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红酒
林欢站在洗手间里，嘴里含着牙刷，两眼麻木。
到今天为止，她终于明白了那句：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是多么朴实无华的一句忠告。
手机发出“叮”的一声响，林欢偏过头去，未见消息内容，先看见了那张新换的壁纸。
壁纸是他们俩的合照，林欢靠在苏诀身上，苏诀眼神虚虚地搭在她身上，金丝边眼镜后面一双漂亮的双眼折出暧昧的光。
身后的夜空里，月牙翘出弧度，散出柔和；星辰遍布夜空，似是洒满碎钻。
林欢摁下快门的一瞬间，苏诀抓稳了万分之一秒的时间，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
照片里满是缱绻暧昧，照片外，林欢睫毛轻颤，握着手机的手指不由得顿住。
林欢家最后还是回了，她一颗心吊的七上八下，跟心底里揣了只上蹦下跳的兔子似的，结果，她俩前后脚进门，林欢甚至还用身子把苏诀遮在后面，生怕刺激到林宇阳那原本就不稳定的血压。
谁敢想，林宇阳打开家门，看见苏诀，笑的眼睛眯成两条缝，开口第一句话居然是：“苏老师，好久不见，快进来坐。”
林欢：“？”
这好像不是女婿见老丈人的常见对白开头吧？？？
按照林宇阳的性子，知道自己和以前的高中数学老师搞在一起，常见桥段不都是什么甩出一张几十万的黑卡让苏老师滚蛋吗？
眼前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林欢脑门上被接连不断蹦出的问号填满。
脑海里呼啸而过无数电视剧的经典画面，最后还是苏老师手往她头顶上揉了下，林欢才回过神来。
苏诀扶了下眼镜框，意味不明地冲林欢勾了下唇：“现在不担心苏老师被你爸甩黑卡了？”
脑子里的小心思被人一语道破，林欢脸上腾的红了一片，她闷着头走了进去。
苏诀在远处看着在自己家里差点撞到柱子的小林老师，不由得好笑。在林欢神游天外即将撞到柱子的前一秒出声提醒她：“小林老师，再不转弯就撞柱子了。”
他话音里带着丝丝调侃，林欢本就乱成一锅粥的脑子像被人隔空塞了一个热得快，马上就要成浆糊了。
林欢满肚子的疑问全程没机会问，察言观色细致如她，愣是没想明白为什么林宇阳和江然对苏诀的接受度如此之高。
怎么说呢？好像要是今天她带回家的但凡是另一个野男人，都会被二位毫不留情地扫地出门。
就算是之前苏诀是自己的数学老师，从老师到女婿的身份转变，多少也该有点情绪波动吧？
林先生和江女士整晚的情绪波动甚至还没林欢这个正牌女友的情绪波动大，这就绝对有猫腻了。
林欢脑海里脑补了几十出大戏，她把所有能想到的可能性通通过了一遍，宛若一夜梦回当年和高考数学压轴题搏斗的时代。
最后，林欢放弃了。
和得不到解的方程一样，在爱情这道难题里，她依旧无解。
林欢直觉自己今晚要是问不到答案她能把自己憋疯，从家里出来二话不说，兀自从苏诀手上拿过车钥匙，一路上把车开的飞沙走石。
苏诀瞟眼看见驾驶座上神色凛然的驾驶员，他挑了下眉，手指摁下升降按钮，任由风吹进来。
重逢后的两个人，明明还是正确的人，之前的误会也在一点一点解开，日子一天天往前走，但他们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
林欢对生活和对自己的喜欢在每一点每一滴之间都能感受到，再次见面，林欢俨然变了个人。
她开始小心翼翼，开始担惊受怕，像丛林里的幼兽，听到丁点风吹草动便会缩回自己的洞穴中，苏诀从来知道自己喜欢的是林欢的所有和全部。
他不在乎她变或者不变，苏诀永远认定的是林欢这个人。
小太阳敛去光芒，向日葵垂下骄傲的脑袋，乌云飘来一丝，绕在眼里心田间，像一根软刺，横在他们之间。
他心疼她。
那一百天，放在人生这段时光的长河里，或许连一段日子都称不上，却唯独磨去了林欢的“肆无忌惮”。
苏诀的林欢，在他这里，永远可以肆无忌惮。
他们是爱人。
他们都是明白人，那些日子不会很快被光阴带走，或走或留，唯独能带走那一丝生疏和隔阂的，也只有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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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又一天过去，他们好像成功回到了刚刚在一起的那段日子，甜蜜里夹杂着些许光阴流走的碎片。
自从林欢离职后，她从来没有一次回过一中，好像那个地方在不知什么时候成了“雷池”，两个人没有一个敢往前迈。
难得的今天苏诀早上要守学生的早自习，他照例轻手轻脚的从床上爬起来，在林欢额头上轻轻印上一吻，睡梦中熟睡的林欢咂摸了下唇。
她眼睛都没睁开，却顺着自己的下意识搂住了苏诀的脖颈，准确地找到苏诀的唇，在上面亲了一口，撤开时还舔了下苏诀的唇缝。
苏诀深深注视着温暖被窝里的某人，被她炉火纯青的勾人技术燎的火热。
忍了又忍，终于没忍心把她捞起来亲醒。
他背过身去，轻手轻脚地阖上门，被窝里熟睡的林欢餮足地抿了下唇，窃窃地笑了。
苏诀刚下到地下停车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迈巴赫在他的震惊之中，稳稳当当停在他的面前。窗户降下来，刚刚还在被窝里的人嘴角噙着一抹坏笑。
直到快到学校门口，苏诀都没能从林欢口中撬出只言片语来，仿佛她真的只是早上起来顺路送自己早起的男朋友去上班那样。
苏诀关上车门，林欢对着他温柔地笑了下，正准备升起窗户时，苏诀说道：“晚上我做饭？”
是罕见的疑问语气。
林欢跨过副驾驶，凑过去抬手摸了下苏诀的手指，说道：“今晚你的第一届学生约了我吃饭，晚上估计回不来。”
苏诀了然，他的第一届学生，他的林欢，他的9班。
他反手握住林欢的手指，问她：“那你会告诉他们吗？”
告诉他们你有了男朋友，是他们当年的班主任。告诉他们在很久以前，他们之间的每分每秒里面都存在着名为爱的痕迹。
林欢的眼神无意识闪避了一瞬，她只语焉不详地道：“嗯。”
看着苏诀走进学校的背影，林欢又抬眼细细娑摩着宁大一中那四个挥斥方遒的字。
苏诀问了她一路，想方设法想要知道为什么今天会心血来潮送他上班。林欢只字未提。
她不敢保证，跨不过那道心理阴影的是自己还是苏诀，又或许他们两个人都过不了。苏诀是何等的聪明，他不让林欢担心，处处隐去了自己的情绪。
明明是两个人需要共同面对的困楚，苏诀早在他们重逢的第一天就把所有的重担压到了自己的肩上。
苏诀还是那个苏诀，他依旧爱林欢如初。
只是这一次，林欢不想做那个躲在苏诀背后被他处处照顾的姑娘了。
她语焉不详，她知道苏诀能察觉到她的不可言说，她肯定以苏老师的能耐，也能把自己今天送他上班的初衷猜个八九不离十。
那就够了。
傍晚，彩霞染透半边天际，林欢走进包厢，那个包间大的出奇，许久不见的同窗同学悉数坐在那里。
林欢到的迟了些，被迫打了一圈敬酒，她酒量好，自然不在话下。
饭桌上的话题绕不开那些糗事，绯闻，和现今……
林欢骨子里就不是爱出风头的性子，她曲起手肘，垫在脑后，红酒的后劲一丝丝冒出头来，醒过的酒液带来酸楚，迟来地软化她的思绪。
包厢门不知什么时候打了开来，风尘仆仆的男人脱下风衣，坐到桌边。
他端起酒杯，脸上的笑好看的耀眼触目。
耳畔间的声响像是潮水般涌来，林欢眼神呆愣愣地落在对面人的身上，她好像头一次认不出来的那个人。
苏诀盯着对面明显喝多的某人，眼底漫上一丝宠。
酒精作祟，林欢小幅度的晃了晃脑袋，比出口型：“你怎么在这儿？”
不是说好是他们班的聚会吗？
苏诀像是无视了她的询问，又往酒杯里添了些酒液，站起身来，敬了在座的每一个他的学生。
“我的第一届学生，你们真的很优秀，祝大家一切都好。”
周遭的人纷纷起身，林欢随着他们的动作，端起酒杯，温软的红酒下肚，混沌的脑海里擦出一分清朗来。
他们班的聚会，又怎么会少了他们的老师。
后来的一切进行的顺理成章，无非是大家借着吃饭的由头，聚在一起，堪堪从时光的间隙里探察那段曾经如皎月般的过往。
学生时代的诸多美好惦念，走出许久，终于还是印上了最是无暇的岁月之章。
林欢借故离席，关上门的刹那，她瞥见了苏诀被一堆学生簇拥在中间，唆使着他玩真心话大冒险。
苏诀舒展开来的眉眼，和关上的门一起，关在了林欢的脑后。
她走进洗手间，说是洗手间，倒更像是餐厅里别有洞天的一个小天地。装修哪里像是卫生间，金碧辉煌到让人误以为进了五星级酒店大堂。
林欢走到镜子前，仔细地对镜检查了一遍妆容，精致的妆容丝毫没有花掉的征兆，她偏不想待在包房里，心口堵着说不出的缘由。
手机“嗡”地震动起来，吓得林欢酒醒了几分。
她看见屏幕上的名字，心脏失重般踏空，又稳稳降落在一片软云里。
林欢划开接听，话未出口，对面的声音率先顺着听筒传了进来，微醺朦胧。
“有喜欢的女孩子，喜欢了很久很久。”
“是喜欢到无法用数字和学术计量的深切与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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