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世间的无奈
刘无心经历过家人惨死，之后吞毒毁容，打入五毒教内部，只为报仇雪恨。他以为早已看淡了生死，不会再畏惧死亡，然而当死亡真正降临之时，他却没了丝毫勇气。
躺在地上，偷眼看向李仲飞，发现李仲飞虽然满脸杀气，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他明白，是他情急之下喊出的话起了作用，至少短时间内，自己不再有性命之忧。
绝处逢生的意外惊喜，竟使他忍不住流下了两滴眼泪。然而不等缓过口气，他又觉身子一轻，已被李仲飞抓住前襟提在了半空。他身材本就比李仲飞矮小许多，这一来竟像只小鸡般挂在李仲飞的手上，说不出来的滑稽可笑。
他不敢挣扎，咬牙忍住阵阵眩晕，努力使自己不至于昏厥过去，唯一能做的，便是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尽可能平息李仲飞的滔天恨意：“李长老，请你相信，属下永远不可能投靠五毒教。”
他很清楚，自己若不能马上说出一个令李仲飞信服的理由，下一刻李仲飞必会毫不留情地捏碎他的喉骨，就像他杀掉楚雨风那般干净利落。
“李长老，属下之所以如此，乃是受了帮主的指使！”刘无心嘶吼一声，气急攻心之下，一口鲜血随之溢出嘴角，“这一切，其实都是帮主命令属下做的！”
“什么？”李仲飞果然大惊失色，甩手将刘无心摔在地上，一只脚重新踏住了刘无心的胸口，厉声道，“说！若有半句不实，我立刻杀了你！”
“我说，我说。”刘无心吐出口中鲜血，语速极为急促，“帮主曾有密信传来，说时间无多，必须让你及早接触大车，而眼下，你只有至少再立一次大功才能有机会，所以……”
“所以你便利用我给你的消息，一面引诱天王帮夜袭弱水居，一面又通知我预先警惕。让我有机会在其败退之后，设法擒杀天王帮的人，做为我再度晋身之资？”李仲飞气急，脚下不觉加力，疼的刘无心再次连声惨叫。
刘无心冷汗如雨，眼神却变得异常坚定：“正是！若非如此，凭你整日泡在药香居这个温柔乡里，又从哪里能捞取到立功的机会？”
“你好狠的心！”李仲飞恨不得将刘无心碎尸万段，抬手抽了刘无心一记耳光，恨恨道，“既然你知晓年夜是个机会，为何不全力相助天王帮的斩首行动？你凭什么认为楚大哥他们不会得手？”
闻言，刘无心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反唇相讥道：“你在天王帮待过，说实话，你凭什么能肯定他们可以成功？全力相助，若到时候功败垂成，非但他们自己性命难保，就连你我，也将死无葬身之地！”
“那你便让天王帮做了弃子？”李仲飞越说越气，他怕自己会一时忍不住将刘无心踏死，忙抽身后退了半步，狰狞道，“你这么做，与五毒奸邪有何区别？”
“一将功成万骨枯，”刘无心挣扎着坐起来，厉声道，“为了尽诛五毒教，哪怕有一丝机会，我也不会放过！待得功成之时，我大仇得报，自会自尽于天王帮英雄灵前，以谢已罪！”
“你！”看着刘无心狰狞的疤脸，李仲飞忽然有种彻骨的寒意。
什么天下大义，什么铲奸除恶、救国救民，刘无心的心里只有他自己的血海深仇。为了替家人复仇，他已经入了魔道，他的所作所为甚至比大多数五毒教徒更加可耻、卑鄙。
但李仲飞又能怎么样？杀了他？虽能出口恶气，却已于事无补。不杀他？日后又有何颜面再见郎发斌等天王英豪？
李仲飞长吁短叹、怅然半晌，刘无心见他脸色时晴时阴，知他对如何决断仍拿不定主意，于是轻咳一声，爬起身道：“李长老，枉你一身绝学，性格怎的如此优柔寡断？我这便可以给你两条路走。”
李仲飞将脸扭向另一边，冷哼一声。刘无心继续道：“其一，你若难咽怒气便杀了我，回去就说我被楚雨风杀死，你又杀了楚雨风。其二便是你我二人一同回去领功。二者选一，我的计划依然可以进行下去。”
“哼，”李仲飞厌恶地皱紧眉头，不屑道，“说来说去，都是将这设计屠害天王帮英雄的功劳揽于已身，我做不出这等厚颜无耻之事。”
“厚颜无耻？”刘无心冷笑道，“你太幼稚了，我们潜入五毒教为的什么？不查明五毒教与李后勾结的证据，又怎能匡扶宋氏、拨乱反正？”
“说得好听，打着正义的幌子你就可以戕害无辜？”李仲飞叹道，“方才你说，若是没了我更方便大展拳脚，好吧，我这就成全你。”
说着，他一跺脚转身便走，边走边叫道：“老子不干了，看不惯想不通，我退出总可以吧！”
刘无心却哈哈大笑，朗声道：“木统领请留步！”
“你叫我什么？”李仲飞骤然停步，回身怒视刘无心，暴喝道，“你叫我什么？你敢再叫一遍？”
“我叫你木统领怎么了？你难道不正是五毒教水旗统领木子风么？”刘无心笑的更加得意，摊开双手道，“你卧底之事只有丐帮知晓，若因你坏了大事，你五毒弟子的身份便一辈子也洗不掉、逃不脱了，而且……”
李仲飞气得浑身发抖，切齿道：“说！而且什么？”
“而且……”刘无心嘴角抹过一丝狰狞，“你灭了木青音满门，你以为将来一旦身份暴露，五毒教会放过你？”
“什么！”李仲飞脸色煞白，一把抓向刘无心，急声道，“你怎么知道我杀了木青音？难道阡陌山庄灭门一案竟是丐帮所为？”
刘无心笑而不答，任由李仲飞抓住他的前襟，嘿然道：“你可要想明白，天王帮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你若再怯懦犹豫，他们岂不白死了？不如听我的话，将计就计，贪下此功。”
读到李仲飞眼中的迷茫，刘无心缓缓掰开他的手，整整衣领道：“自古以来，凡为了天下大计，哪次不是尔虞我诈？哪次不是尸积如山？只要能达到最终的目的便是成功，正义，永远属于胜利的一方！”
说完，刘无心抱起楚雨风的尸体，用肩膀碰了李仲飞一下：“走吧，我来时设得疑兵之计恐怕拖延不了多少时间，追兵应该快进谷了，我们快离开这里。”
刘无心手段虽卑鄙歹毒，一席道理却讲得丝丝入扣。况且李仲飞摸不准，这次诱杀楚雨风等人是刘无心自己想的毒计，还是得到丐帮的秘密指示，所以李仲飞并不敢拿刘无心怎么样。
内心感觉深深的无奈，李仲飞跟在刘无心身后失魂落魄地走着，他恨极刘无心，却更恨自己无能为力，明知被人利用、明知也许将来还会继续受其利用，可眼下他只能暂时认命。
他只希望尽早将自己的使命完成，早日远离这些是非、远离这些无奈。刹那间，他仿佛老了十多岁。
而刘无心却十分开心，李仲飞的神色越黯然，他越是开心。方才的一番义正言辞、舍生忘死，其实只是他的保命之道。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打消李仲飞杀他的想法，才能彻底保住自己的性命。
而且，不止为了保命，要想替家人报仇，仅凭自己的能力也许永远无法完成，李仲飞这个武功绝顶却又头脑简单的家伙，正好可以利用。
他越想越开心，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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