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约定

俩人继续往前走，走的很慢，白平钊始终迁就着金玹的步子，她没见过这个时间段的参州，她过去以为这个时间大街上应该是一个人都没有才对，但这条街却因为学生们的存在而灯火通明，白平钊喜欢这里，这里充斥着缤纷的人情味儿和精神劲，这些都让白平钊打心眼里感到兴奋

        金玹悄悄的斜抬着眼看白平钊，却见白平钊盯着小门店门口小锅里煮着的蛋包肠看了半天，便停下步子跑过去买了两根，其中一根递给了白平钊

        白平钊其实就是好奇，她对这里每一种形态奇特的东西都感到好奇，她只在家庭便利店里见过各种形状的关东煮，包子和饭团，这种插在锅里的条状食物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她便不由得想多看一眼

        “这是什么？”白平钊观察着街灯下纯白色外皮的食物，大脑中摄取到新知识的信号灯闪了起来

        “蛋包肠，外面是鸡蛋，里面是香肠，挺好吃的”金玹答道，她怕白平钊不理解，还特意多解释了几分

        白平钊噢噢了两声，看着金玹毫不客气的咬上了一口，也跟着咬了下去，能感受到滑嫩的鸡蛋外皮和香肠外薄膜被咬开的感觉，不过很遗憾，白平钊尝不到它的味道

        “白平钊，你说人家手拿把掐的东西，我却咋学都学不会，我是不是挺差劲”金玹联想到在学习方面略显笨拙的自己，从刚刚开始便一直处于一种稍显低落的状态

        “当然不是”白平钊立刻答道，语气十分笃定

        “韩小姐说过，人各有命，就像有人做了老师，有人做了厨子，有人当了大官，也有负责娱乐群众，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这是天性使然，也是社会分工的必然要求”

        金玹好像并没有变得开心一点，而是悻悻的说道：“那为什么我要学这些我本来就不擅长的东西，还要拉出大榜来区分高下，像你说的，我这样没天赋的怎么和那些有天赋的人比啊”

        “有些厨子从小就梦想当老师，有些老师从小就想当厨子，你做的事不一定是你最擅长的，但一定是社会需要的，只要学习就行，没有做饭天赋的人也可以当厨子，不过就是当不了最好的那一个而已”

        金玹没有说话，白净净的小脸上还是带着几分对规则的抗拒和无力，金玹感觉到白平钊的手在自己的头上摸了摸

        “只要愿意学习，在有生之年里，没有什么是学不会的，等到机会到来，你也会在自己的天赋里大放异彩”

        金玹安静的听着白平钊的一番言论，心里感觉到白平钊对她的关怀

        “一定能学会的，如果没有你，我连蛋包肠是什么都不知道，这也是学习的过程，摄取简单知识和复杂知识，本质上是一样的吧”

        白平钊的声音很温柔，金玹竟真的听出了些信心来

        “那位韩小姐，人一定很好吧”金玹说道，她想象出了一张温柔的面孔，像白平钊这样耐心的鼓励着自己

        白平钊却想了想，思考了很久，直到一整个蛋包肠都被吃没才给出了答案

        “我觉得她不是个好人”白平钊把竹签捏在指尖旋转

        “我过了上学的年纪，我再也不能上学了”

        白平钊眼里很空，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一样，金玹看着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白平钊这张脸给人的第一印象那么冷淡

        因为眼睛里没有光，总是很深邃又很朦胧，总是好像在看着什么，却又在那双眼睛里看不到任何东西，从未有过的寒意从背脊袭来，金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每次我想做什么事，她就会说”白平钊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眉头微皱的晃了晃头，身体凭的向一边倾斜过去，金玹从感官冲击中抽离出来，马上向前跨上一步支住白平钊单薄的身体，白平钊很轻，金玹却依旧几乎跪地，引得路上的人都回头来看

        你的生活里不需要有这个

        不需要思考简单的吞咽即可不许忘记我说的话，永远都不许忘

        白平钊一手支地，猛地清醒了过来，她第一时间扶起身侧被压弯了身体的金玹，急促的问候道：“没事吧”

        金玹呆滞的摇摇头

        “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白平钊的语气很平淡，关心金玹的成分更多些，好像刚刚险些倒地的人不是她，金玹的心跳却没有丝毫趋向平缓的迹象，金玹在前面走，白平钊在后面跟着，再没进行过对话

        电梯平稳的向上，齿轮运行的声音充斥了整个电梯间

        “白平钊，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姐那么信任你”金玹的声音打破了规律的声轨，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十分的矛盾纠结，眉毛紧紧的皱在一起

        “我不知道你身上有什么神奇魔力，不知道你的过去，金珩也是一样吧，但是这么多年了，我知道她绝对不是会一股脑往前冲的人，她从来都没这样过，所以”

        一声铃声响起，电梯到站，铁门向左右两侧缓缓移动去，呈现出一片漆黑的楼道

        “她没莽撞过，没青春过，所以，其实我很愿意看到她这样”

        “只要你别伤到她，行吗？”

        电梯门缓缓关上，气流被阻断，安静的电梯间里，白平钊看着金玹的眼睛

        “我绝对不会伤害她，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白平钊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这些全都给你”

        对视良久，金玹严肃的神情忽的瓦解，转而换成了一个轻松的笑，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教你崩橡皮，学不学？”金玹狡黠的笑着道

        “学”白平钊即刻答道，眼中顿时闪亮了起来，用力的点了点头，金玹见状憋着笑想打开电梯门，电梯却突然向下行驶了去，金玹看向白平钊，白平钊却摇了摇头道：“我没坐过这个”

        金玹无奈的抬头看显示屏上向下的标识，电梯正平稳下降，完全没有故障的痕迹

        铃声一响，电梯门打开，金珩眨着眼看向电梯里表情迷茫的二人，不由得挠了挠头，三人又一起坐上了电梯

        “想烟斗啥色儿呐？电梯都不下啦？”金珩左右转头看着金玹和白平钊

        “你俩咋才到家啊，我都跑两轮了，等回家给你们看看我前些天买的东西，啧，我咋突然感觉这些都没啥用呢”金珩手里拿着几个白色的包裹晃了晃，白平钊与金玹对视，两人深知自己插不上这位的嘴，只是白平钊从她手里接过了几个，替她分担了下重量

        三人一起下电梯，白平钊把金珩手里的包裹都接了过来，等着金珩开门，房门打开，屋里暖暖的，金珩把包裹拿到餐桌上用钥匙划着包装，金玹打了个哈欠准备进屋

        “我请人教我开车了”白平钊对金珩说道

        “你有驾照吗？得考的喔”金珩没有抬头，边摆弄着自己手里的东西，边漫不经心的说道，直到她把手里的东西都拆完了，才意识到白平钊一直没有回话

        金珩抬起头看向白平钊，白平钊脸上挂着思索，还没等金珩疑问出口，便听到白平钊短促有力的一句答复

        “整一个”白平钊竖起一根大拇指

        “我明天在金玹学校附近找找工作，这样也方便一些，我们什么时候开车去桦树林？”白平钊问道

        金珩把桌上已经拆开的快递袋子塞到脚边的垃圾桶里，把桌上成串的彩灯拎了起来

        “得年后吧，我找我朋友借一辆车，她的车现在不在家，估计春节才会回来”金珩想了想，没说出“不需要白平钊开车”的这句话

        “今年过年我买了点儿小装饰，等过几天咱们一块挂”

        白平钊点了点头，朝金珩笑了笑便进屋睡觉去了

        -

        一夜无梦，没有被梦魇折磨，金珩起来时久违的感到自在，一月清晨的阵阵凉意竟让金珩也感觉到十分的舒服

        金珩从床上爬起来，趴在地上够被踢到床底下的拖鞋，她眼前白乎乎的，打开房门时的光亮刺得她闭紧了眼睛，直到眼睛适应了光亮，金珩睁开眼时，看到了正在厨房剁菜的白平钊，咔咔的剁菜声听起来很治愈

        “白平钊，你会做饭吗？”金珩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倒坐在饭桌前的椅子上，下巴支在椅背上双眼微眯

        “嗯，会一点，以后这些就都由我来做吧。”白平钊把切好的卷心菜整齐的排在一边，歇下手来说道

        “好——”金珩打了个哈欠，挤出的几滴眼泪终于让她精神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我来帮你”金珩站起身来走到白平钊身边，两人一同忙碌了起来

        白平钊一手持锅一手持铲，炒的像模像样，菜在锅中翻炒，很快就变成了好看的金黄色，金珩在一边看着，不由得频频点头表示满意

        “我看见你昨天早上就炒了菜，所以我就用剩下的那半卷心菜也炒了个菜”白平钊将盘子端上餐桌，解下围裙挂在墙上

        “不过早餐不是应该吃馒头油条什么的么？”白平钊工作结束，给金珩盛出一碗粥放在桌上

        “玹玹不爱吃那些玩意，就想吃炒菜，只能做呗，不过呀，我还挺喜欢做菜的”金珩夹起盘子里的菜放到嘴里，感觉十分可口，不由得多喝了好几口粥

        白平钊边点头边又盛出来一碗粥放在一边，那是提前给金玹准备的，不然会因为太烫吃不进嘴

        “今天我去送她”白平钊说道

        金珩注意到今天白平钊穿的依旧是一件白色的衬衫，不过看起来很新，领口的折痕还清晰可见，应该是整齐的叠好放了很久了

        “嗯嗯，我去叫她起床”金珩吃了一半，站起身来，却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了下来，转头说道

        “白平钊，要是可以的话，你能不能教玹玹学学习？尽力就行”金珩其实没有抱很大期望，毕竟白平钊的学习方法过于简单粗暴，不过金玹的学习成绩不好始终让金珩有些焦虑，每周补课不止，成绩却不见提高，她自己却也无能为力，毕竟自己当年也没比金玹强多少

        见白平钊点了点头，金珩便回了一个微笑，随即跑到金玹房间去了，两人做完饭，天已经亮了，也到了金玹该起床的时间，白平钊听着房间里金珩的声音断断续续，随即金玹迷迷糊糊的走出来转进另一个小房间里去了，水声哗哗后，金玹才解除了睡眠状态，走出卫生间坐在了饭桌前

        “太冷了太冷了，手凉”金玹念叨着把手放在碗壁上哆嗦了几下，拿起筷子准备开吃

        “从今天开始，白平钊送你去上学”金珩说道

        “啊？哦，好”金玹先是惊诧的叫了一声，随即明白过来，又平静的答应了下来

        金玹夹起盘子里的菜吃刚放进嘴里嚼了两下便突然停滞了，转头看向金珩：“姐，这不是你做的吧”

        “是我做的，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白平钊赶紧问道，却是与金玹亮晶晶的眼睛对视上，金玹此时却摇了摇头：“没事没事”，说着又大口吃了起来

        和金珩道别，金玹和白平钊二人出门了，刚一进电梯，金玹就抓住了白平钊的胳膊：“白平钊，以后你多做饭”

        白平钊疑惑的看向金玹，金玹的表情里欣慰和感动更多一些

        “你做饭真的好好吃”金玹竖起一根拇指来，认可的点点头

        “唉，倒不是说我姐做的不好吃，只是吧，吃她的菜好像拆盲盒，么一回味儿就嗷嗷怪”金玹皱起眉来挠了挠额头，“你的水平应该是稳定的吧？”金玹将信将疑的抬眼问道，眼神中寄托着希冀

        “你喜欢就好”白平钊笑着说，两人在清晨的小风里前进，金珩家的小区很大，早上便已经有很多老年人正笔画着晨练，金玹从居民楼走到门口便已经打了好几个招呼

        “玹玹，上学儿去啦”

        “嗯，奶奶早上好”

        “诶嘛，看咱家玹儿，多精神”

        “嗯，刘爷我先走啦”

        一身太极服满面红光的白发老头举起宝剑朝金玹比划了两下：“金巡啊，边上那是谁家大姑娘呀”

        “我堂姐，还有啊，爷爷，我叫金玹”

        “诶呦呦，爷爷知——道，金珩家的妹子嘛，走吧走吧小金园”

        小花园的树丛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卷发胖婶的头，吊着嗓门嚷道：“玹玹，叫你姐明天来咱家拿酸菜哈”

        “行，谢谢您哈”

        白平钊看着有趣，陪着金玹走出小区，看样子金珩家在小区里人缘不错，几乎每个人都叫的上玹珩二人的名字，难得一见的金玹乖巧耐心回答的样子更是让白平钊有些刮目相看

        “金玹，金珩说让我教你学学习”白平钊说道，立马就看见金玹清秀的小脸扭成了一团

        “我也没教过别人，我们都试试，好吗？”白平钊耐心的鼓励道

        金玹的拒绝卡在嘴边，她联想到昨晚白平钊鼓励自己的话，一时间竟难以将“不要”说出口

        “行行吧，但是我可笨了，你可别说我噢”金玹低着头，抬起眼去看白平钊，白平钊脸上却挂着笑意，两人走到了校门口，到了即将分别的时候了

        多好的人啊，要遭遇“教我学数学”此等酷刑

        金玹想着，投去了个略带怜悯的目光，转身哒哒哒的跑走了，背影看来和金珩如出一辙，白平钊看着金玹的背影消失，嘴角突然蹦开了似的笑了，一想到她也为金珩分了忧，她就发自内心的开心

        -

        “我儿艹儿，月姐，美女”，林业成倚在学校对面便利店的门框上，眯缝着眼睛，一只手耷拉在胸口往校门口指着，另一只手扒愣着身边的月元，两位叱咤风云的人物立在小超市门口，不少不想惹是生非的学生都选择了绕道走，正忙着发呆的月元这下叫林业成扒愣醒了，不耐烦的反手给了他肩膀一拳

        “啥啊，不就一背影嘛，别烦我！美女美女，人美女能看上你啊？”

        街道上的车和学生逐渐多起来了，林业成把耳朵上夹着的香烟放到嘴里，一副专业的样子将一只胳膊搭在月元肩膀上

        “啧，林哥我的美女雷达哔哔哔啊”

        “滚！烦死了，你那根破玩意要是敢搁我这儿点我就揍你！正烦着呢！”月元气鼓鼓的穿过马路进学校里去了

        “你个毛小子啊，不买东西别挡老娘门口！”屋里传来老板娘的叫声，林业成点头哈腰的朝老板娘道了声别，回头追月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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