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我终于意识到，事态已经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而将我的不安推向顶点的，是过了约好的时间，楼小六没有出现。
我的额头上满是细密的冷汗，好似预示着要发生什么极不好的甚至可怕的事。
可惜，终究是发生了。
一个羽林卫匆匆来报，说楼小六闹翻了送亲的队伍，独自一人往北澭门去了，肯定是要逃婚。
我顾不得再隐藏，提着裙摆拼命跑，我知道，小六不会逃婚了，她这一次没有选择听我的话，小六，我的傻小六。
或许是楼小六武功太好，又或许是羽林卫不敢真的与楼小六动手，我跌跌撞撞，被崔灏带着赶到北澭门时，楼小六正被一众羽林卫围在正中。
此时楼小六已揭了盖头摘了凤冠，一身鲜红的嫁衣映得面若桃李。楼小六本就是明艳美人，今日细细地上了妆，美艳不可方物。只是她的眼神极冷，没有丝毫新嫁娘的喜色。
“让开！”楼小六一步一步往城楼上走，羽林卫随着她的脚步一点一点退开，只能围不能打，一时间进退两难。
“小六，回来……”我扶着崔灏勉强稳住身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肺如同被烈火灼烧一般痛。
楼小六没有理我，依旧一步一步登上了城楼，坚定且执着。
“楼芯玥！你回来！你再不回来我要生气了！再也不会理你了！”以前小六闹脾气无法收拾时，我偶尔会用这话威胁她，她就会乖乖听话不再闹腾。只是这次，她不会再听话了。
“林姐姐，就容小六最后任性放肆一回吧，只这一回。”楼小六微微转头，我只能看到她的侧脸，极美，若没有那一行隐约晶莹的泪痕，她将是盛京最美的新娘。
小六依旧往城楼的最高处走，我拦不住，谁也拦不住，当她飞身踏上最高的那一角屋檐时，我知道，她不会回头了。
“小六，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先下来，你不想嫁，咱们就不嫁了，你信姐姐，姐姐会保护你的。”我努力想让声音平稳，却依旧忍不住哽咽。她低着头向我看来，眼睛里仿若有细碎的星辰。
“林姐姐，从小到大，都是你护着我的。”她的眼睛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我知道，你总会保护我的，拼尽一切都会保护我的。可是小六长大了，小六也有想保护的人呀。”楼小六笑起来，真的很美。
“林姐姐，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来找你，不过换我做姐姐，换我保护你，好不好？”
“不好！什么都不好！我不要下辈子，我就要这辈子！你下来，你现在就下来，从今天开始，换你保护我，你保护我！”
我哭得已无力站稳，跌坐在地上，那一瞬我看到小六伸向我的手，她是想来扶我的，只是最终还是将手收了回去。
“林姐姐，我们这辈子的缘分就到这了。小六真的很高兴很幸福啊，遇到你，遇到你们。”小六远眺北方辽阔的天地，笑着流泪，“林姐姐，你应该祝福我啊！我要去找他了，在这里，离他最近的地方，应该很快就能去他身边了，对不对？”
“林姐姐，我给你留了东西，也有给他的。麻烦你帮我转告他，下辈子，我还要缠着他的，只是那时候，我不再做楼家女，他也不要再做景先生了，我们再仗剑天涯，去看遍世上所有美好的风景。让他等我！”
楼小六终究是闭上了眼睛，掩埋了所有悲伤、遗憾、珍惜和挚爱，大笑起来。
“楼家女，楼芯玥，要做这世上最自由畅快的风了！从此，忠孝，两全了！”
我眼睁睁看着她从我面前一跃而下。
她终于成为了她最喜欢的模样，是这天地间最自由畅快、无拘无束的风，再也不会被这深宫高墙世俗礼法桎梏，可以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她从我的眼前消失了，这世上再也没有这个惹我生气惹我心疼，比亲妹妹还亲的楼小六。
苍茫辽阔的天地间，我终究是，失去她了。
我扶着森冷的墙壁摇晃起身，我要送她回家，她最怕孤单最怕寂寞了，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宫门，一定很冷，她会怕的，我要送她回家！
崔灏伸手要扶我，我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他，一步一步，扶着墙壁慢慢走向楼小六。
石板上有殷红的血色散开，如同绽放了一地绚烂的曼殊沙华。
此时有一人一袭红衣，自远处跌跌撞撞狂奔而来，比我快一步扑跪在楼小六身边，正是邓彰。
他伸手想要抱她，我不知为何全身爆发了惊人的力量，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竟将他从楼小六身边甩开，未让他碰到小六分毫。
我的小六，干干净净的来，也要干干净净的走，她宁死也不愿嫁的人，休想玷污小六分毫。
她是这世上最纯净最美好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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