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

　　方知来找周粥的原因是爷爷病重了,  他缺钱又不知道怎么办只能瞒着阿夏来找周粥。

　　上次拍摄宣传片之后，茗仙镇各处都在加快开发，整个地区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和阿夏的工作简直源源不断，可因此导致的纠纷也异常多起来。
　　方知自己早出晚归，照顾爷爷的时间也少了很多。他太累了。为了给爷爷赚医药费,  几乎没有多余的休息时间。
　　直到三天前的晚上，他发现叫不应爷爷了，这让他害怕极了。

　　“现在爷爷在哪里？”刚遇到寒峥的时候，寒峥问他。

　　就这一句话,  方知就没忍住哭了。
　　他存了好久的钱,  没想到把爷爷送到医院抢救这话花钱简直比流水还快，没顶住两天,  医院的系统里就已经欠费了。医生还和方知说了许多他听不懂的术语，那些话很深奥，他听不懂，但却隐隐能感觉到不是什么好词语。
　　方知觉得自己有点没用。

　　冯纾涫在车上的时候发现了方知的异样,  他眼睛红的实在是太明显了。她也问了一句，没想到方知将她当做周粥的朋友也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  倒豆子似的跟她倾诉。

　　周粥酒醒得很快,  她见到方知时有一瞬间的迷茫,  听完事情始末没有犹豫就答应帮忙了。
　　当她交完爷爷的医药费，从医院出来的时候,  方知已经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姐姐……”方知想说些感激的话,  但他嘴笨说不出来。
　　早上六七点的医院门口车水马龙,  每个来来往往的人表情都谈不上轻松。寒峥和周粥站在一起,  心里也有些后怕。方知的爷爷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奶奶,  因为工作的缘故，她也很久没有来医院了。

　　周粥拍了拍方知的肩膀告诉他：“爷爷的病情不太乐观，这笔钱算是我借给你的。无息，但是你要还给我，记住了吗？”
　　“还！只要爷爷能活下来，我一定还给你！谢谢姐姐，也谢谢哥哥。”方知十分乖巧。
　　“嗯，既然是要还的，缺了就再跟我说，别客气，是你自己的钱。”寒峥道。

　　连借条都没有，他们哪里是想让他还钱？明明是想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的全心全意为爷爷治病。方知知道爷爷的病很难好了，可是他还是想竭尽所能地让爷爷在最后的这段时间过得好一些。

　　“谢谢哥哥姐姐。”方知重重的点头，用力忍住眼泪。
　　“有什么事电话联系，我们先回去了。”寒峥牵着表情有些苍白的周粥，心里知道她肯定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地方。

　　两夫妻告别了方知，寒峥却没有直接带着周粥回公寓。他猜想周粥是想奶奶了，直接驱车去了周粥娘家。
　　这原本是好心，可到了地方，寒峥还是觉得有些唐突了，他与周粥忙了一整夜，略有些憔悴，怕家里人担心。

　　“要不改天再来？”寒峥问。
　　周粥没回答，径直按响了门铃：“自己家，没有那么多规矩。”

　　奶奶的身子骨还算硬朗，只是长时间的化疗让她白发稀疏更加清瘦了。看见周粥和寒峥，周老夫人显得开心许多，老生常谈的问题又一次被拉出来：“粥娃娃，奶奶的重孙子呢？”
　　前一秒还在想奶奶，下一秒就被催生娃的周粥满脸黑线，她推辞道：“婚礼还没办呢！我可不想大肚子穿婚纱。”
　　“那多久才办婚礼！”周老夫人转头质问寒峥。
　　“已经打了结婚报告，奶奶你不帮我们选个黄道吉日？”寒峥从善如流。

　　“选选选！我立马去选！”周老夫人说一就是一，马上联系了寒家长辈，开始张罗婚礼之类的事情。
　　周粥一整个被震惊住，转过头来看寒峥，得到一句：“你已经答应我的求婚了。”

　　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周粥居然无法反驳。果断放弃抵抗去洗漱，周粥吹干头发时，困意来袭，干脆又补了个觉。

　　婚礼的事情就这样被提上日程。
　　也不知道她睡着的时候寒峥和奶奶到底进行了什么样的沟通，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寒峥耕耘的努力程度简直翻倍。
　　他似乎是真的想要个孩子，也没进行避孕。周粥一开始并不愿意生，可是一想到奶奶的病情，也忍不住心软了。

　　况且寒峥和她的宝宝会很漂亮吧？工作之余的周粥总是会想。

　　眼瞅还有三天就是D  Clan的竞标了，傍晚下班之前却传来了不好的消息：策划案泄露了。
　　D  Clan的竞标是一支奢侈箱包的广告，要求每家公司给出策划案及预演。
　　箱包类广告大同小异，周粥想要另辟蹊径，可是她们精心准备好久的策划案不知道为什么在网路上出现了相似的版本。

　　那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率先披露了一部分的细节，却与公司的策划案如出一辙——都用动物创意代替了箱包内容物，将代言人定位到童星而非成人。

　　“现在还有三天的时间！”会议室里周粥的脸色阴沉，重复强调。

　　整个策划组的人都坐着，一脸阴霾。刚刚查出刚入职的实习生电脑有泄漏痕迹，可是现在实习生不知所踪，即使联系对方小公司维权也会错失D  Clan的竞标。
　　因为重新出一份计划方案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谁都能看出来周粥的脸色十分难看。Phoebe入职的这段时间简直是工作魔头一般的存在，她的要求高，效率快，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D  Clan的亚太区域负责人黄莳黄总长期以来更加青睐天玺是业界都知道的事情。为了这份策划案所有人都连续加班好几天，周粥更是经历了好几次严峻的应酬。

　　策划案失误泄漏，大家都是又惊又怕，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等待着周粥的怒火。

　　“还有三天的时间，我记得之前我们做过策划的PlanB，虽然不够完美，但这是现在唯一的方案。”令人惊奇的是，周粥并没有发火，她十分镇定地调出另一份备案。

　　幕布之上的图片切换，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看着周粥。

　　“不要看我，看策划案。不许给我垂头丧气，策划案泄漏所有人都有责任，我是你们的老大，我也有责任。但是现在并不是追责的时候。三天时间也是时间，我需要你们跟我一起来尽力完善修改这份策划案，弥补过失。只要我们能拿下D  Clan的项目，那份策划案不要也罢。”

　　她的话像是强心针一样重重戳到了所有人的心脏上。但还是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只有三天时间，我们可以吗？”
　　“可以。”周粥笃定，她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也是前段时间刚入职的新人。“我是Phoebe，你们是我的团队，要相信自己。”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下面的人就有些窃窃私语，各种声音都有。

　　周粥敲了敲桌子：“我觉得行，所以我准备干。觉得不行的可以立马去人事部报道，自觉领罚款然后退出项目，觉得行的就跟着我干，先搏一把再说。”

　　“干！一起干！”白锦雪吆喝了一句。
　　“行！干！”
　　“Phoebe永远的神！我先冲！”

　　鸡血效应虽迟但到，大家都兴致勃□□来，周粥对着白锦雪点了点头，后者知趣地退出会议室给大家置办咖啡点心去了。

　　接下来的三天，周粥和团队一起熬夜通宵。

　　昼云官方在小公司下面评论并发声明，要求司法追责。网上的舆论更一片乱，小公司好像似乎也是有团队在背后运营，快昼云一步贴出各种所谓的时间线，并辅以文案试图挑起争端。
　　昼云娱乐内部忙于策划案，更没有在网络上和对方对峙的想法，没想到那些评论的话越来越没有底线，周粥拔掉了会议室里的网线，要求大家集中搞策划，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是我。”她拨通了李玄澈的电话。
　　“粥宝。”李玄澈现在在国外出差，自从上次首映会寒峥的求婚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就不自觉地疏远起来。
　　周粥恪守已婚本分，李玄澈一直奇怪的保持沉默，这其实让周粥很不安。李玄澈绝不是那种会礼貌谦让的人，记忆里的他睚眦必报，分毫必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连续的集中精力让周粥的额角不停跳动，像是针扎一样疼，她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对话：“公关部能处理一下网上的舆论吗？明天就要竞标了，持续负面影响我有些担心。”

　　“可以。但是你什么时候离婚？”
　　“喝多了吃点醒酒药。”飞快地挂完电话，周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松了一口气。果然李玄澈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要脸。

　　电话被挂断，李玄澈也不恼，狭长的一双眼微微眯了眯，把身旁人叫过来就是一拳头：“听见了还不干活？”
　　明明是你要等人家的电话，那人吃瘪，闭嘴去干活了。

　　与此同时，周粥转身回了会议室，里面还是一堆人，大家精神都有些不好。
　　周粥敲了敲桌子：“辛苦这么久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休息？”有人被这一句惊住，迷迷糊糊地回了一句。
　　众人纷纷抬头来，却只见周粥站在灯下，她的眼神如烁，笑容清浅，背脊端正笔直，脸上神情自信非常：“不论明天如何，感谢诸位今日奋战。辛苦大家了，接下来我来便是。各回各家吧，明天见。”

　　十几号人这才醒了神，只是都还没有动作，谁也没有第一个走。一群人像一群小学鸡一样乖巧站着。

　　“走啊，再不走，我罚款了啊。”周粥佯怒，众人这才开始收拾东西。
　　“Phoebe姐，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周总，叩谢隆恩，小的回家休息片刻，明日前来做牛做马。”
　　“加一加一，辛苦老板啦！”

　　大家陆陆续续出去，周粥才缓缓往后微微一靠，单手捏了捏自己泛疼  的太阳穴，像是想起什么，周粥突然道：“小雪，你也先回去吧……”

　　却没能得到回应。

　　“小雪？”她又唤了一声。还真的没有回应。

　　不应该啊？白锦雪总是留下最晚陪她最久的那个，周粥心下不安，刚站起身来就听见外头一声喧哗：“打120！快打120！白助理晕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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