己和父亲最后一次机会。

        两个人一起来到卓氏集团大厦，卓志谦让纪韵在楼下等着，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他不想牵连别人，更不想让小姑娘看到他脆弱不理智的一面。

        纪韵咬着下唇很坚定地摇头，目光看向他，有担忧也有心痛，她说：“我陪你一起去，爸爸会一些拳脚功夫，我以前跟他学过一些，要是你再被打，我也能保护你。”

        卓志谦扯了扯嘴角，屈起手指敲了敲她的头，“想什么呢，我能保护好自己，我不是打不过，只是不想动手，哪有儿子打老子的？”

        父亲已经五十岁了，他当然能打得过，他不还手，是赌父亲对他还有父子之情，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对他下死手，可是他赌输了。

        皮带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默默承受着，除了肌肤之痛，他心里更痛得厉害，父亲停了他的生活费，更是将他最后一点念想也彻底断了，现在他反而可以心平气和地面对他。

        纪韵偏过头躲过他屈起的手指，有些不确定地问：“你确定自己不会吃亏？”

        “当然，我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可是，我还是想跟你一起去，至少这样我不用担心你。”

        纪韵说着话，默默低下了头，眼神无辜又可怜，让卓志谦无端觉得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就不可饶恕。

        “走吧，到了他的办公室在外面等我。”卓志谦没脾气地牵起了她的手，在她弱小又无助的眼神中妥协。

        卓氏集团的人大多认识他们的太子，并没有阻拦他们，反而还有人带路。

        来到卓建功的办公室前，他的秘书张秘马上迎了上来，点头哈腰道：“卓少，卓总知道你一定会来，在办公室等着呢。”

        卓志谦知道他们一路上来，早有人报给了他的父亲。

        他瞟一眼张秘，语气冷淡，“这是我同学，你拿些糕点，好好招待她。”

        然后又转身叮嘱纪韵，“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就出来，放心。”

        纪韵点点头，他们父子的矛盾，需要自己解决，她一个外人，和卓志谦并没有多少关系，并不适合进去。

        在他进了办公室之后，她的目光一直盯着门口，仔细听着里面的声音，打算一旦出现打斗的声音就立马冲进去。

        中间确实听到了中年男人大声斥责的声音，她站了起来，准备冲进去英雄救美，却被张秘挡住了去路，那涂着红唇的女人似笑非笑地望向她，幽幽开口，“卓少的小女朋友？”

        纪韵瞪了她一眼，冷声回她，“不是，我们就是同学！”

        张秘笑得一脸不屑，“我说呢，卓少眼光也不会这么差，上次跟他一起来的女孩可是又时尚又漂亮，像个公主一样。”

        纪韵黯然垂下了眼帘，心里莫名感觉难过，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他熟识的同学，可是听到他和别的女孩在一起，心里还是酸得难受。

        里面的斥责声越来越大，间或传来桌椅倒地的声音，她顾不上心里难过，就想冲进去救他，即使不济，也能帮他挡住落在身上的棍子。

        她还未推开门，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人卡住了脖子，中年男人的声音变得低沉，后来就听不到了。

        她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会出什么事吧？不顾一切推开门，卓志谦正沉着脸走出来，看到她，抓了她的手就往外走。

        身后传来张秘的声音，“卓少，慢点走，下次要带一个漂亮点的女孩过来。”

        卓志谦不理张秘，走得极快，她被他拉着，只能小跑着跟上，看他的脸色虽然冷，并没有添新的伤痕，她舒了一口气。

        “你怎么样？”进了电梯，她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没事，一切都解决了，他按我的要求每月给我生活费。”

        卓志谦云淡风轻地说，可是纪韵在他脸上没有看到胜利的喜悦，怕他难过，她也不敢再问。其实细细想来，父母和子女决裂，谁都不会真正开心。

        从那天之后，卓志谦就像变了一个人，他不再排斥学习，每天晚上房间的灯关得比纪韵还晚，还主动让她补习语文和英语，让她帮忙找合适的练习做。

        每周一天固定时间去老师家里学计算机编程，风雨无阻。

        他不再让纪父送他上学，理由很简单，他已经不再是卓家的少爷，而纪盛是卓家的司机，他不想让他难做。

        他买了两辆自行车，一辆蓝色的，一辆红色的，相同品牌相同款式，每天早上和纪韵一起骑车上学，放学后两人又相伴骑车回来，只是在学校纪韵主动和他保持距离。

        他是容易招蜂惹蝶的体质，她怕自己成为女生眼中嫉恨的目标，招来太多麻烦，影响学习。

        卓志谦开始抗议过，不过抗议无效，小姑娘专心学习的信念很坚定，纪叔对他有恩，再坚持招惹她，就太对不起纪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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