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约定
五条悟似乎真的被震得不轻, 小圆墨镜下滑莹润的冰蓝色眼中尽是惊讶还带着点不可置信，之前放松柔软的下颚线条此时也变得有些紧绷起来，喉结微微滑动, 粉润的唇瓣珉的紧直, 坐在椅子上的身体微微前倾, 不可谓是一副极为难得的的画面。
五条悟的确很惊讶, 惊讶到都有些震惊了。
他看着褐色桌面上放着的喜久福纸袋, 盯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将视线移向站在桌子前的白果，少女的站姿极为规整, 双脚合拢双手垂放身侧, 面上的表情是一如往昔那样的寡淡，此时站在他的办公桌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对她下达什么生离死别的任务, 而她也会将生死抛之身后, 不顾自身安危的去完成一样。
不知不觉间屋内的气氛有些严肃。
五条悟唇角紧珉缄口不言，冰蓝色的眼中如被滴入一滴黝黑的墨汁, 波纹扩散之间墨色逐渐晕染开来，让他身上的气息也在瞬息之间发生了改变。
那是一种夹杂着疑惑、震惊、愤怒、似乎还有被背叛了的复杂气息。
大概就是这样的气息吧，非要形容的话白果也表达不太清楚, 但在她的眼中此时的五条悟似乎陷入到了什么自我纠结的意味中, 整个人看起来脆弱又危险。
要是其他人面对神色晦暗不明但看起来就十分危险的五条悟, 这个时候恐怕早就逃跑了，跑不了也会说些服软的话好让他看起来不这么的吓人, 他现在的样子好像随时会发出一记术式反转【赫】将整个学校给犁成两半。
但白果不是别人，在他人看起来害怕恐惧的场面, 在她心里跟过家家没什么区别, 白果从来不害怕别人发怒, 或者说她从来不害怕干架这类的事情。
好在五条悟也没有真的想要干架, 或者说是用武力这种蠢笨的方法，将这个油盐不进只会我行我素的手下给强行留下来。
好一会儿他才收起脸上那种可怖的神情，恢复正常表情的五条悟双手并拢在一起，轻松愉悦还带着点诡异的氛围将之前的焦灼气氛迅速吞噬，他咧开笑容，整齐洁白的牙齿在照射进来的阳光下晃的人眼晕。
这是一个极为爽朗帅气的笑。
“给我带礼物啦。”五条悟笑得十分灿烂，他下意识的忽略了这是道别礼物，拆开看着里面清一色的毛豆生奶油口味的喜久福，笑嘻嘻的拿起一颗咬了一口，夸奖道：“味道简直超赞，小果要吃一颗吗？我强烈推荐这种口味哦。”
对于五条悟前一秒像是要打架，后一秒灿烂分享点心的行为白果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看着五条悟把道别礼物当成了普通礼物，白果纠正道：“是道别礼物，我需要离开一段时间去完成我自己的事情。”
少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十分的决绝，颇有一种九个五条悟都拉不回来的架势。
面前男人的表情还是那副灿烂到不着调的笑，隐藏在桌下的脚尖却不自然的碾了碾光滑的地板。
看着五条悟的笑，白果皱了皱眉：“不想笑的话可以别笑。”
他的这种笑让她的心里有一丁点的不舒服，如果不是必要，白果不太喜欢勉强别人，更加不喜欢看到别人为了她而勉强自己。
在她的认知中，她身边的所有人面对她的态度，对她说的一切话语，面对她所展现出的一切面上的表情都可以是真实的，发自内心的不带一丝虚假的真实。
可以没有疑虑甚至是后顾之忧的对她发脾气，也可以表现出发自内心的真实的开心，无论是什么只要是他心里真实的活动，她都可以接受。
她对五条悟一直都是心里想什么就直接说什么，自然也希望五条悟对她的态度也是心里是怎么想的明面上就怎么表达，这种勉强的样子根本就不适合他。
也会让白果认为自己受到了轻视。
只有不信任别人的人，面上才会出现勉强甚至是虚假的表情。
面对白果毫不客气的指责视线，五条悟怔了一下，很快他反应过来收起了面上的勉强笑意，整个人猛地向下一栽趴在桌面上，一只手拿着一根钢笔在空白的纸上画圈圈，整个人无精打采的提不起一点精神，像是在发某种小脾气。
小果说要去完成属于她自己的事情，还说要和别人合作，她该不会是被人给骗了吧？
很有这种可能，按照这小丫头喜欢直来直去内心没有一点小九九的为人处世，最容易被骗了。
别到时候被骗的，被某个混蛋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脑子里浮现出白果蹲在阴暗潮湿的角落，身上穿的破破烂烂连衣服都被人给骗走了，还一脸傻乐呵的数钱样子，五条悟当即表示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快速清除掉脑子里的想法，他唇角下弯，悲切切的开口道：“杰离开我了，现在你也要离开我吗？”
他面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寂寥，整个人浮现出一种颓然无奈的悲伤感，面部表情柔软，在说完后还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好像白果只要说一句“是”，五条悟就会变成一个没人要的可怜人，而白果就是那个抛弃他让他一蹶不振的人渣。
怀柔政策，五条悟内心暗搓搓的笑，对付小果这样冷情的小姑娘，来硬的只会让她心肠更硬，只有软的可能才会引发一点她的同理心，到时候再提要求就好办多了，让她答应的几率也大一点。
虽然不可能再让她留下，但了解到她的计划内容或者是计划的主要实行地点，也能让他足够的安心一点。
五条悟本来想跟着去的，但咒术界这段时间杂事不断，那群老杂毛干别的不行找事儿倒是第一名，他要离开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再加上杰似乎也在酝酿着什么计划，这些事加在一起就有够他头疼的了。
面对如此示弱的五条悟，白果并没有她一直表现的那么铁石心肠，意识到他误会了什么，她十分认真的解释道：“我没有要离开你，也不会离开你的。”
他和她的雇佣关系还在，白果不是那种会单独不跟对方商量就解除雇佣关系的人。
五条悟头上冒出几个问号，他怔怔的直起腰身，就连墨镜也被他遗落在了桌面上，眸子紧紧的盯着白果企图通过【六眼】看穿她。
意料之中的，他什么都没看穿。
“什么……”问到一半，五条悟仿佛抓住了什么契机，眼睛猛地一亮像是抓住了白果的错处理直气壮的质问道：“我想起来了，你之前还说我是你唯一的上司，怎么现在就要去找别人合作了？”
说完他微微沉下了脸，就好像只要白果不给个合理的解释，他就要说出“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这种狗血的话。
“你是我唯一的上司，这一点只要雇佣关系还在就永远都不会改变。”出乎五条悟的意料，白果回答的很是认真，和煦的阳光照在她精致的眉眼上，将她淡漠的面部线条都染的温柔了几分。
一时间有些恍惚，这种话甚至可以当成情话来听，五条悟下意识的微微屏住了呼吸，连多余的小动作都不敢做，害怕他一个不小心让白果停止解释。
在他下意识的小心翼翼下，她说：“只是先离开一段时间，和别人合作一下，如果你害怕的话我可以跟你保证。”
五条悟：“……”
不得不说，白果这番话说的他心情舒畅，一开始的黑化思想被驱散的一干二净。
原来他才是最重要的嘛！
他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这种想法。
看着面前一本正经就差举手发誓的少女，五条悟扫了一眼桌上的点心袋，这么说白果还送来告别礼，是不是说明这不只是告别礼物这么简单，还很有可能是用来讨好他的，她或许是在下意识的询问他的意见，或者是在怀着她都没有察觉到的心情小心翼翼的通知他？
五条悟猛地站起身，在白果疑惑的眼神下迅速冲到她身边。
“不要啦～小果，我真的不想你离开，杰已经离开我了，我真的不能够再失去你了！你这样我会很痛心的，比失去了全部的甜点还要难过！”
“还请放开我，你这样我会很为难的。”看着此时一米九多的大个子膝盖着地正挂在自己身上的样子，白果有些头疼，虽然嘴上说着为难的话语，但似乎并没有要推开他的意思。
察觉到白果的无言放纵，五条悟立即顺杆爬，手臂搂的她的脖子更紧，整张脸都贴在她的脸上，蹭着撒娇道：“别丢下我嘛，不要丢下我一个人，这样晚上打雷的话我会害怕到躲在柜子里不敢出来的。”
“那你还真是没用。”白果鄙视起了他。
五条悟：“……”
“我就在横滨，”见五条悟打定主意不撒手，白果无奈到，“有时间会给你打电话报平安的。”
“完成自己的事情后也要及时的回来哦。”五条悟这样叮嘱道。
白果沉默了一下，才说：“我知道了。”
虽然完成任务后迎接她的就是死亡脱离游戏，但到时候回来和面前这个人道一下别也不是什么不可以的事情。
听到她答应，五条悟的眸子暗了暗。
像是不舍，用力的蹭了一下白果柔嫩的面颊，深吸了口气，他嘱托道：“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小心一点，虽然知道你很强但有时候也不要太自大，自身的安全才是要永远放在第一位的存在，我会在这里等着你回来的。”
他这种话说的很正常，但带着一点隐藏在平静下的悲情，仿佛面对的是什么生离死别，或者是白果一去不复返。
在白果看来，这话与其是对她说的，倒不如说这话是五条悟用来安慰自己的，就好像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结局，却还是说出了这种类似于放手的话。
为什么会用这种平静的表情说出离别悲伤的话？就好像再也不会见面。
明明她都已经答应他会回来的。
白果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五条悟柔软的白色发丝，要是以前做出这种动作她垫脚都不一定能够够得到，现在五条悟倒是把头送到了她身边。
得到了这样的回应，五条悟眼中的神色柔和下来。
白果问他：“有一件事情我很早就想问了，你是我唯一的上司这件事我只跟一个暴躁易怒的大叔说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问题在这种略有些温情的气氛下问似乎不合适，但这是白果最后问这个问题的机会，下一次见面就是真正的道别，白果不认为那种时候适合问这个问题。
五条悟僵了一下，打哈哈直起身子的准备岔开这个话题，白果见状直接抓住了他的领子，凑近他盯着那双十分漂亮世间只此一双的眼睛，淡淡的说：“从你的眼中我看到了心虚。”
五条悟：……
“哪有。”五条悟移开视线，半晌，在白果的坚持下他正色道：“我去过一趟高层处。”
白果松开了他的领子，也就是说在那位大叔找过她之后五条悟就知道了，之后他应该是做了些什么，那些咒术界的高层才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再找过她。
那这段时间五条悟不是闷在办公室，就是各地出差乱跑也就有了解释。
想明白了什么，白果活动了一下手指，对五条悟摆摆手：“他们很记仇的，这段时间请你也小心一点，再见。”
“只是暂时的分别不用说再见吧。”五条悟面色带着一股温柔的意味，雪白的睫羽微垂，在白果看来像是在看孩子的慈爱目光下，他说：“回见。”
白果怔了一下。
在她还来不及分辨她为什么发怔的时候，五条悟继续说：“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了哦，希望你到时候能够记得我们的约定。”
“毕竟，像你这么和我心意的下属是很难找的，一辈子也就只能找到这么一个了。”
五条悟说这种话的时候很温柔，温柔到让白果觉得他是不是害怕惊动什么东西，最终她没有多想，点了点头：“我会记得的。”
虽然再次见面就真的会是永别，但看在他这么念念不舍她这个下属的份上，她会遵守约定回来的。
白果离开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脚步连停顿都没有，也没有回头看过五条悟此时的神情，她只是面色如常不急不缓踏着来时的脚步走到门前，拉开门迎着正午有些灼热的阳光走了出去。
中午的阳光并没有将她的影子拉的很长，反而缩小了一点，跟着她的脚步缓缓前行。
直到走到山脚下的公共站牌前，在等公交车的时候白果低着头不发一言，直到坐上公交车，隔着玻璃她才往郁郁葱葱的灌木林里看了一眼。
一抹白色瞬息闪过。
白果收回视线唇角轻轻扬起。
还真是一个不坦率的人，说了有事情不会来送行，却隐藏在暗处一直等着她上车了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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