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有孕[三合一]
惊艳闪逝的良驹雕车一路畅通无阻,绕过无数桂殿兰宫,最后驾轻就熟停在御膳房正门前。
当即就有膳房掌事迎上前接过侍卫手中沉甸甸的食盒,不耽一秒往里行去。
“珍膳堂”是贵妃娘娘专供小食堂,珍肴美馔,果蔬稀饮早形如家常。譬如眼下,才及开春,岭南第一茬刚摘下来的鲜果就不耽一时即刻运到皇宫。
打开看,各个鲜嫩水灵、饱满剔透,一颗被挤压变形的都没有,这样两匣白玉果和草莓整个王城都不见得有几颗,可谓价值千金,有市无价了。
不过贵妃娘娘玉体娇贵,就这些个珍物且还得再加工加工才敢呈上去。
皇宫,椒房殿。
锦榻紫屏,犀兽燃香。绕过一大面立体翡翠水晶墙四九举着托盘步进膳厅,低头将手中琉璃蕴彩的汁饮轻轻放置在黑檀雕桌上,四九试着一劝,“娘娘,陛下刚刚派人递来消息,前朝政务繁杂,无需等候。娘娘不若先喝杯奶茶开开胃吧。”
阑珊不答,且懒懒看着什么。跟着瞧过去,只见前方博古多宝,奇珍异物,满目华光。
不管从哪里上贡来的东西陛下总是先送到娘娘这里,等娘娘挑完再把剩下的丢进国库。不过这一次,羌国呈贡的这些吉光片羽显然不太衬娘娘心意,只是看了两眼娘娘就直接扬手命人撤下了。
“不急,再等一会儿。”
说完,阑珊拿起手边奶茶,嘬入几口。好奇怪,明明味道与平常一般,新鲜天然,是现代果饮远不能及的味美,她今日喝着却一时品不出多少滋味。
难道是因为陛下不能陪自己用膳,影响的口味跟着怠倦了?
其实往常阑珊都是在封逸辰议政的殿宇里等待,几乎与男人形影不离也就根本不需要他人传递消息这般麻烦。可自从那日,无意听闻自己身有蛊毒,像是出于一种规避,一种自欺欺人的自我保护,阑珊很少再去听那些人议事了。
所谓有些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即使是世间最善意的谎言,传到当事人耳中怎样也不堪其重,难能承恩。
“怎么?听闻朕不能来都快哭上鼻子了?”
思绪回旋,眼前,如一缕强光耀入室,封逸辰一身玄色龙袍,头上珠冕未拆,玉润俊美的容颜藏了丝隐得很好的倦色,显然是议事毕直接从前殿移驾而来。
“陛下。”
阑珊双眼一亮,接着瞬间就心疼了。
最近连续阴雨导致有些地方发生洪涝急需朝廷处理,加上快要临近端午,端午筵宴后又陆续有各国使团朝拜交访。光这些就够陛下忙的了,还有好些她不懂的事,自己身上的蛊毒……
前一刻还失落的心情惊喜没有几秒又立马被愧疚取代,阑珊忙起身抻着男人落坐,柔若无骨的小手捏向封逸辰肩头,不容分说给人放松,“陛下,朝堂政务冗杂陛下万事以身体为重,我这里一切都好,陛下不必来回奔波的。”
女孩的手,细白如柔荑,推按的力道像云絮一朵飘来肩头。与其按摩,不如说撒娇,细细腻腻的摩挲挠的封逸辰更甚心痒享受。
“好了,朕不累。”
音质掺着笑,封逸辰屈掌一伸携人入怀,反而捞起阑珊玉手给她按揉起来,“朕听说你临摹了一上午字帖,成果呢,不拿来给朕欣赏欣赏?”
临摹字帖,这事确实有。因为每日陪在陛下身旁,男人走笔飞龙、神韵超逸的字迹看得阑珊除了欣赏,更多自愧不如,感觉自己简直一无是处。
虽然后来事实证明,努力这东西还得要看天赋资本,天赋不足,拼死半条命也抵不过人家一点凤毛麟角。
伤自尊不说,还极其的丢人。
实在不想把自己的光荣字迹拿出来摆在明面上毒害人眼球,阑珊正想腆着脸糊弄搪塞过去时,四九恰好过来救她了。
只见四九与其他宫婢一样低着头,专注盯鞋面道,“陛下,娘娘,午膳备好了,现在传吗?”
阑珊接着就从封逸辰膝上跳下来小手一搭抻起男人手指,根本不给人推辞机会,“陛下,我正好饿了,咱们这会儿先用膳吧!”
大概政务翻杂,封逸辰近几日食欲都欠佳,所以这段时间阑珊所点膳食口味全都依男人喜好而定,今日午膳自也不例外。
但彼一落座,常日早就看惯的珍肴美馔,今天,烧烤狂热爱好者阑珊一眼就发现了不同,双眸擦一下被燃得巨亮。
紫檀嵌象牙琉璃台上,中心位置处竟摆了一叠红艳艳、谗人欲滴的小龙虾,各个鲜嫩肉满,整齐均匀。八瓣莲花外各放八盏浓稠各异的蘸料,大概蒜香、麻辣,抑或其他她从来没品过的口味,总之这些阑珊已经无暇探究了。
穿越这么久,阑珊当然了解到古代是没有类似现代烧烤排挡店普及的龙虾的,甚至这里都不曾出现过“龙虾”这一词汇,而与龙虾长相相似的神虾,好多人连见都不能得见,更不用提可以超前知晓龙虾味美的食用方法。
但若进口的话,从西方殖民国日夜兼程一刻不停运输,就算一路畅通无阻全都运行的官道,怎样也至少需半月时间,到那时,用来存鲜的冰块都得融上几轮流成大西洋了。
如此新鲜罕有的龙虾,陛下到底怎么弄来的?
阑珊正是疑惑之际封逸辰悠悠开口了,音质轻沉充满磁性,不知有多让人着迷。
“古有一骑红尘妃子笑,朕效仿的拙劣,你吃得开心就好。”
她自是开心的,可具体的心情又何止“开心”二字能形容。
恍惚间,又忽地,眼前一亮,一块系着蓝色丝绦的玉坠突然缀入面前。
定睛一看,玉佩通体润泽,上刻一花一鸟一虫一鱼呼之欲出,和谐的被容纳进一方椭圆小天地,散发着低调又动人心魄的浮光。
像夜空中一轮明月落入怀,阑珊更甚惊喜,侧过眸去。
熠熠华光下,封逸辰眼中俱是闪耀的星芒,温柔迷醉,撩人心扉。
“原本两块碎玉年代久远,破损严重,朕想命人重新做一个。但幸好,最后修复的还算完整。”
哪里只叫做还算完整,根本比新玉更加莹莹光润,大概拿现代精细纤毫的显微镜来看都寻不到一点瑕疵。
碎星般感动的泪珠一秒挂上眼睫,就快要滴下时,阑珊又听封逸辰轻声一咳,握住她柔荑低语向她“邀功”道,“所以,午后的秀选,珊儿可否给朕多纳几个美人入宫?”
因为选秀之事被拖了又拖,陛下又无暇顾及,最后内务府实在没有办法托人请上椒房殿,希望贵妃娘娘能暂代主持。
所谓解人之所急,本来阑珊非常乐意为陛下分忧解劳,可突听男人如此言,阑珊顿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不对,说不准一开始就是陛下的圈套。
盈眶的热泪见效的立马止住,阑珊杏眸微瞠裹着破碎的水晶,恶狠狠瞪着人,“好的啊陛下,臣妾定不负陛下厚望。”
敬语都来了,似乎真的生恼了。
封逸辰不能相信,一脸“朕的珊儿不可能这么好骗”的表情,盯人几秒,男人稍微一使力将女孩连人带凳挪近到身边,哭笑不得,“真生气了?”
阑珊不答。
又有什么办法,九五至尊的天子自己点的火最后还得自己灭,无可奈何好着脾气的解释,“就算今日纳进来三千佳丽,朕想招谁侍寝,还不得首先经过爱妃允许?”
嗯—
嗯?
脑袋一时没跟上男人话语的速度,等阑珊恍然开悟回来,封逸辰沉沉的乌眸已经暂时从她面上移开,拢眉听书潼呈禀着什么。
后不过少秒,陛下深眸复又朝自己看来,手点着她湿润润的眼角,温声道,“朕有事离开一下。好好吃饭,吃完睡一觉再理会其他。”
所谓被宠的女人多矫情就是她这般了。明明刚刚还在生气,这会儿突闻陛下要走,阑珊瞬间悔恨交织,把同样的话叮嘱给男人多遍惹得封逸辰好笑的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将人安抚了又安抚才放心离开。
陛下待娘娘是真的好。明明每日都会抽空来看,每次分别却总像咫尺天涯一般难舍难分,不厌其烦照顾着娘娘各种小情绪。
外面都传娘娘是狐狸精变的,魅术滔天才能独获圣宠,可在四九看来,反而是陛下宠溺无加,将娘娘呵护在了手心里。
稍稍感慨完四九才发现娘娘竟然已经放下了银筷,餐桌上的美馔人几乎一箸未动,只是品了几口鲜虾便懒懒的往寝室而去。
“主子,可是饭菜不合口味?不若奴婢命人重新为主子做一桌?”
无论哪一时期,位于金字塔顶端高层奢华的享受程度都是普普通通的平民所不能想象的。只拿刚刚的龙虾来说,肉质之绝腻,蘸料丰富,味美的与现代遍地泛滥的口味根本差出来一个大自然。只不过大概昨晚没休息好影响的阑珊食欲有些怠懶,目前只想补个眠。
床幔放下,安神香灼灼燃烧,躺在蚕丝雾锦的被衾上阑珊翻来覆去,脑袋昏昏却怎么也睡不着。
索性放弃的起身,看着窗外牖花上映出澄黄的天色,阑珊询到,“几时了?”
“回主子,未时三刻了。”
云霞映独鹤朝天。御花园内,树冠绿伞下映出一片片皎色珠玑。玉兰桃樱千围锦簇,绣灯皎皎洁洁,瓣花拂拂纷纷。
虽说未时才选秀,但彼一收到消息,空寂好久的静怡轩内务府一片空前忙碌景象。待到未时整,婵娟玉女,丽华娇颜,在芬芳馥郁的花园齐齐盛放,相得益彰,一时不知是景衬了人,还是人托了景。
本来就起晚,阑珊便也不再着急,打扮装点一番乘撵行到御花园时距离正点秀选的时间已经要过去半个时辰,暴露在阳光下的花朵都有晒蔫的迹象了。
落轿,搭伞,双足彼一触地,太监尖亮的通传即时遍响整个园林,“贵妃娘娘到—”
一码齐于白玉空地前等待的秀女立刻福身低首,轻柔的参拜整洁裹上,“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不用怎样观察,只听这嫩到可以掐出水的声音就知这些待选少女正处于怎样花骨朵一般的佳龄,让阑珊陡然生出一种错觉,明明她也才十九岁,可放在这些新生豆蔻年华的千金堆里,她竟然好像已经老了。
一路行到高木琉璃瓦扇形凉亭,落座,阑珊声音不大不小的叫起,“平身。”
“谢贵妃娘娘。”
秀女适时抬起头,一瞬,水灵青春,娇透可人,张张暴击眼球,但聚拢过来的目光却很老练纷杂,大概翻译过来,就像是游戏新手遇到满级大boss,崇拜钦佩一点点,更多的是想尽快升级装备,把她干倒,代而取之。
毕竟随在陛下身边这么些时日,类似这种不怎么友好的注目礼阑珊早也司空见惯。视下首无数娇美的佳丽如一颗颗大白菜,按照陛下交代的放松方法阑珊内心果然再激不起一点波澜。伸手,照着内务府呈上来提前拟好的秀女名册阑珊逐字逐句点人道,“钱朗丞相千金钱舒曼;李庭左相之孙李千诺;户部尚书赵远之女赵一诺;太傅宁渊之孙宁阑;嘉柔公主端木筝。”
阑珊每念一人,被题名的秀女接着侧挪一步出列,而随着阑珊声音落地,积水空明的廊道随即现身五位亭亭玉立的倩影。姿容既好,神情亦佳,似曾相识。
撂去一眼,阑珊收回目光,将几人牌头留下发挥她的既定台词,“尔等五人,温婉淑德,性行温良,着即册封为婕妤,入主撷芳苑”
底下五个还在忐忑的听命,等待谢恩,不想半天没了声,抬眼皮偷偷往上瞟,贵妃娘娘本来随意的倚在美人椅上,一袭梅花蝉烟罗裙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泄于地。亭檐处遮挡风雨强光的水精帘摇曳下缕缕珍珠绣幔,折射的点点日光将贵妃娘娘丽颜淡淡遮拢,恍惚如灯下看美人,不甚清晰,却只觉美人更美,不肖真人。
下一秒,却见娘娘华丽的身影突然起身,亭外稍远一些的秀女甚至都来不及看清那一角贵美的裙裳,贵妃娘娘仪仗就已匆然行远。
勤政御书大殿,只听书房里砰砰哗啦一顿剧响,外面伺候的太监齐齐缩了脖子。
屋内,需要八人才能抬动的楠木金丝大桌被封逸辰一脚踢翻,奏章笔墨乱洒,一地狼藉。
“陛下息怒。”
太傅宁渊为首,身后国舅凌志宇、左相李庭等肱骨大臣全部跪地磕头,殿内外太监等早在听见异响时就都五体投地了。
上首,隔着跳动的十二旒,封逸辰眼中是喷薄的、雷霆万钧的怒意,“贵妃入的是朕的后宫,而不是朝堂,贵妃品性如何朕最是清楚不过。朕要立她为后,又哪里轮得到你们说三道四。”
“是,陛下,恳请陛下息怒。”
下首多名大臣不住喃喃跪地请责,心颤抖到了嗓子眼。
本来也没什么,陛下召集他们议事,间隙里左相李庭又提到立后一事,陛下这次很是痛快,直接将立后诏书往案上一摆,一秒堵了李庭的嘴。
跟着看一眼诏书内容,大臣们各个心有诧讶。
若说这位贵妃娘娘,家世背景只有开国老将军遗孤的身份,品格操守的话,只独霸圣宠这一条就能想象出人风评定然不怎么好,能入主后宫成为陛下宠妃已然是登峰造极的境界,担当一国之母,委实不能胜任。
不过这些异议他们只保留在心里,没人缺根筋敢像李庭那样直言不讳……
倒也不对,国舅爷最近不知吃错了哪门子药,到现在还在不要命趴地叫嚣,“陛下,恳请陛下三思啊!撇开一切不论,臣认为以娘娘的德行操守完全配不上陛下,更遑论母仪天下。更重要一点,百姓不可能接受一个妖妃登上凤位,陛下仁慈不在意,但也需顾及皇家颜面,莫要愧对列祖列宗,让百姓寒心啊!”
不用看,也知山雨欲来风满楼。明明春光明媚天,殿内气压却比数九寒霜摄人,要命的窒息。
“国舅真是好口才,颠倒黑白,还给朕扣下这么大一顶帽子。”
嘴角一勾,封逸辰寒凉的声线贯破冷寂,犹如利剑猛然出鞘,冰彻刺骨,“如此,朕倒想试一试,若是今日杖责了国舅,列祖列宗会不会托梦斥痛朕。”
此话一出,大臣们本就惨淡的脸更加灰白无光,死了一样无声无息。而一直仗着自己与陛下有三分旧情的凌志宇颤抖的身子猛一阵剧烈摇晃,似乎根本不能相信眼前少年天子已经变得如此不念旧情,冷酷暴戾。
恍惚一下,有穿着冰冷盔甲的禁卫军得命大步入殿一左一右挟起凌志宇,眼看快要血流三尺,仿佛才回过神,凌志宇终于停止了颤抖,纵横的老泪仍然苦口婆心、执着的规劝,“陛下,听老臣一言吧!如此红颜祸水,迟早会害了陛下啊!”
“拖出去。”
似觉聒噪至耳,封逸辰拢下眼睫,面罩寒霜,言语不留丝毫余地铁了心要拿人开刀。
比乌云压顶,重的人喘不过来气。店内外群臣噤若寒蝉,无人敢求情。
一片安静中,大太监书潼急步靠近御案附在男人身侧,呈禀什么。
没有几秒,只见天子玄衣高冕,骤然起身,抛下满室狼藉大步行去。
陛下这就,走了?
那一边,越过不知多少全身投地的宫仆,直到行进内室里阑珊还是云里雾中的状态。
传话太监一句“圣上暴怒”把自己搬过来做救兵,剩下的愣是不肯再透露一字。
不过,虽然不知道具体出了何事,但听前殿隐隐约约飘过来的字眼和禁军铿锵力量的脚步声,就在阑珊将要坐不住起身行外时,眼前,水墨烟雨色紫屏一晃,陛下长身高立的身影接而出现。
身后,跟随圣驾行进的一堆人看到陛下径直进去了,自觉停住了脚步。书潼对门外守候的苏福海使了个眼色,确认贵妃娘娘就在里面才算松了口气。
后一晌,传话的侍郎颔首行过礼后悄悄请问书潼,“公公,这外边……”
禁卫军板子都准备好了,他们是现在行刑啊,还是等一会儿再行刑?
书潼心叹人如此没有眼色,陛下去见贵妃了,哪还有空再理会别人。
至于行刑还是不行刑,就看陛下的这股火能不能被娘娘抚平了。
斜去一眼,书潼淡淡道,“等着。”
屋里,阑珊让碍事的人都退下,给榻上的天子轻轻揉着胸口顺气。
任其他人如何瑟瑟发抖难安,就阑珊一点不害怕,只有无限心疼饱胀。
好像自从与陛下在一起,她除了给陛下添烦添乱,其他一点忙都帮不上。
实际封逸辰彼一入屋,眼底映上那抹倚榻等候的佳人俏影时,男人眸中冰棱一瞬软化成水,凌厉出鞘的锋芒也渐渐敛去了多半。主要是怕自己情绪不好吓到人,闭目养神片刻,封逸辰再抬眸,清明的目色就与阑珊直直望过来的水眸一瞬相撞。
心有灵犀就是这么一回事,捞起阑珊玉手放在自己掌心搓啊搓,封逸辰反而予人安抚道,“朕没有遣散后宫,也不曾叫停过选秀,不止是为国本考量,更加是为你。”
“如今外面已经有你是妖妃的传言,自古系天子宠爱于一身者常有横死短命之忧,朕……”男人轻叹了口气,“朕很害怕。”
先前已有数人表达过对孄月皇贵妃的不满,俱铩羽而归,等到立后旨意一颁出,饶是他这样瞻前顾后,还是堵不尽天下众生之口。
旁人如何讲他色君昏君,封逸辰全不在意,但敢对珊儿指手画脚,封逸辰不介意做一次真正的昏君,让人尝尝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阑珊只感觉陛下拥着她的力度逐逐的变紧,五指收拢,明显男人又开始生怒。根本想都不用想,阑珊忙探出来心意生怕他气坏身子,“陛下,这样已经很好很好了,至于当皇后,光是听着就觉得累,我又这么懒,肯定做不好。”
偎在男人胸膛里,阑珊抬起头,目光透澈的宛如被大雨洗劫后的天空,“能这样陪在陛下身边,我已经很知足开心,其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一瞬间阑珊感觉陛下被自己说动了,镌如刀刻的眉眼玉润柔情,深深裹挟着她,漫溢的宠溺几乎要让阑珊把持不住。
准确的第六感告诉阑珊这不是她的错觉,可是封逸辰沉默一秒,最后依然不为所动道,“朕知珊儿心之纯粹,不过中宫之位,朕是一定要给你。”
“可是陛下,我不想要,尤其不想别人因为我而攻击您,我不忍心……”
话说到最后已经带上泣声。
封逸辰却叹了口气,把那颗小脑袋按回自己肩窝,轻着声,“你是朕的软肋,别人因此攻击朕又有什么稀奇?”
阑珊哑着嗓子回应,“陛下更是我的软肋,我受不了别人伤害您。”
“这世上只有你能伤害朕,其他人还不够格。”
抚着阑珊背脊,封逸辰试图让女孩放松,末了突然言道,“依皇室宫廷规矩,只有帝后才能同椁合葬,入百年族谱。”
嗯?
抽噎烂漫的心潮不期然作止,阑珊懵懵懂懂间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了解到男人如此霸道坚持的原因。
绝对是时代价值观的不同。如果放到现代,热恋的情侣一方突然讨论起死后同葬的问题,绝对会被另一方判定人脑袋有啥大病。
但陛下玩转起浪漫来,费这样一圈大劲最后给她的惊喜,如此沉重,又更多盛大光耀,阑珊被同化的当下只感觉自己被陛下强势霸宠感动的一塌糊涂,心内蠢蠢欲动。
怎么回事,按理说情侣夫妻相处久了多大的激情都会慢慢化为平淡。可她为什么与陛下相处时间越长,满脑子的黄色废料就越多呢。
在事情走向险要跑偏到十万八千里不可描述之时,只见陛下冠冕后的一双眼浮光敛动。眸似秋水横波,原来不是赞美,而是一句形容。
他看着她,手里变出一张绢纸递到自己面前,“看看。”
四扇挂屏摩挲着光影,模糊了室内情形,却能听到贵妃隐隐的感动与陛下和风细雨般的低呢(ni)。
看来有望免去一场雷霆天怒了。眼望窗外,书潼不免感叹。
贵妃娘娘,真是不服不行啊。
榻上,阑珊正在看一封家书,一封欧阳星沉写给她的家书。
行字温婉,一如她的人一般,柔情似水。没有说找机会再相见,也没有讲从此要天涯永别,欧阳星沉只是暂时离开了,带着她的眷恋与不舍,寄情在大好河山下。
“朕知你牵挂,虽然有些嫉妒,朕还是想拿来给你一看,只求个心安。”
阑珊心潮泛起层层叠叠的涟漪,汹涌起伏,难以止歇,里面夹杂着多种她自己都分辨不清的情绪,可是莫名的,困扰好久的心结就这样被抚平,不留下一丝痕迹。
一时根本说不出其他,阑珊头抵进男人胸膛,“不成体统”的在封逸辰怀中拱来拱去,天黑色绣海水蛟龙袍没一会儿就被阑珊蹂躏的衣衫不整。
想来是她一天之内情绪起伏太大的原因,伴随头脑突然阵阵发懵,阑珊困倦的粘进男人怀里依赖上了就再不想抽离。分明陛下性感的声音就缭在耳边,又对她说了些什么,可阑珊偏偏难以辨清。
后一秒,当熟悉的眩晕伴着巨大的黑暗吞噬前,看到男人俊伦而着急的神色,阑珊才悲催意识到。
她不是,好端端又要晕倒了吧!
无论任何事情,经历的多了自然而然也就有了经验。等重见天光,意识再回拢归来时,阑珊先下意识往榻边寻找,果不其然正对上一双永远让她安心深深依赖的目光,不假思索启唇柔声呼唤,“陛下。”
天清云淡,封逸辰正背对她而坐,透薄的日光探过窗牖映在男人身上,给他镶了一层华美不真实的金边,可他却没有沾上日光丝毫的暖意,如一座冰雕玉琢的美人雕像,摄人千里,生人勿近,因为阑珊一声嘤咛才还原些生命活力,“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还晕不晕?”
陛下还是一如既往,对她微笑,昂扬玉润。但阑珊不知为何,就是敏锐的捕捉到一丝说不出的异样。
这种异样引得她心里一咯噔,一时哽住了喉直忐忑的往床帐外望。
循照惯例,往常这会儿就该有群群萝卜趴地太医回光返照一般专业又瑟瑟向陛下呈明她的病情,研究上报。可这一次,珍帘玉屏,犀兽暖香,一切静美的仿佛她只是午间小憩了一下,连昏倒都要变成阑珊一场错觉。
眸中清波更显疑惑,阑珊重复,寻求帮助一般,“陛下?”
封逸辰俯低身,一丝异芒从他眼底一闪而过,要不是离的近阑珊还真看不出男人有点紧张,哑着声对她道,“珊儿,你怀孕了,已经快要三个月了。”
梅雨季节一过,夏日的暑气便蒸腾而来。
汀兰沉榭依山傍水而建,旁边是冰窖,清爽丝丝入扣,组成一道天然避暑屏障,比现代空调人工制冷的调节能力强出来一座山不止。
自从六月初搬离椒房殿,阑珊已经在这里住满快两个月时间,腹部也从初初显怀到现在的肚大如箩,一举一动万分小心谨慎。
也倒不是说她小心,而是前前后后围绕阑珊伺候的人马,自从得知皇后娘娘有孕几乎视她如纸做的一般,阑珊一天打几次喷嚏、皱几下眉都有专人记录总结,恨不得研究国宝似的不厌其烦。
至于阑珊,虽然才当上皇后不过几个月,但她感觉当皇后和当贵妃根本没多少区别,除了四九等人对她的称呼变为“皇后娘娘”,其他基本一切照旧。甚至由于“母凭子贵”,她平日该管理的一些后宫事宜阑珊也索性全部放手,配合着众人万事以皇嗣为大。
不过虽然啥都不操心,阑珊日子过的一点不无聊。记得她曾在一本研究史上看到过,皇室宫廷贵族,哪怕是原始奴隶社会的国王生活得也不会比现代平民百姓差。
就像这里,虽然没有网不能看视频电影,但阑珊现在任意歌舞戏曲剧目应有尽有,还都是现场真人版演艺。譬如阑珊一度钟爱的狗血琼瑶戏,每一次男女主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剪不断理还乱,总能近距离感染的她热泪盈眶,心绪久久不能平。
不过,自从陛下得知她情绪受感力如此之强后,类似这样的情感纠结大戏男人卡的死紧死紧,不仅几乎全都给她换成细水长流温馨内涵的曲目,百忙之中,陛下每隔三五日总不忘抽空陪她来看。明明舞台之上比德云社还生动灵活的演艺陛下却并不怎么欣赏,总常常盯着她,好像她才是他的风景。
而因为怀孕,本来说好分房睡,可不在男人眼皮底下他又不放心,于是堂堂一国之君天天宫内宫外来回奔波,日日在阑珊床头打地铺,阖上门之后简直可以任她呼来唤去了。
今日一切如常,用罢膳食洗漱更衣毕,感觉有一些累阑珊便拥着被子早早上榻等候,等着等着不妨睡着了,再一睁开眼天都已经黑了。
直到这会儿阑珊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还为她难得得了个沉觉而开心。大概因为她睡着,偌大的房间只有几盏夜灯疏疏淡淡亮着莹光。
倒是莫名显得有些空寂,孤独。
四九候在外屋,听到内室有动静赶紧进来。
阑珊才抬眸往墙上的西洋挂钟瞧去,居然已经快要到九点。
这一觉简直睡了个地老天荒,阑珊忙向人询道,“我睡了多久?”
四九将阑珊半扶起身垫高她的腰身,低着头回话,“娘娘睡了有一时辰了,陛下来看过您,见您睡着让奴婢等不要打搅您。”
发上的珠钗是陛下亲手为娘娘解下的,两侧的抱枕也是陛下亲手替娘娘掖好的,就为娘娘能睡的舒服。
所以,当四九问她还要不要睡,阑珊摇了摇头,很是精神,“将我的针线帛蒌拿来。”
快要临近生产,阑珊母爱益加膨胀,专门跟着尚衣局绣娘学了好些绣衣技巧。
熬灯刺绣尤其对眼不好,可四九这一次却反常的没有阻拦,张唇才要命人准备时又听主子补充道,“吩咐膳堂,待会儿的宵夜多备些去火生津的汤汁,冰镇的果饮也拿上来一杯。”
阑珊交代的这些都是她很早就不再碰的,而陛下一忙起来连喝水的功夫都顾不上,阑珊怕男人再上火。
“是,娘娘。”
四九还是没有抬头,确切一点来说从她进门到现在一直都在规避自己视线,甚至这会儿连声音都带上了颤抖。
不正常,很不正常。
窥一点有时可以知全貌,电光火石里,阑珊抬头径直望窗外眺。
造办处玻璃厂制造的大块玻璃传用西方工艺,透明度相当好,相当清晰。窗外长廊映染的飞天神女像,与如磐石一样一动不动的高宦身影阑珊一眼就看的真切。
其实往常,阑珊是不怎么得见苏福海的,因为只要他一出现,就预示陛下一时半会儿不会过来。
霎那,好像明白了什么,阑珊听到自己的声音也开始打颤,“陛下那里,怎么了?”
四九却居然抖着身子下意识跪了下来,跪完又发现不妥极力往回找补,“回娘娘,陛下那里一切都好,还嘱咐娘娘好好休息……”
阑珊心慌的几乎连眨眼力气都快没有,声音冷的一点不像她的,“说实话。”
或许是从来没见过阑珊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瞬间顶不住压力,四九变得哭哭啼啼,“娘娘,您现在身怀龙嗣一定要保重好身体其他人不过就是个玩物儿”
她抬眼,小心观察她的神色,好像在预备自己随时将要晕倒,几个简单的字也都被挤的快变形,“陛下移驾去了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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