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梦想并不遥远 > 第21章 第七章一鸣惊人(2)

第21章 第七章一鸣惊人(2)


b、魂牵梦绕沂蒙山

        1987年的春天,一个偶然的机会,我随省军区领导去了一趟沂蒙山区。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唱“沂蒙山小调”

        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我也是被这首歌曲的优美旋律和那诗意的歌词所深深陶醉。一唱起来,就神采飞扬。

        可是,当我真正来到沂蒙山,从沂水、蒙阴、沂源到沂南、费县,一路上的景象,却使我的心灵受到强烈的震撼。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连绵起伏的沂蒙山笼罩在一片淡淡的烟雾中。

        在这片染血的土地,一个个孤零零的小村落,一个个地道的用石头砌成的“封闭山国”。眼前,一座座用石块垒成的阴暗潮湿的草屋;一个个打满锔子的水瓮、瓦罐;一张张铺着破席的土炕;一块块碎布凑成的被子;苦涩的糊糊、用地瓜干做成的煎饼……

        呵,沂蒙山,令人萦怀的革命老区……

        四十年前,我军高级将领陈毅、罗荣桓、徐向前、粟裕等同志曾在这里指挥著名的孙祖战役、鲁南战役、孟良崮战役。这里低矮的草房、普通的石桌、石凳、铭刻着千古流芳的壮丽诗篇。

        这是一个久为传颂的故事。京剧《红嫂》、舞剧《沂蒙颂》说的是一位大嫂用乳汁救活八路军伤员的事。戏剧中那个红嫂的生活原型名叫祖秀莲。当我们去见这位英雄妈妈时,她已去世一年多了。我听到的只是人们告诉我的她生前留下的红嫂故事的续篇。

        那是五十年代初的故事了,一位青年汉子用扁担挑着铺盖卷,在沂蒙山走家串户,一双力穿山石的眸子喷着思念的火焰,每到一家他就问:“你见到俺娘了吗”

        这位青年汉子就是当年被祖秀莲救活的八路军伤员郭武士。解放后,上级把郭武士安排在他的家乡——山西省太原市的一个领导岗位上工作。然而,他却辞去了职务,告别了父老乡亲,踏上了寻母的旅途。

        从山西到山东,路途遥遥,郭武士凭着参军后练就的“铁脚板”,不知翻过了多少座山,也不知涉过了多少条河,凭着当时的记忆,终于在第三个年头的春天,在沂南县院东头乡桃颗子村找到了日夜盼望的母亲。

        这时的祖秀莲已失去老伴多年,一个儿子也早在解放战争中牺牲了。几年来,这位被世人传颂的老妈妈,只身过着清苦的生活。此时此刻,郭武士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扑通”一声跪倒在祖秀莲的面前,泪水沾湿了母亲的衣襟。那郁积在心头多年的思念之火一下喷射出来:“娘,娘!我终于找到你了……”

        一时间,祖秀莲昏花的眼睛被泪水模糊了。她仔细地听着那似在遥远梦中的喊声,用衣襟擦了擦双眼,哦,认出来了,是他,是那个在自己家中养了个把月伤的小郭子。

        郭武土望着祖秀莲,见大娘老了,瘦了,心里阵阵辛酸:“娘,俺来晚了,让您老人家受苦了……”

        从此,这位妈妈的东墙边又盖起一间新茅屋。在这间狭小的屋里郭武士了娶了亲,成了家,生下了沂蒙山的后代。

        从此,郭武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这位沂蒙山母亲朝夕相伴,直到送老人走完人生的最后路程。使郭武士遗憾的是,就是这位用奶水把他救活的母亲,直到临终时,照片也没留下一张;县城也没去过一次,甚至连白面馍馍也没吃上,就带着对“红五星”的美好记忆,带着对新生活的无限向往,去了。

        这是怎样的母亲啊,她们奉献于革命的极多,要求于人间的却是那样菲薄。

        郭武士自感心中有愧。虽然这位放弃高官,放弃优越城市生活的战士,在这不通电、不通水的山沟里;在这一家人只有47分的薄地里尽了心,尽了力,尽了对母亲的一腔赤子之情。

        那一天,我来到“红嫂”的墓地,那是一个农村常见的坟头,土冢上长满了杂草,没有花圈,没有丰碑,只有一棵山里红长得格外茂盛。晶莹的露珠,从枝叶上滴下如深情的泪水,一滴一滴……

        我失声痛哭了。

        良久,我按沂蒙山传统的方式,在坟前磕了3个响头,掬起一捧黄土洒在坟上,缓缓地站起来,以军人特有的神圣,默默伫立3分钟。然后,慢慢地举起右手,为九泉下的“红嫂”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在沂蒙山区的日子,我有幸见到了一位活着的“红嫂”,她叫赵传春。

        赵传春,1938年入党,是一位出色的地下交通员,日寇曾多次出金条捉拿她。在1942年的一次反“扫荡”中,赵传春抱着3个月的婴儿躲进山里,夜深回家时在路上发现了一个血流满面的八路军伤员。怎么办一边是亲生的婴儿,一边是生命垂危的战士,母亲的心在作着痛苦的抉择。最终她噙着泪水将婴儿放在山洞,用草盖好,毅然背起伤员踏上了归家的山路。未走几步,身后传来了婴儿哇哇的哭声。被哭声惊醒的伤员猛地从她身上溜下来,说什么也不肯再走。“快走吧,孩子等会我再回来抱。”赵传春催促着,她咬紧牙关吃力地把伤员重又背在身上回到家,精心地给伤员包扎好伤口。把一切处理妥当后,她匆匆返回山洞里找到孩子时,这个来到人间才3个多月的婴儿,腹部被日本兵挑了4刀,细小的肠子嘟噜在外面,血流了一地。顿时,赵传春如五雷轰顶,一下子晕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醒来的赵传春脱下上衣把孩子紧紧地包起来抱在怀中,泪水刷刷地流个不停。此刻,她不能放声大哭,山洞外有日军在游动。她的上牙深深地扎进下唇里,吐出一口口鲜血。她抱着孩子来到一个碎石岗上,双手拚命扒出一个坑,把孩子小心地放下去,用手埋好,作好了记号,这才昏昏沉沉地走回家中。

        伤员见双眼红肿的赵传春只身回来,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抽泣着,口中喃喃地重复一句话:“你不该把孩子留下,留下的该是我呀!”

        赵传春这时反倒没有了眼泪,话语异常平静:“你养好了伤能打鬼子,他还是个孩子,能干啥”

        “再小也是命啊”伤员抽泣着:“大哥回来,你怎么向他交待”

        “他”赵传春哽咽:“孩子没出世就让鬼子给打死了”。

        “……”伤员张了张嘴,再没说什么。

        二十多天以后,伤员养好伤,要去追赶部队,临行前,眼里闪着泪花,从衣袋里掏出一枚军功章递给赵传春。

        “没有别的送你,这枚军功章是我用生命换来的,送你作定亲物吧!”

        “胡说啥”赵传春愣了。

        “不是胡说,这是我的真心话。”

        “是因为俺救了你,想报恩那你就狠狠打鬼子吧!”

        “咋你看不上我”伤员呆呆地望着她。

        “不!是俺配不上你。”赵传春摇摇头。

        “别说了,等着我!”伤员上前紧紧握住赵传春的手,泪流满面…….’

        赵传春泪水涟涟送走了南下的战士。从此,她夜思梦想,等呵,等呵,山茶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她从27岁一直等到了67岁,整整40年啊!伤员仍没回来。

        1955年8月的一天,赵传春突然接到一张200元的汇款单,没有汇址,她想一定是他寄来的,因为她外面没有任何亲人。赵传春说:“他一定很忙,不然怎么连他的地址也忘了写,等他忙完了国家大事,一定会回来的。”她把钱取出来,跟那枚军功章一块放在枕头底下,一分一文都舍不得花。

        1979年的秋季,村里遭了旱灾,赵传春的23分地里颗粒无收,眼看着断了顿。一个漆黑的夜晚,她到已故丈夫的坟头上痛哭了一场,用铁锹扒出了坟上的砖,换成了粮食。

        直到今天,这位为革命献出了丈夫和儿子的老妈妈,一个人仍孤独度日,她该有多少向人倾诉的苦衷啊!

        她思念亲人。她每天带着那枚军功章和200元钱,发呆地站在村口,她还在盼,盼,盼……

        她渴念着火红的生活。

        也许是因为“红嫂”的缘故,下面所讲的几位老汉,人们曾给他们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红哥”。

        初次见到吕占瑞,他的形象使我一下子想起了法国浪漫主义作家维克多·雨果。在他的人生旅途中,确也有一段浪漫的色彩。

        1942年参军,1945年提为连长,他参加过辽沈战役、平津战役、淮海战役……四下江南,一直打到海南岛的鱼鳞港。鱼鳞港就是人们传说中的天涯海角啊!10年征战弹痕累累,就连朝鲜的战场上也留下了他保家卫国的足迹。从朝鲜回国后,吕占瑞感到无仗可打了,自己又认不了几个字,不是当官的料,便辞去职务,带着一大包军功章回到了沂蒙山。

        三十多年过去了,这位赫赫有名的战斗英雄,住的还是老人遗留下来的草房,吃的还是硬梆梆的煎饼。如今,他那受伤的腿已吃不住多少力了,但还要终日劳碌。老伴死的早,他拉扯着两个儿子长大成人,儿子又都是光棍汉。

        我去见他时,豆大的油灯下,一家老少三条光棍躺在炕上,盖着一床被子,正讲着那打鬼子的故事……

        告别吕占瑞老汉,由支书引路,我来到李得老汉的的家。一进门,头一下撞在上面的门框上。正在吃饭的李得忙把我拉进屋,说:“你看这是怎么说的,你们城里人不习惯……”

        我们进屋坐定后李得继续用饭,用他仅剩下的3颗牙嚼着地瓜干做的硬梆梆的煎饼。嚼的是那样费力,那样艰难,一时间也嚼碎了我少年的梦。

        哦,沂蒙山,撩人情怀的山;沂水河,撩人情思的河……

        此刻,我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一顿饭曾吃20张煎饼,一下背起一个大个子伤员、两支□□、4颗手榴弹、一颗大地雷,加起来200多斤的李得吗无情的岁月已使这位一米八二的巨人身躯佝偻起来,极难想像他年轻时的英姿。我掏出一颗带嘴的香烟递过去,李得摆摆手,没接。他拿出长烟袋吸起来,刚吸了几口就剧烈地咳嗽。

        “什么烟,这么呛”我奇怪地问。

        “树叶。”支书低声说。

        “庄户人不讲究。”李得老汉像是听到了支书的话。

        谈起现在的生活,李得老汉告诉我:“好哇,好哇,托党的福。现在没有鬼子糟害,没有国民党压迫,再也不用‘跑反’了,可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了。”他虔诚的作答。

        “还吃地瓜干”我问。

        “这就不错了,前几年老吃国家救济粮,也把国家拖累得不轻啊!”李得负疚地说。

        李得是沂蒙山著名的民兵战斗模范。他救护八路军伤员的事,曾被传为佳话。那是在三十多年前的鲁南战役中,他冒着生命危险,接连从战场上背下3名女伤员,一个个背回家,熬药喂饭;天亮了,再一个个背回洞。敌人3次“围剿”,4次“扫荡”都没能找到这3名女战士。其中一位患妇女病的伤员,他整整护理了3年。—千多个日日夜夜,该有多少风风雨雨啊!

        李得有3个儿子,因娶不上媳妇都先后去东北,在那里安了家。李得和老伴都是70多岁的人了,还要陪着太阳,顶着星光,耕耘播种。儿子来信让他们去东北,他说:“这里每个山头上,都有□□的骨头,□□的血,俺舍不得!”

        话说得很坚决。

        沂蒙山人呵!有人说你是挂满勋章的乞丐。是这样吗你们有的是勋章,可你们从来没有乞讨过。你们有功于革命,有功于人民,却从不居功自傲。你们痴情于自己的土地,你们博大的胸襟只有奉献!

        我来到沂水县的云头峪村采访的时候,是一个上午。村里静悄悄看不到一个人。一支歌儿顺风飘来。

        唱歌的是一位十多岁的小姑娘。她身背柴筐,正和几个小朋友向这边走来。我迎上去。

        “你们村的人呢”

        “下山挑水去了。”她爽快地说。

        “到山下什么地方”

        “好远哪!”她指指山下说,“你看,上来了。”

        光秃秃的山坡泛着黄色,一条隐隐约约的羊肠小路从山底搭到山顶,一支由老人、小孩提着水罐,小伙子、大姑娘挑着水桶的队伍在艰难地攀登。没有嘻笑,没有欢颜,只是默默地缓缓地走着。

        云头峪曾是“星星之火”的发源地。山东省委机关曾设在这里。1939年1月1日,《大众日报》也是在这个村子里诞生的。我在低矮的草房里找到了当年报社的房东陈中芳大娘,她给我讲述了三十多年来这里盼水的故事。

        水源奇缺的云头峪,近三十多年里,全村有250多人为挑水而摔死摔伤。这里流传着“云头云头吃水愁,一天一担水等到落日头”的歌谣。

        在云头峪一瓢水要派4次用场:先洗菜,再洗脸,然后洗衣,最后拌猪食。

        云头峪人走亲戚,肩上担子一头挑馒头,一头挑着水;就连小学生上学也不忘给老师灌一瓶凉水,因为老师没有时间下山挑水。

        一位战争年代腿部负伤的70多岁的老人,用水全靠村里年青人救济,时间久了,老人内心不安,以后洗脸时,便先点着一堆柴禾,自己坐在边上烤,等脸上烤出汗来,用毛巾擦一擦就算完事。

        1982年8月的一天,这里一户人家不慎失火,因没有水救,火势不断蔓延,全村人眼睁睁看着20多间房被烧光。

        1983年农历8月15日,村人张兴泉的两个十多岁的女儿张国华和张国英,眼看着家里断了水,生病的父亲又不能去挑,为了过好中秋节,两人偷偷到山下的水库去提水,姐姐国华不慎落水,妹妹国英上前去搭救,结果双双坠入库底。母亲听到噩耗,精神崩溃了。她一路喊着,叫着,跌跌撞撞跑到水库边,纵身跳入库中去捞女儿,从此,再也没有上来。中秋之夜,张兴泉病卧床榻,面对孤灯,泪哭干了,心哭碎了。

        为了解决水的问题,沂蒙人民尽了极大的努力。解放以来,他们集资10多万元,打了一百多眼井,无奈都是干窟窿。

        10多万元,今天看来,也许不算什么。一个演员偷税漏税补交的税款也许比这还要多,一个个体户的私囊也许也比这还要大。然而,对于沂蒙山人,这可是一个相当可观的数字。据有关部门统计:沂蒙山区6个县人均年收入150元以下的就有120万人,占6个县总人口的27.9%,其中年收入50元以下的有23万人。

        50元呀!是一条烟?一瓶酒?是小孩的一个玩具?是姑娘的一件衣衫?……

        水,沂蒙山人朝思暮想的水呵,他们挤出微薄的收入打出一眼眼枯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依旧与水无缘。整个沂蒙山仍有35%的人,生活在干渴之中。

        有人说沂蒙山人是不知流泪的民众。是啊!多少年了,沂蒙山的人民把血洒向蒙山,把泪抛向了沂河,血贫缺了,泪干涸了,他们依然盼望着,盼望着清凉甘美的生命之水。这仅仅是生存的本能使然吗?沂蒙山人民在战争年月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向新生活进军中也不会弯下铁一般的脊梁。他们在向贫困宣战!

        然而,他们又多么需要帮助和支持啊,像当年他们支援革命那样。

        1984年冬,村支书突然想起了陈毅元帅。那是40年前的事了。那年杨支书在河滩上收瓜,一个八路军小鬼到河边饮马。他给了小鬼一个瓜,谁知过了不久,小鬼又把瓜送回来,说首长把他好一顿批。他问首长是谁,小鬼说是陈毅。他一听急忙挑了几个好瓜,跟小鬼一块到了陈毅司令部。陈老总抓着他的胳膊说:“老乡哟,咱们□□和八路军是为人民服务的,不能占你的便宜。”说着他拿出一块银元递给他。他不接,说:“你们为了我们过好日了,命都豁上了,这几个瓜算什么”陈老总硬塞给他:“拿着,留个纪念吧!今后遇到什么困难拿着它去找我。不然,我可不认你哟!”

        如今,他拿了出珍藏40年的那块银元紧紧地攥在手里,像攥着希望。他决定去找陈毅元帅,谈谈沂蒙农人的心里话,谈谈水……

        听说去找陈老总,全村人纷纷来凑路费。就这样他背起一摞煎饼,千里迢迢来到北京城。他整整转了一天,傍晚时来到□□的西门。警卫战士拦住了他。他不依,拿出了那块银元,说要找陈毅。战士愣了,说陈毅同志早去世了。他惊愕了,哽咽了。

        怎么可能呢他记得真真切切,1949年7月1日,在上海解放后的第一个党的生日庆祝会上,他作为沂蒙山的代表被邀上主席台,亲耳聆听了陈老总那满怀激情的讲话:“……我们在华东战场上取得的胜利,可以说是沂蒙人民用小车推出来的,用担架抬出来的,用小米喂出来的。我们永远不要忘记沂蒙人民!我代表全体将士感谢沂蒙父老……”陈老总说着深深地鞠了个躬。

        多么好的人哪!怎么就去了呢

        他擦去眼里的泪花,说:“那么,我找粟裕将军,当年他就住在俺家里。”战士说:“粟裕将军也去世了”。他一时不知再说什么,惟有泪水刷刷而下。过了好一会儿,他鼓足勇气说:“那么,我——我……我找党……”

        警卫战士沉默了。

        他是个沂蒙后生。曾几何时,他就是穿着撑不起来的军装,离开那低矮潮湿的草房的,自然深知家乡的景况。他望着从家乡来的这位质朴,执著的老人,不由地流下了泪水。

        1987年7月12日,原济南军区政委、现解放军总参谋长迟浩田上将,第四次来到沂蒙山。这里的一切他都感到格外熟悉,格外亲切,格外新鲜。

        他时而久久伫立极目远眺,时而在羊肠小路上穿行。心里骤然飘起激烈的枪声、湍急的水声,冲锋的喊杀声。他来到烈土陵园,悼念和慰藉先烈的英灵;他四处找寻,找寻那似乎淡漠了的记忆。

        在南麻战斗中。18岁的他,拎着在孟良崮战斗中从敌人手中夺来的□□,腰系6颗手榴弹,和战士们一起在枪弹的呼啸中追击敌人,不料一颗子弹击中了他膝下的动脉。血泉水般地涌出来。他忍受着巨痛一步一步向前爬去,血染了一片又一片。爬出3里多路,他昏迷了过去。

        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忽闪忽闪的担架上,不久又转到吱吱的独轮车上。朦朦胧胧中,他看到两个赤臂的老乡拉着车,一个清瘦的老人架着车,在急速地走着。

        独轮车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敌人的飞机来了,乱扔炸弹,3位老乡不约而同地用身子护住他;每走到一个村子,3位老乡总是找些盐水为他洗伤口,找些吃的让他填肚子。

        “如果没有这3位老乡,就没有我迟浩田,我一定要报答沂蒙人民的救命之恩。”这是他常说的一句话。1985年初夏,迟浩田刚刚就任济南军区政委不久,就匆匆忙忙地去偿还他三十多年的夙愿了。

        推车的大爷,您在哪里?两位拉车的大叔,你们生活得怎么样?你们可曾听到将军的述说,你们可曾看到昔日那“普通一兵”重返沂蒙的身影?

        此刻,他走进山麓的小村。

        他迈进一户户茅棚。

        身着笔挺橄榄绿军服的将军愣了:

        老人们粗糙干裂的手;

        姑娘破旧补丁的衣服;

        小伙子那呆滞的目光;

        孩子们失血的脸庞……

        这位平时开朗健谈的将军,此时一反常态,愁锁双眉,石压心头。回到济南,在寓所里他不停地踱步,是啊!作为一名执政党的党员,作为一名人民的公仆他心里不安呵!

        夜深了,济南军区党委会议室里的灯还在亮着。将军在向他的一班人讲述着沂蒙山的昨天和今天。

        撼人心魄的昨天,令人不安的现状,点燃了在座的一个个将军的心头之火,军区党委当即决定:

        抽出120台退役汽车和300匹军马支援沂蒙山建设;

        从部队库存的被装中选出35000件,为老区人民御寒;

        发动人武部和广大民兵脱贫致富;

        组织文艺队,医疗队到沂蒙山慰问服务;

        ……

        后来,笔者几次去看望首长,每次他都谈起沂蒙山。他说:“沂蒙山的人民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沂蒙山的乡亲使我认识了革命。作为一个人不能忘恩负义,作为一名军人、一位高级将领,就不能忘记老区人民。我要永远记住沂蒙山人,永远无愧于这块土地。”

        这就是我们的将军!这才是人民的公仆!在他的日历薄上,时刻都记着人民……

        在沂蒙山,人们还常提起一位将军。他,就是原工程兵副司令胡其才。离开沂蒙山30年来,他不间断地去看望那里的人民,甚至带着妻子,儿女去看这片养育革命的土地。他的一包包东西,一份份礼品,虽然微不足道,但这是他为人民献出的又一份赤诚,时刻在温暖着人民的心。

        1985年深秋的一天,一辆普通的面包车颠簸在沂蒙山区,车子停在蒙阴县金山庄,从车里走出一位穿灰色风衣的老人,48年前他曾在这里战斗过。旧地重游,他转了一家又一家,走了一户又一户,心里很不平静。他紧紧握着一位老大娘的手,对跟随的工作人员说:“解放这么多年了,现在这里的群众吃不饱,穿不暖,中央也很不安呀!不能忘记老区的人民,忘记他们就是忘本啊!”

        当这位老人行将离开这里的时候,老大娘忙进屋拿出一包红枣,赶到门口塞到老人的怀里。老大娘姓杨,是八路的房东。每年红枣熟了,杨大娘都洗净,晒干,包好,说是等着当年的八路军来吃,她等呵等……今天终于有机会了。老人没有推辞,神情变得更加深沉。红枣捧在手中似千斤重。他说:“我要把这包红枣带到北京,带到□□,放在我的办公桌上,看到它我就想起沂蒙山的人民……”

        这位老人,就是原全国人大委员长——万里。

        老区人民的状况,已经引起了中央及各级领导的重视,老区人民开始了脱贫致富的路。人们期待着沂蒙山区尽快以繁荣昌盛的英姿矗立人间。

        蒙山沂水,你听到了?


  https://www.lvscwx.cc/books/87492/87492005/26077114.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lvscwx.cc。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m.lvsc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