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战事
明月高悬,满袖清辉,将何晏霆怀里的臧海清照的更加清丽,两人折腾了许久,屋子里都是芙蓉香和白紫苏交织的味道,臧海清头上都是细密的汗,他捂着肚子,皱着眉头。
小家伙在何晏霆怀里抖得厉害,何晏霆看着臧海清震颤的蝴蝶骨,他也太瘦了些,抱着硌手,何晏霆问臧海清:“你怎么了?”
小家伙疼得脸色又白了一些,何晏霆这才觉得他不对劲儿了:“疼了?”
臧海清乖巧的点头:“嗯。”
臧海清口角上还带着被人玩坏的痕迹,眼泪吧嗒吧嗒的掉落,捂着肚子,何晏霆蹙眉:“怎么那么爱哭?”
也太不耐玩了些,罢了,以后再慢慢教他。
至少得耐得住他的折腾。
不然换一些花样他就哭哭啼啼的,自己的兴致败了一大半不说,臧海清也疼得难忍。
臧海清摸了摸肚子:“肚子疼呢。”
何晏霆这才觉得刚才自己折腾狠了,便有些紧张的走出帐营外:“军医,军医在哪?”
邹骆就在另一处清点流寇人头,听见何晏霆的声音就急忙跑来:“殿下,怎么了?”
何晏霆对邹骆说:“找大夫过来,那个胡大夫呢?”
邹骆不敢耽搁,忙不迭的寻大夫去了。
不一会儿就把军营里医术最高明的胡大夫寻来了。
一把白胡子的胡大夫步履蹒跚,他立在门外,轻轻叩门:“殿下。”
何晏霆声音低沉如嗡鸣:“进来。”
胡大夫一进来就看见一个天坤小哥儿眼眶微微红,瑟缩在被子里,肚腹处有着明显隆起,胡大夫太阳穴跟着突突的跳着,这…
他真没眼看…
胡大夫小心翼翼的问:“这是?”
何晏霆将臧海清扯了过来:“你给看看他怎么了?一直喊着肚子疼。”
胡大夫握着臧海清的手腕:“小公子得罪了。”
半晌没说话:“……”
然后在何晏霆炯炯的目光中不得不开口:“这是纵欲太过,伤着胎气了,属下开几副方子养养身体,兴许就能好转。”
心想着这是多大仇,对一个小孕夫行那么禽兽之事儿。
胡大夫看着小孕夫的目光都带着几分疼惜。
何晏霆突然不说话了:“……”
胡大夫语重心长地又嘱咐道:“切莫再折腾了。”
走之前还给何晏霆留下几瓶脂膏,那脂膏一看就是份量极其足,胡大夫依旧喋喋不休的告诫着:“实在忍不住才能用这瓶脂膏,一定一定要抹足量,才不会伤到他。”
何晏霆蓦地脸微微红:“……”
门外那几个兵痞子还在那聚着,长脸的汉子说:“啧啧啧你还说殿下不好这口,你瞅瞅把人折腾成啥样了?”
光头的汉子还流连的看着屋内:“那天坤小哥儿长的真标致,那小脸蛋儿俊着呢。”
黑黑壮壮的汉子说:“刚才那声音浪的,给我都臊红了脸。”
光头的汉子一脸意犹未尽:“殿下也是男人,谁不喜欢漂亮的天坤小哥儿呢?”
长脸的汉子对他俩说:“走着呗,去河边洗洗澡降降火,那声音勾的我心都酥了,也碰不到摸不着,难受死我了。”
又说:“别在这想了,殿下要了的人,肯定不会让咱玩了。”
胡大夫刚走,刚才兵痞子的声音又传进屋里,何晏霆和臧海清大眼瞪小眼,谁也不开口,都臊红了脸。
半晌何晏霆站起来,他躬身将臧海清抱起,臧海清猛地一离开床榻,便惊慌的搂着了何晏霆的脖颈,微微喘着气。
何晏霆对臧海清的靠近很受用,将臧海清抱的更紧了。
何晏霆将臧海清抱出房外,邹骆是何晏霆的参军知事,一直扈从着何晏霆,何晏霆大小事儿都他来安排。
邹骆问:“殿下,这…”
何晏霆将臧海清抱进他的马车内,转头就对邹骆说:“带回帐中,找人按着大夫的方子熬药。”
何晏霆说完就钻进马车里和那小哥儿一直在说着话,留着邹骆和吴泰大眼对小眼,之前五年中何晏霆可没对一个人那么上心过,除了连晟将军臧暨笙。
邹骆愣了一会儿,看向身旁的吴泰疑惑的问:“谁的帐中?”
吴泰用手肘抵着邹骆:“嗐,你这人咋那么没眼色呢?”
吴泰笑的眼睛都眯了一条缝:“当然是殿下的了。”
吴泰对着马车里的何晏霆喊着:“殿下,十殿下这个时辰应该已经来了,在关渡口。”
何晏霆掀开帘子走出来,一身清朗:“嗯,备马吧,迎迎老十。”
一双瘦极了的小手捏住了何晏霆的衣角,轻轻的拉住,声音猫叫一般:“殿下。”
何晏霆转身就看见了臧海清拨开一半的帘子,露出一只狗一样的讨人爱的眸子:“嗯?”
臧海清这才将帘子全部拨开,他眉眼弯弯如一蓬月亮船:“殿下,早点回来。”
何晏霆的心脏顿时觉得像是被小猫爪子挠了挠,真痒极了。
士兵一咂咂嘴:“我的天啊这小哥儿咋那么勾人呢?”
士兵二也跟着咂咂嘴说:“我赌个大的,咱殿下那么有定力的人肯定不会被勾跑了魂儿。”
何晏霆心心痒极了,他扳起臧海清的下巴,将一个吻落下来了:“嗯,乖。”
士兵一一脸看见狐狸精的样子:“妈呀,殿下也是色迷了心窍了,以前殿下都没这个样子呢。”
士兵二佩服的看着臧海清:“这小哥儿有点儿能耐啊,算不算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春宵一晚,殿下看那小哥儿的眼神都拉着丝呢,割不断似的。”
臧海清被吻的喘不了气,小猫一样的抓挠着何晏霆的手腕:“唔,喘不来气了。”
何晏霆看了臧海清好几眼,直到邹骆找人架着马车护送臧海清回大军阵营,何晏霆才移开了眼睛。
满心都是他的小金丝雀儿,但还是口是心非的看着越走越远的马车说:“麻烦精。”
“还是个小跟屁虫。”
边境不比京城,这里荒芜又苍凉,到处都是飞扬的风沙,迷蒙着人的双眼,何晏霆骑着黑色的骏马立在关渡口,披风猎猎,看起来俊朗如寒夜。
何宸惺穿着矜贵,身上不染尘埃,白衣被他穿出了谪仙一般的错觉。
何宸惺朝着何晏霆招手:“二哥。”
何晏霆骑着马赶过去,扬了扬手中的鞭子:“打那么远就瞧见你了,你比之前更加的俊俏了,身子练的也好,小时候见你总弱不禁风的,现在这身板都一个顶俩了。”
何宸惺长相和何晏霆有几分相似,但比何晏霆显得单纯天真多了:“嘿嘿,老想着跟着二哥来边境打仗,这不从小就练着的嘛,怎么样啊二哥,没让你失望吧?”
何晏霆笑了笑:“没有,老十长大了,跟小时候不一样了。”
何宸惺打开扇子轻轻的摇着,边走边看他身后的暗五:“走到半路上就遇到了流寇了,还好你派暗五去接应我,暗五身手看着比之前更好了,那些个流寇没一个能近的了我的身的。”
何晏霆眸子变深,看了一眼暗五,不悦的说:“是流寇不值得一提罢了。”
暗五把头低的更很了。
何宸惺将扇子收起:“你这也太苛刻了吧,我觉得你对暗七暗九都没那么严格。”
何晏霆勾唇,眸子却暗了又暗:“哪有。”
风沙渐渐变得更加的大了,何宸惺被风沙迷的睁不开眼睛,他不停的揉眼。
何宸惺问何晏霆:“帐营呢?”
何晏霆指着茫茫风沙裹挟的前方:“就在前面。”
前方被风沙包裹着,毛都看不到,何宸惺心大,就索性不再管了。
何宸惺说:“二哥,你大婚的时候我还正在江南查案子呢,没回来给你道喜,也没见嫂嫂一面。”
何宸惺眉毛一挑,颇八卦的说:“说说呗,嫂嫂什么样的人儿啊,都传着说你见了他就走不动道儿,大街小巷可都是你们的童谣。”
何晏霆敲他一个爆炒栗子:“瞎说。”
何宸惺撇嘴:“啧啧啧。”
越走到前面,风沙越小,峭壁之下是大军驻扎地,旁边还有一弯月湖,是难得的水源。
何宸惺垂下眸子,低头看着,突然大声说:“噫,小孕夫。”
远处就能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挺着肚腹在那边站着。
何宸惺疑惑的问:“营里怎么会有小孕夫呢?长的真标致。”
何宸惺又仔细瞧了瞧:“噫,怎么那么熟悉?”
突然何宸惺用扇子敲了敲脑袋,颇惊奇的说:“天啊,这不是十二三岁就是秀才的那个臧海清么?”
何晏霆也有了一点点儿笑意:“说对了,老十,这就是你的旧同窗,现在的新嫂嫂。”
何宸惺看着他二哥,满肚子问号:“他怎么来了?你出来打仗,带个小孕夫,二哥你这不厚道,这不得折腾死他,我从京城过来就颠簸的半条命都没了。”
小孕夫在峭壁之下,微微抬头,樱桃蜜一样的唇,软而厚实,何晏霆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唇瓣,似乎那上面还有臧海清的香气。
小孕夫抬头就听见何宸惺喊他:“臧海清!”
何宸惺和何晏霆抄着近道下了峭壁,走到臧海清面前。
何宸惺三步五步的就走到了臧海清的面前:“你还记得我吗?”
他激动的比划着:“以前在国子监,你年纪小,个头矮,我们都叫你小矮凳儿,你还有一次哭鼻子了,还是偷偷哭的。”
小孕夫摇摇头:“不…不记得了。”
何宸惺越说越激动:“怎么能不记得呢?”
何宸惺比划着:“就你写经纶的时候老不让我们抄,我们天天抽你小板凳,你没凳子坐就站着,但是站着了还没人一半高,所以我们都叫你小矮凳儿。”
何宸惺对着臧海清说:“就是你,小矮凳儿。”
小孕夫蹙眉看着何晏霆,又看了看何宸惺,矮凳????
自己明明不矮的,只是没那么高而已。
为什么叫他矮凳啊????
哼。
他有些委屈,便有些结巴的说:“你…你怎么这样说我…”
何宸惺看见臧海清这个红着眼眸的样子,也有点丈二摸不到头脑,他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臧海清,又看了看何晏霆:“噫,小嫂嫂你怎么哭上了?二哥…我…你快劝劝啊…”
臧海清委屈巴巴的看着何晏霆:“殿下。”
呦呵,越来越知道怎么拿捏他了,何晏霆觉得这小金丝雀喊的那一声“殿下”,如莺啼一般勾着他的心。
何晏霆对何宸惺说:“老十别闹他了,他不记得了,五年前他出了一场意外。”
何宸惺才闭了嘴,心想自己是不是多嘴了。
风又起,何晏霆看了看还穿着他衣衫的臧海清:“风凉的很,你冷不冷,在外面站着干什么?”
臧海清声音小小的:“我在这里等你。”
何晏霆挑眉问臧海清:“等我做什么?”
臧海清认真的说:“我和宝宝都想在这里等你。”
何宸惺实在是觉得这俩人有点太腻歪了:“咳咳,这还有个大活人呢,没眼看了,我家那个也没小嫂嫂那么黏人。”
何宸惺说:“不过想来,黏人也有黏人的好处。”
他家里的那位简直是个活菩萨,恨不得他早点离开,永远不要归家。
这就叫包办婚姻里的另类畸形相处模式,谁都不喜欢谁,巴不得对方离得远远的。
所以圣旨一下,他就屁颠屁颠的跟来边境找他二哥了。
何宸惺咂咂嘴:“我家那个一点都不粘人。”
又继续咂咂嘴:“啧啧啧二哥你这个钢刀绕不过温柔乡了,再烈的刀都能给化了,还是甘之如饴的,心甘情愿的。”
何晏霆看向何宸惺:“老十。”
何宸惺挥挥手:“二哥别生气,我这就走。”
又朝臧海清摆摆手:“再见了小嫂嫂。”
何宸惺走的潇洒,又准备策马去月湖那边逛逛,暗五紧紧的跟着他,走之前暗五还看了一眼臧海清。
臧海清和何晏霆面面相觑,半晌没人说话,正待开口,两人又同时说了话。
“你…”
“他…”
两人对视。
何晏霆摸了摸臧海清的小肚子:“你还疼吗?我…我…不是故意的…”
“以后不会那么折腾你了。”
虽然这句话何晏霆自己都不信。
但臧海清还是乖巧的点点头:“好。”
何晏霆问臧海清:“你刚才想说什么?”
臧海清小心翼翼的抬起脸问何晏霆:“他认得以前的我,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何晏霆认真的想了想,越想越觉得模糊:“小学究,走路趾高气昂的好像,我就见了你一面,还是离了好远,脸都看不清。”
臧海清攥着小拳头:“是不是…”
何晏霆挑眉:“嗯?”
臧海清眼睛大大的:“我真的很矮吗?”
何晏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矮。”
臧海清蹙眉看他。
何晏霆心想,原来这小家伙儿在这有着心结呢。
何晏霆伸手就把臧海清皱起的眉头给展开,越看越可爱。
臧海清撞进何晏霆怀里,紧紧的抱着何晏霆。
何晏霆说:“撞我怀里干嘛,坏种。”
小家伙一动不动,何晏霆挑眉:“装死?”
臧海清这才伸出手比划着自己的脑袋到何晏霆哪里。
比划到了何晏霆肩膀下方,臧海清抬起脸失望的说:“到你这里。”
何晏霆捏起臧海清的腮帮子,终于捏出来了一点点肉嘟嘟的样子:“唔。”
臧海清还是很失望:“比荷月姐姐高一点点儿。”
何晏霆鼻尖触碰臧海清的鼻尖:“哎呦,还难过上了?你这才多大啊,还得长个呢,至少得长好几年呢。”
何晏霆继续画着大饼:“说不定到时候你比你大哥都高。”
臧海清眼睛睁的大大的:“真的吗?”
何晏霆心想这个笨蛋真好骗:“我陪你试试?”
以后骗他岂不是轻而易举的?娶个笨蛋老婆好处简直太多了。
臧海清高兴极了:“好。”
风起了又起,边境比着京城凉了不知多少,臧海清冻的瑟缩一下,何晏霆握紧臧海清的小手。
臧海清疑惑的看着何晏霆:“嗯?”
何晏霆给他的手哈气:“给你暖暖。”
何晏霆问他:“暖和吗?”
臧海清诚实的点头:“暖和。”
风沙吹动了月湖的水,水泛滥成波,一层裹着一层,里面的杂草也跟着游动,不同于其他地方的湖泊,这里的月湖更粗犷,但也更具有生命力。
何晏霆问臧海清:“柳枝是不是你偷偷放的?”
被何晏霆戳破小心思的臧海清愣了一下:“嗯?”
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红的如天边霞彩。
何晏霆觉得这个样子的臧海清简直可爱极了:“怎么脸红了?”
臧海清越害羞,何晏霆越想逗他:“为什么放?”
臧海清急切地挽尊:“我大哥去西北的时候,我也放了,又不是只给你…”
臧海清紧张的抓紧自己的衣袖。
何晏霆逗他:“原来我不是唯一的那个啊。”
说着就要去挠臧海清的胳肢窝,臧海清推着他:“别挠了,肚子疼呢。”
何晏霆问他:“天那么冷怎么还出来了?”
臧海清乖巧的说:“天冷,盼你早点回来。”
眸子亮亮的,如亮起的星子。
何晏霆笑了笑,被人惦记的感觉还挺好的。
臧海清小声地对何晏霆说:“给你看个东西。”
何晏霆挑眉:“嗯?”
臧海清说着就背过身子,神秘兮兮的。
何晏霆笑着问他:“干什么呢?”
他跟过去看了一眼,臧海清正解着裤腰带。
何晏霆眉心突突的跳着,准备制止臧海清:“这是帐中,怎么解起了裤腰带了?”
“而且你这刚动了胎气,不能那个的…”
臧海清这小心翼翼掏着东西呢,一听见何晏霆误解了便说:“你个大□□!”
“怎么想到那里去了?”
他把从偷偷藏在裤子里的荷包拿了出来,伸在何晏霆面前:“给。”
何晏霆看着那个绣着歪歪扭扭的芙蓉的荷包:“嗯?”
“荷包?”
臧海清像极了小孩儿讨大人夸赞那样:“你看看。”
何晏霆接过来掂了掂的确颇沉:“那么多银子?”
何晏霆笑着打量起臧海清:“你捡的?”
臧海清摇摇头反驳:“什么我捡的,明明是我省的。”
何晏霆好奇的问:“省的?怎么省的?”
臧海清说:“吃米饭,每天都见不到荤腥,睡驿站不睡旅店,渴了都不喝带茶叶的,只得喝清水,省了好多银子呢。”
何晏霆看了一眼臧海清瘦了脱了形,肚子大大的,便皱眉说:“为什么省?王府里的银子你随便支都行。”
何晏霆倒是知道为什么大人们总觉得孩子挑食不吃饭会伤脑筋了,他看着臧海清为了省钱不吃饭的时候,简直有被气到。
臧海清没有气到人要哄人的觉悟,他认真的说:“当王妃了,要持家了!我娘亲讲的,钱都是省出来的,我要当个好媳妇替你省钱。”
好媳妇攥紧拳头:“这个道理我懂!”
何晏霆看着臧海清憨憨的样子,心里想着,罢了,给他以后开个小灶,慢慢补回来吧。
何晏霆将臧海清揽进怀里,使劲的亲着他的脸蛋儿:“唔。”
何晏霆忍不住又抱紧了些:“你怎么那么乖。”
天边霞彩流光,风月无边,灯火如星子般零落,何晏霆拽着臧海清的手腕,臧海清捧着肚子跟着何晏霆的身后。
何晏霆说:“我也给你看个东西。”
何晏霆牵着臧海清的手:“来。”
他们沿着月湖走着近道绕到了峭壁之上,风沙在夜里逐渐消散,站在高处往外眺望,满眼的都是壮阔的无人之境和长长的围城。
围城外是空旷无边的断壁残垣,也能看到零星的人群,穿着和汉人完全不同,牛羊像无人驱赶那样肆意游荡着。
何晏霆指着远方:“看到了吗?”
臧海清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何晏霆,意气风发,雄心壮志,他天生应该是边境的将军,何晏霆说:“那就是边境之外的胡人百姓。”
臧海清看着何晏霆,他的心脏如小鹿般乱撞:“第一次见到胡人,之前只是听说过。”
月夜零落几点星子,胡人那处点起了火种,兴许是篝火,一处又一处。
何晏霆搂着臧海清:“每次胡人来犯,边城的胡人百姓就会遭殃,胡人小打小闹抢他们自己人的,也抢我们的,若是胡人打算长期据点,那些小城老百姓就得让出自己家的粮食和地皮供他们长期扎根。”
“早些年互市,也没那么多胡人来犯,也没那么多流寇流窜。”
臧海清扬起小脑袋:“后来为什么不开了?”
一处又一处的篝火燃起,照的远边如霞彩边绚烂,何晏霆披风猎猎,他本就比臧海清高出一大半,他对臧海清说:“群臣僭书,说互市有弊,长此以往,会有祸患。”
“我五年前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一片荒凉,人吃都吃不饱饭,我在想人都吃不饱饭了,他们怎么会管国家存亡,他们想的是自己怎么才能有粮食吃,怎么能活下去。”
臧海清之前无法理解吃不饱饭的滋味到底是怎么样的,但是最近他因为怀孕而经常饿肚子,又因为在路上为了省银两,不沾荤腥,他可算彻底知道饿肚子的人真的不能惹,什么都会做出来的。
何晏霆看着远方,眸光微微闪:“我之后的几年里上书圣上,请求互市,直到前年才被批准。开通互市之后,两地人开始做起了生意,这里也没那么荒凉贫瘠,日子渐渐好过了些,而且这两年来边境从未有侵扰。”
臧海清点头,他的确觉得何晏霆说的很对:“互市是共赢之举,本来吃食是第一重要的问题,不解决这个,无法生存,其他的的的确确也没这个重要了。”
何晏霆惋惜的低头:“但是天命不可违。”
“百姓又没得吃了,胡人也穷的叮当响了,抢来抢去是个死循环,苦的还是贫苦百姓,权贵也没一个得利。”
“打死了这一波,还有下一波,鸟为食亡,人也如此。”
臧海清点点头:“的确如此。”
何晏霆笑了笑,拍拍臧海清点脑袋:“你个小傻子听懂了没有就点头?”
臧海清握紧小拳头,认真的说着:“懂了。”
“互市是正确的做法。”
空蒙的远处燃起了篝火,但篝火一处连着一处,属实不正常,直到狼烟滚滚若涛江而来,臧海清指着狼烟看着何晏霆:“那是什么?”
窸窸窣窣的攀爬声,火折子噼里啪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峭壁上看的比瞭台上还要远,那是一些胡人正暗中攀爬高高的围墙,狼烟四起顿时迷蒙了整个边城来扰乱视线。
边城离他们驻扎的阵营只有一个围墙之隔,胡人突然侵袭,将士们不得不起身对抗,血开始晕染,一个接一个倒下。
何晏霆捂着臧海清眼睛:“唔。”
号角响起,峭壁之下的大军们开始集结,狂风猎猎,消散的风沙又起,何晏霆眸光沉了又沉。
邹骆急忙前来,他看着何晏霆:“殿下,殿下,守备军在瞭台看到有胡人来犯。”
何晏霆蹙眉:“警备,开始点兵。”
胡人这次应该是有备而来,之前误以为的一处又一处的篝火,是连绵的火球,正作势待发。
何晏霆打量了峭壁之下:“老十呢?安顿好了没有,不要让他出去乱逛。”
臧海清的眼睛依然被何晏霆捂着,他看不见外面的局势,但听到何晏霆的声音,总觉得很危险。
邹骆如实禀告:“没找到十殿下,不过暗五跟着呢,有暗五在,殿下不用担心。”
侵扰如蚂蚁般袭来,胡人几乎集结了他们部落的大半精壮,将士们被打个出其不意,死伤不小。
何晏霆松开捂着臧海清眼睛的手,他看着邹骆:“管不了那么多了,你们疏散周围百姓,点出个两千人跟我去前方。”
臧海清一睁开眼就看见峭壁之下,围墙之上,有密密麻麻的胡人正翻越而上。
臧海清不安的看着何晏霆:“殿下…”
风又起,云再涌,沙子迷了眼睛,何晏霆立在峭壁之上,他杀伐果断的气势比着在京城中更加显现。
何晏霆准备策马抄近道去峭壁之下,他翻身上马,他侧过脸看着臧海清:“你…你回帐营里…等我回来…”
臧海清捧着肚子,无助的站在那里。
瞭台上的士兵被胡人一箭射穿了胸口,何晏霆在另一处的峭壁之上看得清楚,他不悦的看着围墙之上的胡人,攥紧了缰绳。
他看着邹骆:“邹骆,吴泰呢?”
邹骆刚才是急匆匆的赶来,气都没喘匀:“吴泰去点人去了。”
“邹骆,关渡口边的粮草通道一定要守好。”
邹骆作揖:“是,殿下。”
吴泰点完人就急忙报备:“殿下,点了两千人,又分了三百将士随邹骆去关渡口守粮草。”
何晏霆点头:“好。”
何晏霆策马朝着峭壁之下的军士们喊着:“其余的跟我走。”
“走。”
臧海清立在何晏霆身后,他看着何晏霆骑马远去的背影,捧着肚子无助的站在身后,不敢喊他。
肚子动了一下,有些微微疼:“唔。”
何晏霆骑马到峭壁连接小道的一处,他调转了马,他扬起马鞭,握紧缰绳,月色无边,给他镀了一层融色,他朝着臧海清大声喊着。
“臧海清。”
臧海清没想到何晏霆会调转头,他以为何晏霆会因为战事而忘记他,他也扬起小手,激动的说:“我在这儿。”
何晏霆喊着臧海清,他细长的眸子微微扬起:“等我回来。”
臧海清在这另一处也拼命的回答着:“好。”
峭壁之上,两人之间,回声荡起,何晏霆看着大着肚子的小孕夫,在那里捧着肚子热烈的回应着他。
心脏痒痒的,耳边嗡嗡作响,他看见臧海清眼底都是未染的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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