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同行两兄妹
李仲飞见他笑的奸诈，眉头紧皱道：“为何？”
“公子有所不知，近来不知何故，官道上平白多了许多关卡。”孙领队表情格外沉重，两只眼睛却死死盯着李仲飞腰间的锦囊，那里面正放着李仲飞刚刚收起来的五十两纹银。
李仲飞看似无意的用手挡住锦囊，沉声道：“那又如何？”
“要知道，多一道关卡便多一份钱打点，如此算下来，我可能血本无归啊。”孙领队一摊手，幽幽地叹了口气，“唉，真不想再向前走了。”
李仲飞明白他是在坐地起价，冷哼一声问道：“说吧，你想要多少？”
“哈哈……还是公子爽快。”孙领队哈哈大笑，伸出两根手指在李仲飞脸前晃了晃。
“再加二两？好说。”李仲飞一撇嘴就要掏银子，不料孙领队却摇了摇头。
“二十两？”李仲飞脸色一变，当场就要发作，但随即转念一想，眼下脱身才是当务之急，于是咬牙道，“行，我给！”
李仲飞暗自感慨世事炎凉，伸手摘下了锦囊。在他将要掏出银两之时，有一只青葱般的玉手忽然按在他的手臂上，紧接着，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不能给！”
声音如银铃般悦耳，李仲飞扭头看去，只见身旁站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
少女粉面红唇，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正满含怒气地瞪着孙领队：“你这人怎么这样？你知道寻常百姓需要多久，才能挣得这二十两银子吗？”
孙领队见少女阻拦，耸耸肩道：“所以啊……我没冲你们要，只收这位公子的。”
“那也不行！你这不是……不是……”少女干脆手臂一张，挡在李仲飞与孙领队中间。她想找些严厉的话来训斥孙领队，可最终只咬咬嘴唇，说了句：“太欺负人了。”
少女含嗔带怒的斥责，在旁人听来却如同撒娇一般，顿时引得周围哄笑不止，孙领队更是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少女俏脸通红，不敢再轻易开口，一双小手却仍紧紧抓着李仲飞的胳膊，不让他向外掏钱。
眼见少女越发尴尬，李仲飞本想息事宁人，又怕拂了少女的好意，只得无奈地摇头苦笑。
这时，又有一个身材消瘦的年轻人从人群中挤过来，将少女从李仲飞身前扯开，微带责备地说道：“小妹，咱们寄人篱下，不可多事。”
“哥……他们欺负人！”少女又看了李仲飞一眼，扑入年轻人的怀里嘤嘤低泣。
“好了……孙领队让咱们跟随商队，是可怜咱们兄妹二人，咱们可不能不领情啊。”年轻人叹了口气，轻拥着少女走向一旁。
李仲飞这才注意到这双兄妹衣着十分破旧，薄薄的夹袄上缝满了大大小小的补丁。眼见已入初冬，他二人却还穿着草鞋，显然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一愣神的功夫，又听孙领队催促道：“想好了没有？你到底给不给钱？”
“钱自然给你，”李仲飞从兄妹二人身上挪回视线，皱眉道，“不过在下有一事不明，既然关卡索银甚重，为何不另择旁路？难道就真的只有官道一途可行？”
孙领队已是满脸不耐，冷笑道：“走不走官道是我说了算，交不交银子也是我说了算，你说这么多废话作甚？”
“不走官道便遇不上关卡，遇不上关卡便无需打点，那我为何还要多掏银两？”李仲飞也有了些许怒气。
孙领队却理也不理，只是再次冲李仲飞伸出了手，等李仲飞递来银两之后，才得意地说道：“我确实知道另外有条路可以避开官兵，不过那条路要穿过黑云岭，黑云岭的强匪可是连官军都不敢招惹的。”
李仲飞一愣，奇怪道：“那你就不怕强匪劫了你的货物？”
“盗亦有道，强匪也收买路钱，”孙领队掂了掂手中的银两，唏嘘道，“你这些钱足可以打发强匪，却喂不饱官兵啊。”
李仲飞闻言，不由一阵郁闷，嘟囔道：“盗亦有道，官军无道，百姓不怕强匪却怕官军，这……这算什么世道啊？”
“什么世道？这就是大宋！”孙领队一撇嘴，将银两收入钱袋，回身冲着人群大喊道，“今天的买卖就到这里！收拾一下准备启程啦。”
得了二十两纹银的横财，他自然再看不上村民的廉价土产，边走边将仍恋恋不舍的村民赶开：“走啦走啦，过些日子我们还回来，别耽误了行程！”
对于这个贪婪世故的商队领队，李仲飞有种说不出的厌恶，他向人群中张望着，看到了一脸沮丧的老妇，忙追上孙领队道：“烦请孙领队，能否收下那老人家的针线活？”
孙领队嘿然道：“你还真爱多管闲事啊。”
“他二老家境贫寒，却倾尽所有厚待于我，我不能无动于衷。”李仲飞说着掏出几块碎银，交到孙领队手中道，“方才你也看到了，他们根本不要我的答谢，就请孙领队用这点银子买下她的物件吧。”
孙领队瞅了瞅银子，几块碎银加起来也有四五两，叹口气道：“也罢，我就帮你这一回。不过银子太多，怕不好说辞啊。”
“孙领队是生意人，害怕骗不过一个老人家？”李仲飞笑了。
“你以为天底下的生意人都是奸商？”孙领队翻了个白眼，不过仍取过碎银，朝老妇走去。
老妇这时也看到了孙领队，忙颤巍巍地迎过来，双手捧着一方锦帕，小心翼翼道：“孙老爷，我们就指着它换点粮食，求您开恩，收下它吧。”
孙领队拿起锦帕，随手塞进怀里，将碎银悉数放在老妇手中，装模作样道：“你的东西我看了，还可以。这次算你走运，隆兴城有一富户特别喜爱锦帕，托我高价收购。”
他想了想，又从碎银中取走一块，笑道：“我看你腿脚不便，就用这块银子换给你五斗米，怎么样？”
老妇满脸震惊，双手捧着碎银，就那么傻愣愣的站着，直到孙领队将一大口袋米放在她的脚边，她才如梦初醒，千恩万谢着就要冲孙领队下跪。
李仲飞见状，心头长松口气，从人群外围绕了个圈，走向停在远处的车队，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就要靠这些牛车代步了。
正巧，那少女正坐在一辆装满货物的牛车上冲这边招手。李仲飞忙走过去，抱拳作揖道：“方才姑娘好意，在下感激不尽。”
“感激什么？最后你不还是交钱了。”少女白了李仲飞一眼，不再理他，却又悄悄拍了拍自己身旁，示意李仲飞也坐上来。
这个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她哥哥的眼睛，年轻人轻咳一声，向少女身边靠了靠，将另一侧让出了少许地方。
“多谢。”李仲飞赶忙又是一揖，坐在了年轻人旁边。
经过短暂的沉默，少女突然探头道：“你很有钱？”
李仲飞一愣，失笑道：“只能说在下暂时不缺钱。”
少女却认真道：“那你就是傻。”
“呃？”李仲飞又是一愣，只听少女指着孙领队道：“他取走的那块碎银起码有一两，至少能换两袋米，可他只换给了人家一袋，而你却不闻不问，是不是傻？”
李仲飞顺着少女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得却是老妇，笑道：“对那位老人家而言，已是莫大的惊喜了，我还有何必要斤斤计较？”
少女吃惊道：“这就足够了？”
“这就足够了。”李仲飞收敛笑容，重重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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