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脑髓震颤，杜克·卡尔
虚拟的数据世界。
抽象宇宙的“异世界”。
现实世界。
所有已知的世界和所有未知的世界，对易升来说，都没有高下之分。
因为易升分不清到底哪个世界为真，哪个世界为假。
小时候被帝国圈养在虚拟的数据世界的经历，决定了易升永远也无法全心全意地相信相信任何事的真假、相信任何人的存在——包括他自己的存在。
活在这海市蜃楼般的泡沫世界，令易升感到无比痛苦。
他对一切都没有实感，不止一次地想去死，也许那样就能解脱。
但后来，经历了一些事，遇到了一些人，易升发现，纵使所有的世界、所有的朋友、所有的亲人都不存在，都是一串数据，甚至是一页漫画、一行文字，也有两样东西是一定存在的。
那两样东西叫生命和感情。
易升活着，他相信自己活着。
哪怕是活在电脑里、活在想象中，他也活着。
感情则是丈量易升生命的尺度。
哪怕朋友、亲人，也和他一样不存在，那些经历过的和正在经历的或虚伪、或真挚的感情，也是可以感受到的、也一定是存在着的。
这就足够。
所以，现在的易升，热爱生命，尽情地享受能感觉到自己鲜活生命的每一秒，尽力平等地对待遇到的每一个智慧生命，也尽力平等地看待自己。
他放弃了对所谓真实的无穷追溯，变得不再怀疑，只是感受和体验。
那些值得珍惜的眼前人，胜过一切。
说回现在。
王常三人背后开枪的行为毫无疑问地威胁到了易升的生命。
之所以没有在警局就马上报复回去，是因为那三人没有对无辜的警察开枪。
易升不是没有在游戏里死过。
就算被一枪爆头，他也觉得自己应该会在游戏舱中醒来，所以才宽容地放过了三人。
但宽容是有限的。
他不能忍受王常和乔治毫不掩饰的杀意。
老子宽宏大量，饶你们一命。
你们他妈的还想杀我，找死！
当然，易升虽说是如此认真地对待自己的生命，但他不觉得其他人也会和自己一样。
如果被别人知道，易升那种“你的命对我来说和我在游戏里割过的草没有区别，我在你认为的现实世界里也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像割草一样杀了你”的想法，他一定会被当成疯子。
易升可不想在直播里暴露出自己的三观和其他人不太一样这件事。
他十分尊重其他人的三观，但其他人不一定会尊重他的三观。
为免去以后的麻烦，还是随便糊弄过去吧。
观众反正是看个乐呵，谁能给他们提供更多的乐子，谁就能获得他们的拥护，很轻松就能搞定。
“你应该不知道，那个常公子在警局里偷袭过我吧。”易升一脸歉意地对跟在身边的希尔说，脸上露出一丝后怕。
镜头给到易升的脸，直播间数百万观众都从他变化的神态中感觉到了一股挥之不去的惧意，想来是常公子三人的偷袭给他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所谓的魔王不过是个调侃性质颇重的外号，这个易小升也只是个普通的玩家。换作是自己，突然被三个队友背刺，也一定会和他一样。
“所以，你...？”希尔试着接话。
“不知道你听过一句话没有，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易升板起了脸，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愤怒，又是委屈又是害怕地说：“他们在我背后放冷枪偷袭我，被我侥幸躲过，是我运气好，下次就不一定了。”
“别看我一路上好像很轻松的样子，其实也就打打鬼怪什么的厉害点，根本打不过他们！”
“说实话，看到他们居然又追上来找我！我害怕的不得了！说不定他们又会对我下手！有第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为了自保，我只好先下手为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他们对付我的办法对付他们！”
“结果...”
易升疑惑地看着直播间的百万观众。
“...他们居然躲不开子弹。”
“是运气太差了吗？我不知道。”
“反正，我躲开了。”
“也许，这就是命吧。”
“没办法。”
直播间的弹幕，又消失了。
听到后头，但凡不傻的人，都听得出他是在嘲讽。
这个易小升到底是委屈还是不委屈啊？
到底是害怕还是不害怕啊？
怎么越听越奇怪呢？
希尔干笑两声，解说道：“躲子弹这个事确实是看运气，也就排行前五十的高手才有实力躲子弹，常公子是败在运气手下了，真刀真枪地和魔王打一场，魔王最多只有三成的胜率。”
她有意弱化了易升的实力，也没有着重去提偷袭的事。
要恰饭的嘛，得罪常公子就等于是得罪了他背靠的工会，希尔可不想砸了自己的饭碗。
直播间观众深以为然，谁也不觉得这个不知道从哪突然冒出来的新人主播有排行前五十的实力，纷纷叹息起常公子糟糕的运气，他的粉丝更是直接骂易升是个背后偷袭的无耻小人，彻底忽略了他们的常公子其实才是偷袭的那一方，易升不过是照着常公子的做法做了一遍而已，老双标了。
“是周雨青家吗？”来到一户人家门口，易升敲门询问。得到是的回答后，破门而入。怨鬼指认出这家的妻子是当年伤害过她的人，易升直截了当地把那人的灵魂撕了下来，然后在还没反应过来的丈夫惊愕的眼神中，头也不回地离开，驾车去往鲍勃·科恩家，如法炮制。
周雨青母亲的灵魂在路上被怨鬼折磨致死。
当年伤害过卡西欧的鲍勃·科恩的父亲的灵魂，易升没有交给怨鬼。
小区门口。
风吹着雨丝织成轻柔的雨幕飘然而下，斜斜落在易升举着的黑伞上。
他伫立在黑暗中，与怨鬼对峙。
“我有急事，要找你哥，我不会伤害他。”易升说。
怨鬼不答，只是盯着他手里奄奄一息的灵魂低声咆哮。
“我帮了你两次，算上这次就是三次，你连一个忙都不想帮我吗？”易升沉声道，眼中燃起湛蓝的灵能之火，在黑夜中恍若幽灵的鬼火。
怨鬼受到惊吓，立刻后退数米。
——自己打不过他。
——灵魂还在他手里。
——他确实帮了自己的忙。
怨鬼犹豫了一会，理清了这三件事，缓慢地点了下头。
易升点了下头。
进展顺利。
另一边。
落入滑道的祝采薇和卡门，摆脱了六条机械犬的追击，却来到了一个更加狭窄的无光通道。
爬回去是不行的，不说能不能爬回去，单是想到那几条凶恶又敏捷的机械犬可能会守在门口等自己露头，两人就打消了回去的心思。
拿出两顶黄色带灯的矿工帽，戴在祝采薇和自己头上。
卡门戴上手套，拨开地上的厚实灰尘，捡回骰子交给祝采薇。
简单交流一番，两人决定沿着通道继续探索。
通道狭窄到仅能容纳一人通行，祝采薇不会打架，又要抱着水缸，卡门便自告奋勇地走在了前头。
卡门的实力其实也没有比祝采薇强多少，但她的武器是电锯。
这东西对人威慑力极强，一遇到想对自己不利的副本NPC或是玩家，卡门把电锯往出一拿，再怎么蛮横的人也会马上变成讲道理的好好先生，非常管用。
拉绳一拉，电锯立刻咆哮着转动了起来。
卡门往前一怼，笑呵呵地跟祝采薇聊起了天。
直看得祝采薇头皮发麻，不断吞唾沫。
“你哪来的电锯，我记得交易市场不卖电锯。”她心惊胆战地问道。
“这电锯是我自己组装的！是不是很棒？！”卡门回头得意地说。
“你看前面！别看我啊！不怕电锯掉地上吗！”祝采薇连忙提醒。
“不怕不怕，你放心，我手超稳。”卡门单手挥舞起了电锯，吓得祝采薇尖叫了起来。
瞧见祝采薇好像确实很怕电锯，卡门这才不再显摆。
走了不知道多久，眼前豁然开朗。
一扇虚掩着的锈蚀铁门，出现在祝采薇和卡门面前。
两边明显还有路，不过通道坍塌了下来，一地碎石埋住了路。
钻出通道，两人回头看了眼，发现自己走了很久的路似乎只是墙上的一个洞。
“上去看看？”祝采薇提议。
一手提着电锯，一手端着步枪的卡门，点了下头。
两人戒备地走到铁门跟前。
身材十分高大的卡门，放下步枪，踮起脚尖，抹去门框上方歪歪斜斜的金属标牌上的灰尘。
祝采薇挥手扇去灰尘，眯着眼，念出了标牌上的英文。
“杜克·卡尔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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