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oebe
两个月后, 某摄影棚内。
摄影棚内的工作正进行的如火如荼,一个穿着正红色法式长裙的女人踩着细高跟走进棚内,黑色长卷发慵懒地披散着, 女人手里提溜着一杯冰美式,耳边挂着正在通话中的蓝牙耳机,眼睛却细细审视着面前的模特。
这里是Attention的封面杂志拍摄地, 男模特在闪光灯下不停变化着姿势,Phoebe却逐渐皱起了眉头。
她掐断絮絮叨叨的电话,给摄影师打了个手势暂停拍摄,然后亲自走到模特面前替他纠正姿势。
“身体再放松一点, 你要想象你是水, 被人浇在了桌子上。你是柔软,透明, 毫无生气的。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的眉眼锋利而美艳,靠近给男模特纠正动作的时候,男模特能闻到她身上那股独特的木质调焚香,银色的圆形耳环轻轻碰撞着, 男模特居然走神了。
“听不懂我的意思吗?放松!眼睛不要这么亮。”周粥的语气逐渐失去耐心,把咖啡随手放在地上, 稍一用力捏住男模特的下巴, 语气凶恶。
“知、知道了, Phoebe老师。”男模特被居高临下地捏了一下下巴,却好像被女妖夺取了灵气似的, 终于有了周粥刚刚描述的那种状态。
周粥松开手, 退居一旁, 拍摄继续。
整个拍摄过程, 周粥没在多说一句话。她会时不时地调整灯光和布景, 指导摄影师画面和色彩,但是脸色一直不太好看。
实际上,今天是周粥的生日。
距离意外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月。
周粥因病暴瘦了不少,天气炎热,她裸露的背部蝴蝶骨痕迹明显,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性感。
这几个月对于周粥来说简直就是噩梦一样的存在,她的笑容迅速减少,在病中坚持接下了attention、红妆和C国地理的三份工作。
红色的裙摆随着她的走动不断飘摇,周粥见拍摄的进度还不错,离开去阳台点燃了香烟。
她掏出手机,习惯性地打开新闻头条,今天还是没有上。
两月前,周家报警指控景家涉嫌谋杀,寒峥作为目击证人参与案件,但最后只抓住了一只小喽啰——景家的厨师。
周粥指认景战和孟书湉的不轨行迹,但她亲眼看到的香炉和男人都被人轻而易举地掩盖了。
一个厨师?景家人真是嚣张又无礼。
城市熙熙攘攘,楼下的行人与车辆川流不息,周粥的眼里却是无尽的恨意,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现在那个位置已经空荡荡的没有新生命了,取而代之的狰狞的红色手术伤疤。
闭了闭眼,周粥强迫自己从痛苦的情绪中挣脱出来。景家必须付出代价,既然警察不行,她就自己来!
“Phoebe老师……”思绪纷飞着,阳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周粥回头,是刚刚的男模特。
男模特的样貌很好,寸头,单眼皮,骨相漂亮,轮廓干净,身材高大腹肌明显,是周粥以前会喜欢的那一款。
“有什么事?”
“刚刚……对不起。”男模特身上的衣服还没换下来,是一身类似于彩色木乃伊的装扮,一如Phoebe惯有的风格。
周粥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男模特,眸色亮地惊人,她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就起身离开。
男模特亦步亦趋,意图在明显不过。
“别跟过来。”指尖的香烟燃尽,周粥毫不留情地甩掉人。
她回到摄影棚去检查照片,摄影师看见她过来,连忙给她让座位:“Phoebe老师。”
“嗯,怎么样?”周粥身上带有一股烟味,像极了她现在的冷漠神情。
“超级漂亮!Phoebe老师你真的是个天才!这么大胆的色彩你掌握地绝了。这可能是我职业生涯里最牛逼的一组照片了!”摄影师是个年轻的青年,嘴里彩虹屁噼里啪啦的,满眼都是敬佩和崇拜。
拍拍雀跃地摄影师,却表现的不是很满意:“把人叫回来,我们再来一次。”
“还来啊?”摄影师震惊的看着周粥,和周粥对视一眼,乖乖去叫人了,去的时候嘴里还嘟囔着:“Phoebe老师真的好严格。”
真正结束拍摄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了,周粥摸摸脖颈,从洗漱间刚出来,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把她拉到了卫生间旁的杂物间里。
眸色一暗,周粥反手一记手刀眨眼直接就把人按在了墙壁上,声音狠厉:“谁!”
来者是男模特,此刻瞪大了一双精致的眼睛,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害怕:“是我。”
“你干什么?”
“我……”
男模特咽了咽口水,话卡在喉咙里,周粥看他的神色,瞬间明白了他想干什么。
退开一步,周粥放开锁住他喉咙的手肘,戏谑地看着他:“你知道模特最值钱的是什么吗?”
明明男模特比她高上近20公分,但周粥薄凉的语气仍叫对方汗毛直立,有些后悔自己太冲动想要勾搭她的心思,男模特木讷地摇了摇头。
“你这身皮。”她伸手拍了拍模特胸前的衣料,漫不经心地说道:“就这身皮值钱了,仔细点,弄脏了我立马给你换了。”
没再搭理对方,周粥走出去。
娱乐圈的这些人成天就想靠着出卖身体上位,也不知道到底是轻贱了自己还是低估了她。
城市的夜色喧嚣,外面灯红酒绿,周粥撩了撩头发,发丝下面已经是细细密密的汗。今年热的这样快。伸手拦下一辆车,周粥还没上车,一辆悍马就朝她闪了闪灯,周粥看了一眼,是寒峥。
这段时间,寒峥一有空就会来接她下班,这是一种默不作声的追求。
周粥思考了一下,跟司机师傅道了歉,走上寒峥的车:“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
“今天不是有局吗?”寒峥单手驾驶,长手游刃有余地打着方向盘,说话的时候没正视周粥,痞里痞气的,或许因为身材和长相原因,简单的动作他坐起来都还蛮帅的。
“鸯鸯叫你了?”
“差不多吧。”寒峥含糊其辞。
“直接开回家。”今天确实有局,白鸯鸯定了位置,晚上唱歌喝酒,但周粥并不打算去。她还有别的事情。
“你不打算去?”
“不去。”
“行。”
今天是难得的日子,主观上来说,寒峥更愿意跟周粥单独呆在一起。
只是刚刚驱车回家,周粥就开始打包行李:“C国地理明天项目组正式启动。我要参加。”
“伤好了?”寒峥抓住她的手腕。
“还没有,那又怎么样?”周粥抬眼,满身戾气。
她现在就像一头疯狂的狮子,横冲直撞,四处宣泄怒气。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寒峥率先退步。松开手,寒峥走到周粥租房的客厅里,那里有一架钢琴,寒峥活动活动手腕,坐到钢琴面前。
掀盖,手指轻柔地搭上去,寒峥弹响了第一个音符——是贝多芬的《悲怆奏鸣曲》。
听见乐声的周粥正在补眼线,黑色的眼线笔一笔勾勒到底,她的眸光闪了闪,画好眼线之后又掏出口红,细细填补唇角。
“你知道吗?《悲怆》的第一乐章是绝望的今日,而第三章是找到渺小希望的明日,连接第一和第三的第二乐章是爱。”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等我回来,我们会结婚。”周粥走到寒峥面前,低头看着他。
她把结婚说的这样轻松,漫不经心地,像是耍人一样的感觉。一双黑眸沉了沉,寒峥冷静地看着眼前杀气腾腾的周粥,挑眉:“你这幅样子跟我说结婚实在有点诡异。”
“怎么?那你不想结了吗?”周粥笑了,伸出右手食指轻抚上寒峥的眉眼,沿着漂亮的骨一路摸到了鼻、鼻尖、唇,最后停在他的下唇边上,细细磨蹭。
寒峥的眸色明显更加深沉了,倏地伸手捏住周粥作乱的手指,另一只手提起她纤细的腰肢。
稍一用力,站起来。
“噔!”钢琴发出巨大的声响,她被抱到了钢琴上。
“有什么条件吗?”寒峥嗓音沙哑,忍不住贴近。
“还是你了解我。”周粥妩媚地笑了,呼吸纠缠,她凑上去勾、引地亲吻了一下寒峥,随手拉着他的手走到了卧室里。
打开卧室的灯,寒峥顺着周粥的视线,看到了一副巨大的插画——腥红和深绿占据了大幅画面,两种颜色纠缠在一起,无端地就让寒峥瞬间回到了周粥落入的那个湖水中间。
冰冷。
刺骨。
昏暗。
腥红。
寒峥盯着画出了神,这幅画像是会夺舍。
周粥又关掉灯光,寒峥看见那副本来应该被黑暗遮盖的插画,此刻不知道用了何种技术,居然在黑暗中散发着荧光。
小小的荧光各自散发着微弱的光亮,蓝色的、红色的、白色的,组成了一个小小的蜷缩着的身体。
是小小粥。
被羊水包裹着的、被茧束缚着的,无法呼吸的小小粥。
这段时间周粥的情绪并不好,她满腔的情绪无处发泄,全部都倾注到了这幅作品之中。这是Phoebe最狰狞恐怖的一副作品。
“周粥……”寒峥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回过头去,发现周粥的眼角挂着泪水。
“这幅作品叫《茧》。怎么样?”
那双含着泪的美眸凝视着寒峥,像以往的每一次,寒峥感觉自己被击中了。
被一个女人的眼泪击中了,也被就《茧》击中了。
“惊艳。”寒峥说,他的大手伸过来擦点周粥的眼泪,把她揽到的怀里,用下巴磨蹭了一下她的头顶,嗓音染笑:“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个警察?”
这句话的含义实在是太丰富了,周粥一时间没能领会,但片刻之后,她意识到这是答应。
“我知道,我的警察老公。”周粥抬起头来,轻轻在他脸颊吻了吻。
一个湿漉漉的还带着泪水的吻。
“你去多久?”
“先去两天。”
“好。”
周粥窝在寒峥怀里,寒峥的揽着她的手刚好放在了那道狰狞鲜红的伤疤上。
他的手指在动,掌心一如呼吸一样滚烫:“生日快乐,Phoe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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