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这几日辛慈一直陪符隐白练剑。可能是过了火劫，他现在是半仙的状态，他的剑术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了。以他现在的实力，削山平海都不是问题，只是有一点不是很完美，他的剑是一把很普通的剑，没有灵性，无法和他心意相通。

        她手按着昆吾剑，她听见昆吾剑的呢喃，思绪回到很久之前，那时候斩华剑还在，这两把剑守着昆仑山的灵气。可惜北辰得到斩华剑后不甚珍惜，跳诛仙台的时候带上了斩华剑，现在斩华剑在某个角落吹冷风呢。遇到符隐白后辛慈经常在想，北辰跳诛仙台的时候脑子在想什么，有没有后悔他冲动之下造成的不可挽回的后果。

        “阿慈，我的剑术还有哪些要改进的？”符隐白挽了一个潇洒的剑花，微微带得意之色看着她。这几日他能感受到辛慈目光里的欣赏，他对自己的剑术越来越有信心了。

        “出汗的时候记得……”眉柳抢先辛慈的话，拿着手帕替他擦去额间的汗珠。她眼睛含情，望着符隐白的时候痴心一片，眼中可见至诚的关心恳切，看得辛慈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好一阵尴尬。

        “多谢你，眉柳。”符隐白瞧见辛慈脸色有变，忙接过手帕。“你一直陪着我练剑，累了吧。”

        “我应该做的。”眉柳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我去买菜啦，仙子晚上留下来吃饭吧，仙子晚上想吃什么？”

        辛慈道：“莲藕汤。”

        眉柳笑道：“那我去东市买最新鲜的莲藕，一定给仙子熬出最鲜美的莲藕汤。”

        小黑龙听见有莲藕汤喝，也开心起来，在她手心游来游去。辛慈瞧见它这么开心，突然觉得裴玄安失去神识不一定是坏事，他现在多好，一碗汤就能让他欢呼雀跃，要是换做从前，得……她脑海突然空白，她不知道这么简单的事情能让他这么开心。她记得他们游历神州的时候，他每天都像今天这么开心，见谁都是一张笑脸。那时候她瞧着他特别可爱，她每天都要捏他的脸。可惜长大后就不可爱了，冷冰冰的一张脸，她喜欢有温度的。

        他什么时候变得忧心忡忡的呢？她的思考陷入停滞。有些事情，她刻在心头上的记忆突然消失，她想不起来了，师父师兄还有莫姐姐的脸，好模糊。她的掌心没有伤，可她感觉到掌心有伤口，钻骨的疼传来。

        小黑龙卧在她掌心，她的手掌蓦然有画面，她看见他在昆仑山，看到昆仑镜后，他的笑容不见了，眉眼透着戾气，他双手高高举起，他想摔了昆仑镜！

        昆仑镜可预言神仙的命运，他看见了谁的命运？

        “阿慈，你没事吧？”符隐白走到她身侧，她脸色雪白，手在颤抖，像陷入梦魇一样。他带着一丝恳求，紧紧握着她手，想透过他的手心给她一点力量，“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和你一起承担。”

        辛慈从梦魇中苏醒过来，她看了看握住她掌心的手，那里有个地方特别疼，可她不能说，也无法说出口，这个时候修炼要紧，怎么能让他分心，离她的计划只有一步了，绝对不能出幺蛾子。

        她回答：“我饿到昏厥。”

        符隐白的心志刹那间动摇，他突然明白了，他和辛慈之间不可能坦诚，不可能彼此信任，他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他放开她的手，退了一步，退到他原本的位置。

        晚上辛慈只喝了一口汤，其余的都是小黑龙的，虽然饭菜丰盛可是气氛深沉，谁都不想说话，除了没有意识的小黑龙时不时发出咕噜的声响。

        符隐白想，也许是因为这顿饭不欢而散，她回竹坞之后便没有消息了，他好几次带着点心去找她也没有找到她，她再一次离开了。刹那间，乌云滚滚，天空幽暗，世界只剩下他自己。他失魂落魄走在回家的路上，眼睛没有神采，直到看见留翠居亮着的烛火，亦双守着那盏灯，她在等他，她一直在等他回家。

        是不是只有眉柳才会等他？

        夏之国。

        辛慈快要到夏宫的时候，冷冽的风朝她脑袋吹来，她头一阵痛。夏之国怎么可能有这么冷的风？除非国主有意为之。

        她想着小子你行啊，帮你追求亦双你竟然这样报答。她气不过，腾云驾雾闯进大殿，破门前听见酒杯盘子摔碎的声音，里面的神仙怕是她的仇敌，只要被她看见，她定左一刀右一剑，砍得她心花怒放。她推开门，一颗石榴滚到她脚边，饭菜点心摔了一地，地上还有一团冰雪，夏之国炎热的天气，冰雪居然没有融化。里面杯盘狼藉，真是可惜，欢乐的宴会因某位不知好歹的神仙闯入而不欢而散。

        “阿慈，你来了啊，坐。”司夏以袖子掩笑，他刚看完好戏呢，当事人才姗姗来迟。

        “你这里怎么了？”辛慈不解，夏之国有冰雪不奇怪，奇怪的是冰雪没有融化。

        “啊，听见你来，太搞笑太激动了，摔几个碗庆祝。”司夏抱着一坛酒，望着内室发笑。

        “我来你这么开心吗？”辛慈接过他递过来的酒，她现在有求于人，就不在乎这些小细节了。

        “当然了，你有恩于我，如果不是你，我没有了解亦双的机会。”

        辛慈笑了，杏眼里闪着光芒，如杯里的葡萄酒一般醉人。她感到身后有一双清冷又热忱的眼睛盯着自己，她回头看了一眼，除了司夏阴恻恻的笑容，什么都没有。

        辛慈笑道：“那你报答吧。”

        司夏捂紧衣服，后退一大步，躲着辛慈炽热的目光，“你别啊，现在亦双可喜欢我了，夸我敞亮来着，你要是要我以身相许的话我岂不是背叛了她？”当察觉到内室的空气刹那间有风刀霜剑，他笑得更开心了，他笔直站立，挺起胸膛，让辛慈看清他玉树临风的姿态。“如果你硬要我以身相许的话，也不是不能商量，但是我事先说明，我是没有感情的，包括你得到我的躯体……”一道冰刃飞到他眉心，他震惊不已，他竟然下这么毒的手，他可是他唯一的朋友啊！

        辛慈接住冰刃，她的掌心被刺穿，血不住往外流，她举起手，看着迅速消失的冰刃，这武器只能是……她跑到内室，内室只有满地的风雪，没有寒见。

        “寒见，你就这么不愿意见我吗？你要是恨我，现在就有机会捅我一刀！”

        “他不会见你的。”司夏叹气，他了解寒见的脾气，“他上神的试炼没通过，是四御中唯一一个没有上神封号的神仙，哪有脸见你？”

        辛慈纠正他：“他能通过的，是我从中作梗……”

        “我听寒见说，他一开始就没打算靠炙阳伞通过试炼，他要靠自己的修为成为上神，炙阳伞是为你准备的。”他刚想替她包扎伤口，只看见她掌心有一条小黑龙舔着她的血，在他的舔舐之下，伤口渐渐愈合。

        司夏一脸难以置信，原形可是低贱的姿态，他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处于这种境地。“太子殿下？怎么会这样？”

        可辛慈没打算解释，只说他累了，要恢复几天原形。“炙阳伞的事，他是这么跟你说的吗？”辛慈还是不敢相信，寒见做到了这种地步，只是为了她。

        “他一直和太子殿下比较，当初太子殿下是靠自己的修为修成上神，他也是有脾气的，不可能会借外力。”

        “嗯。”她没想过有这层原因，可惜时间太急了，她来不及细问，只说：“我来取斩华剑，这些年谢谢你替我保管。”

        “什么？”司夏有一瞬间的呆滞，他比得知裴玄安变成小黑龙更加震惊，瞳孔四散，“你忘了吗？当初你拜托寒见替你保管斩华剑……”

        司夏的话没有说完，辛慈便感觉头昏欲裂，她现在知道一直以来她惴惴不安的原因是什么了，她的记忆是不完整的，有很重要的记忆被拿走了，她不知道凶手是谁。

        “阿慈，你怎么样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他以为裴玄安灵力低到不能维持人形已经是震惊到他下巴要掉，不可能有大事了，可后头还有辛慈记忆错乱呢。虽然神仙偶尔也会记错，但这件事情不对，她那么珍视斩华剑，以至于求着寒见替她保管，她怎么可能会记错？

        “我不知道。”辛慈捂着头，努力回想斩华剑的事情，可脑海空荡荡的，她甚至连寒见的脸都想不起来。

        “没事的，你记不起来我说给你听。”司夏坐在她面前，刚想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小黑龙便飞到他眼前，张牙舞爪吐着信子恐吓他，仿佛在说阿慈这么难过都是你害的，你再欺负她，一口吞了你。

        这么小的龙司夏自然是不怕的，他拍拍辛慈肩膀，“哇！”他身上着火了，小黑龙朝他身上喷天火，天火可是会要神仙命的，“阿慈救命！”

        “不要闹。”辛慈手一挥，天火便熄灭，小黑龙知道她很难过，不敢惹她生气了，飞到她掌心，用脸摩挲她的掌心，希望她不要再难过了，它也跟着难受。

        “也有可能是我记错了，我去库房找找，兴许斩华剑躺在某个角落呢。”司夏无神看着不化的冰雪，想着得拜托寒见陪他演一出戏，再看的时候辛慈早不见身影了。

        方城。

        这里离冬之国很近，所以寒风刺骨，风吹在脸上跟打巴掌一样，一下比一下狠。小黑龙不当她的戒指，它做她的手环，躲在袖子里避寒。

        昆吾剑发出低鸣，是欣喜的声音，它在颤抖，似分别千万年的恋人终于团聚。

        司夏没有说谎，斩华剑在冬之国，在寒见手里，是她记错了。

        她怎么会记错呢？肩膀的伤是斩华剑刺的，每日子时她能感受到撕裂的疼痛。原以为记入骨的事情，一瞬间都被推翻了。

        她下意识摸了肩膀，那里没有伤口，她疼了几千年的地方，突然间伤口就愈合了。北辰的怨气没有散，伤口就这样愈合了，她都开始怀疑，她是不是记错了。北辰没有刺她一剑，是她太想他了，臆想出北辰伤害了她，好让她记一辈子。

        她还有哪些事情记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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