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各自怀鬼胎

夕阳昏黄，暮色清冷，一声长叹随风而逝……

    “幸亏我问及此事，你还是太大意了。”张新面色凝重地说道，“五毒教之所以远遁蛮荒，并不全是因为采石矶之战中蛇鼠两端，同时得罪了宋金两国。”

    李仲飞不解道：“那是因为什么？”

    “更重要的是，他们绝大多数人早已恶贯满盈、为天下人所不齿！”张新一脸的鄙夷。

    他见李仲飞有些不置可否，又叹了口气道：“你本身也在修炼五毒功法，应该深知五毒教的武功必须借助大量毒物方可大成。而一个人若要常年涉及毒物，性情必然会变得暴虐狂躁、行事嗜血乖张……”

    随着张新款款道来，李仲飞不禁看向自己的双手。

    他小臂上的绿线早已消失，自然无法再看出端倪，而张新根本不知道此事，只是顺着他的目光奇怪地瞅了两眼，便继续道：“看来你也发觉了，如果不是你体内那极寒的内力一直压制着五毒功力，你现在的性情早已难以预料。”

    李仲飞迎视张新，突然问道：“那张前辈呢？他自幼浸淫五毒绝学，功力高我何止数倍，为何不见丝毫异样？”

    “峨眉派有一炼气养性之法诀，名曰冰心诀。张大侠之所以本性不失，便是早年得益于燕月如将此法诀相传，不然……”

    张新说着，将手贴在亭柱之上拍击了两下，有些愤慨道：“张大侠在五毒教屡受排挤，正是因为他和那些恶贼根本不是一类。五毒教众嗜血好杀，无恶不作，天下英豪早就欲除之而后快！”

    “原来如此……”李仲飞茫然地点点头。

    “你现在也许不理解我的话，”张新深深看了李仲飞一眼，“此番南下，你自会看到五毒教的斑斑劣迹，到时候，我相信你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

    李仲飞沉吟道：“倘若真是那样，我该做什么？”

    张新笑了笑，忽然压低了声音：“其实，我早已打算对五毒教动手了，你去之后，务必探清五毒教总坛的兵力部署，等你消息一出，我马上调派高手突袭五毒教总坛！”

    李仲飞没料到张新计划之中竟然还有计划，他惊讶之余，说话都有些结巴：“可，可这样一来，张前辈会不会因此……”

    “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可对张明浩，你又了解多少？”冰冷的语气之中，张新连称呼都变了。

    李仲飞想了想，只得摇摇头如实说道：“我与张前辈虽从五年前便认识了，但相处不过三个月，若说他为人如何，却不甚了解……”

    “所以说……”张新不露声色地吁了口气，缓缓道：“张明浩虽答应帮你，但我敢断言，他定不会陪你回五毒教，你此番南下只有丐帮之人可以信任。”

    “怎么可能？”李仲飞眉头微皱。

    “人心隔肚皮，你还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何况是那种邪门歪道！”张新鄙夷的撇撇嘴。

    他话一出口，随即觉察到李仲飞脸色有变，方知有些失言，忙改口道：“你莫要误会，我并非说张大侠心性邪恶，只不过一个人若是身处污秽之地久了，考虑事情难免与我正道中人有所不同，为人处世更是易走偏锋。”

    “可你刚刚还说张前辈与他们不同。”李仲飞眉头皱的更紧了。

    张新脸色一滞，勉强笑道：“你放心，我的计划只是针对夏清风和她的党羽，如果成功，张明浩甚至会从中得益也说不定。”

    李仲飞愣了愣，刚想再问，张新却摆摆手，结束了话题。

    经过短暂的沉默，张新将丐帮抚州分舵的情况大致讲了一遍，才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我猜张明浩还有话要与你说。你切记，南下之后无论对谁，都要话留三分！”

    张新和李仲飞一前一后离开了石园，张新没有向张明浩吐露实情，但他对李仲飞说的，又会是丐帮的全部计划吗？

    月过中天，夜过三更。

    一场沉闷的宴席匆匆开始，又匆匆结束。

    众人各怀心思，虽美酒在案，却无一人沾唇。

    简单地商议了一些李仲飞南下的细节，张明浩走了，走之前甚至没有对李仲飞单独嘱托，这让李仲飞不免有些忐忑，心中的天平也悄然朝着张新偏去。

    与李仲飞不同，张新的心情较之先前，却明显轻松了许多。

    张明浩果然没有答应和李仲飞一起返回五毒教，他说了一大堆理由，其实张新知道，他的理由只有一个。

    那就是张明浩想和李仲飞划清界限，就算李仲飞到了五毒教，张明浩也不会站在台前帮忙，甚至一旦李仲飞做出对五毒教不利的事情，他也许比别人更早动手除去李仲飞，以免受到牵连。

    因此张新确信，只要张明浩不改变自己的打算，李仲飞便会对五毒教愈发失望，最终将被逼得不再心存善念。何况，他还有一招后手，此事如果顺利，李仲飞定会完全转入到自己这边，全力对付五毒教！

    送走了张明浩和那一群喝得东倒西歪的宋兵，张新嘱托燕月如带人将刑天的遗体运往外英雄冢安葬。

    完颜乐善劫去屠龙社名单已成定论，丐帮各路人马能否成功将其截获，也不是留在翠青山的张新等人能够左右得了的。至于将来如何利用完颜刚，现在还为时尚早，剩下的便只有韩侂胄前往襄阳一事了。

    张新本来想亲自护送韩侂胄，无奈眼下形势错综复杂，根本无法脱身，他只得令焦龙庆返回石场，召集剩余的刺影死士沿途保护。

    有刺影死士出马，加上焦龙庆也是谨慎细致之人，一路上多加小心，自然可保万无一失。

    安排完毕，张新便带了李仲飞前往后山去请韩侂胄启程。

    二人走在通往主峰的山道上，随着距离聚义寨越来越近，周围群山渐渐被撇在脚下，远处奔腾浩瀚的万里长江也尽收眼底。

    不知不觉，已到了韩侂胄居住的茅屋前，张新忍不住长叹一声：“仲飞，明日之后，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说真的，我的心里真是没底啊。”

    其实不只是他心中七上八下，张明浩此时也是忐忑不安。离开云松院后，张明浩让宋兵运着安景焕的尸体先行一步，他自己却在落枫坡的大河边坐了下来。

    事情变化的太快，他需要找一个地方独自静下来想一想。

    四周一片寂静，张明浩斜倚在一棵松树上闭目沉思。这次同意将李仲飞安插进五毒教，收集李后一党祸国乱政的证据，他越想越觉得不妥。

    他对李仲飞虽然有授艺之恩，但当初是为了想同柳云宗拉近关系才有此一着，况且已时隔数年之久，李仲飞到底为人如何，他还真不敢擅作论断。

    如今皇后李凤娘以雷霆手段控制了京城五大禁军，其党羽更是遍布朝野。一旦太上皇驾崩，李凤娘失去这唯一掣肘，下一步仿效武则天，废掉赵惇自立为帝也是极有把握的。

    如果李凤娘成功，夏清风自然居功至伟，五毒教则可一举翻身，但如果败了呢？五毒教上下何去何从？是否还有一线生机？还是彻底覆灭？

    世上谁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只有赌！而这个压上无数条性命的赌局实在太大了，大到让许多人都承受不起，所以现在五毒教已俨然分成了两派。

    当然，五毒教两派之间分歧虽然很大，却远没有像张明浩想象的那样，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在这一场权力与欲望的较量之中，张明浩又何尝不是一个受害者呢？只不过他自己并不知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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