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看戏
夜色之中，本来已经陈旧不堪的房子显得更加破败，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安静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
这里的确很安静，因为除了萧影和小方很少会有人来光顾。就算是他们，如果不是钱包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也不想踏进大门一步，能让他们踏进大门唯一原因就是郝掌柜可以让他们赊账。
但是当他们走进醉他乡时却忍不住大吃一惊，因为原本应该空空荡荡的饭馆里竟然坐满了人。
郝掌柜的店本来就很小，四张小桌子原本只能坐十来个人，但现在里面至少坐了二十多人，顿时显得拥挤不堪。
房间里人虽然很多，但却不嘈杂，即使相互之间的交谈都很小声。
小方惊道：“难道郝掌柜终于肯请大厨了？”
萧影摇了摇头：“只怕未必。”
每一张桌子都堆满了菜，但肯动筷子的人却不多，每一个人都在喝酒，但他们喝的酒却不是百花酿。
百花酿是醉他乡的招牌酒，名字虽然好听，但喝起来不但苦、而且淡，就如同兑了水的假酒。
叶知秋刚刚上完一道菜，看见萧影和小方进来，笑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萧影小声问道：“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叶知秋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萧影道：“今天这么好的生意，郝掌柜的心里岂不是乐开了花。”
叶知秋低声笑道：“他累得快要瘫痪了，哪里还有什么好脸色？”
萧影有些奇怪：“郝掌柜一个人能做出这么多菜？以前就我们就两三个菜他都要磨蹭半天。”
叶知秋笑道：“今天来吃饭的人出手都很大方，而且还不会赊账，郝掌柜自然热情得多。”
萧影和小方的脸上微微一红，然后默不作声了。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柜台边，叶知秋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更何况这些菜也不是郝掌柜做的，否则他平时准备的那点菜哪里够得上。”
小方奇道：“不是他做的？那是谁做的？”
叶知秋的声音更低了：“菜是高朋阁的。”
小方有些不信：“郝掌柜岂不是要亏死，他这只老狐狸岂肯做亏本的卖买？”
同样一道菜，高朋阁的价格至少是醉他乡的三倍。
叶知秋叹道：“这只老狐狸怎么会亏本，这一来二去的倒还赚了不少。”
小方怎么也想不通，他诧异的问道：“怎么还可能赚钱？”
叶知秋低声道：“高朋阁的菜拿过来，他在里面再加点菜，然后一道菜就变成了四道菜，你说他会不会赚钱。”
小方听得目瞪口呆，虽然他也知道郝掌柜是一只老狐狸，但也没有想到他居然如此奸诈。
三个人正围在柜台边交头接耳，突然感觉到房间里变得异常安静起来。三人回头看过去，看见大门又被缓缓推开，然后萧玲珑走了进来。
围坐的食客本来脸上已经露出了兴奋的表情，然而当看清楚来人时，又掩饰不住脸上的失望。
萧玲珑看着这些人失望的神情，冷哼了一声，径直向他们三人走来。
萧影他们也很吃惊，甚至还有些惴惴不安。待萧玲珑走到他们面前，萧影才回过神来，苦笑着问道：“你来干什么？”
萧玲珑冷冷说道：“其他人都可以来看戏，难道我就来不得？”
叶知秋：“看戏？看什么戏？”
萧玲珑冷笑道：“当然是一出好戏，否则怎么有这么多人来捧场？”
叶知秋看出来萧玲珑似乎心情很差，自然以为她余怒未消，只得讪讪的笑了笑。突然听见郝掌柜在厨房不停催促，心里却松了口气，急忙应声向后院走去。
萧玲珑又看着萧影，语带调侃的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是来看戏还是演戏？”
萧影忍不住叹道：“你既然有心想帮秋哥儿，又何必句句语带讥讽。”
萧玲珑的脸色又冷了下来：“我为什么要帮他。”刚说完这句话，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瞪着眼看着萧影：“你去过登云塔？”
萧影一时默不作声。
萧玲珑叹了口气，因为她知道萧影一定会为叶知秋出头，所以才会找谢明月出面。如果谢明月没有出面，她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
她见过路小飞这个人，也见过他的出手，所以她知道萧影不是路小飞的对手。而她也知道萧影是一个很骄傲的人，如果败在路小飞的手下，对他绝对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自萧玲珑进来后小方一直没有说话，但现在他却忍不住问道：“那个路小飞真的很厉害？”
萧玲珑像看着白痴一样的看着小方：“你难得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小方急忙点头：“刚刚听说。”
“那你知道些什么？”
“我只知道这个路小飞打起架来特别不要命，今年以来打了十场架，有七场打得对手进了医馆，但有三场却是自己住了进去。”
萧玲珑没有理他，只是看着不停在人群中穿梭的叶知秋，继续说道：“路小飞在学院中排名第三十六。”
“所以呢？”
萧玲珑冷冷说道：“所以他一个人可以把两个方燕然打得满地找牙。”
小方却有些不信，想起路小飞单薄的身体，他觉得自己可以打两个路小飞，但是看着萧玲珑难看的表情，只得把这句话吞进肚子里。
此时原本安静的房间突然议论声四起，那些食客似乎都失去了耐心。
萧影突然笑道：“今天这些人恐怕会很失望。”
萧玲珑淡淡说道：“没有人不喜欢看别人笑话，而在学院里能让人笑话的事情本就不多。不过自从你们来了之后，闹出的笑话好像不少。”
这时叶知秋总算得了空闲，一边向他们走来，一边笑道：“恐怕你们还得等一等。”
萧影道：“既然没有位子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叶知秋先是一愣，然后环视了一下，发现根本没有人有离开的意思。
萧影笑道：“我们不走，这些人只怕要吃很久。”
叶知秋皱了皱眉头，正待追问，却见萧影拍了拍小方肩膀，说道：“走吧。”
小方一脸茫然看着萧影，道：“走？我们不是来吃饭的吗？”
萧影道：“你也不看看，这里哪里还有我们下脚的地方。”
“我饿了。”
刚说完这句话，小方的肚子就响起一阵咕噜声。
叶知秋道：“要不我去炒两个菜，你们就在柜台这边吃？”
萧玲珑已经听不下去了，径直朝店外走去。萧影急忙拖着小方跟了上去。
“干嘛走得这么急？”
“想不想吃好吃的？”
小方咽了咽了口水：“哪里？”
“那还不赶快跟上。”
小方脚步一滞，但最终还是难挡美食诱惑，急忙跟了出去。
——
叶知秋出了学院北门，缓缓向山上走去。此时夜深雾重，几丈远已看不清景物了。叶知秋看着手里的两壶酒，喃喃说道：“看来今夜只有独饮，只是一个人喝酒，又何其无趣。”
他并不喜欢孤独，但却时常与孤独为伴，而长久以来的漂泊，也已经让他习惯了孤独。
他本来想去找萧影和小方，因为他觉得他们很有趣，而这世上能让他感到有趣的人也并不是很多。不过最终他还是放弃了，因为他也感觉到萧影和小方在修行一途上似乎已经远远落后于其他人，萧玲珑的焦虑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行至不久，来到半山的山凹处，一座茅草房独立其中，显得孤寂冷清。叶知秋推开院门正准备进去，却发现屋前站着一个单薄的身影。
那个身影静静站在门前，在雾中虽看不清面容，但那人眼眸明亮得如天上的寒星，眼光却如一把利剑，冷冷的看着叶知秋。
叶知秋虽有些错愕，却也不在意，反而扬了扬手中酒壶，如同一个好客的主人遇到久别重逢的老友，边向那人走去边笑道：“这位朋友，今夜风寒露重，我手中恰有两壶美酒，可否赏脸进屋一聚。”
——
天刚微亮，小方就醒了，然后心中一阵烦闷，他下了床走到客厅，却吓了一跳，只见萧影默默站在窗边，静静看着窗外，他削瘦的脸在晨光下竟然显得有些苍白。
“你怎么了？”小方奇怪的问道。
萧影深吸一口气，脸上渐渐有了些气色，然后看了看小方：“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小方苦笑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睡不着了。”
正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门猛然被推开，萧玲珑已经冲了进来，看见萧影和小方竟然都在客厅中，不由得一呆。而萧影和小方也呆呆的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时候会出现在这里。
还未等他们发问，萧玲珑已经着急的问道：“叶大哥在这里没有？”
萧影心中顿时觉得不妙，而小方苦笑道：“你若找秋哥儿，应该到他屋里去找，怎么会到我们这里来？”
萧玲珑一惊：“他没在这里？”
这时萧影沉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萧玲珑不敢看萧影的眼睛，头侧过一边，喃喃说道：“也许是我多虑了，只是·····只是·····”犹豫再三，终于说道：“只是路小飞昨晚一夜都没有回去。”
萧影和小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然后一言不发便冲出了房间。
刚出房门，萧影看见谢明月站在院子里，俏丽的脸上满是愧疚之意。萧影冷冷的看着她，谢明月低声轻叹一声，说道：“你也不必太担心，事情也许未必就是我们想象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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