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牛排和饺子

和皓月放学回家，隔着橱窗看到店里只有老妈，进门就大喊：“妈，我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呗，要不要给你让座呀？”沈爱香抬一下眼，继续在开页账本上写了又划，把精挑细选的手账本用得像数学草稿纸。

        “作业多吗？”

        “不多。”

        和皓月整个人被兴奋笼罩着，三步并作两步窜到老妈面前，手指“哒哒哒”地敲着桌面。周六没有晚自习，和皓月放学后拉着江耀去参观宋荔加入的动漫社，以前一直以为那都是初中生才会喜欢的热闹，没想到宋荔加入的这个“何故动漫社”，七个成员，她居然是唯一的高中生。其他六位，三位美院一名北锵大，还有两位已经工作了。

        和皓月往后趔了趔背，瞄到一顶鲜亮的红色贝雷帽，兴冲冲地拿到镜子前试戴。

        “啥时候买的帽子？这么高调。”

        “肖潇的。”

        “哦。”和皓月拿出手机自拍了几张，看着沈爱香。

        “有话就说。”

        和皓月本来想聊聊“何故动漫社”，犹豫片刻还是忍住了，她凑到沈爱香跟前笑嘻嘻地回了一句，“吃冰棍拉冰棍，没话。”然后抢在老妈怼回来前转了话题，问：“张姨跟肖潇姐今天怎么走这么早？”

        “你张姨今天休息，肖潇请假。”沈爱香用马克笔标记几下，圈出一个结果，“你看我这个对不对？”

        和皓月接过手账本一边看一边继续搭话：“妈，肖潇是不是要结婚了？”

        沈爱香仿若未闻，继续在电脑上查找东西，嘴里念念有词，“sa-jj-37、shi-shi-16……”念得是店里鞋子的款式，在和皓月跟肖潇的强烈建议下，沈爱香终于接受了电脑办公的安利，只是操作还不熟练。

        “对着呢。”和皓月把手账本放回去，“那我先回屋了哈。”说着推开柜台侧后方的门消失在珠帘后面。

        沈爱香眼睛盯着电脑页面，十指浮在键盘上翘着，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往里敲字，看上去很专注，却清晰地听见并判断出和皓月从冰箱里拿了雪糕蹬蹬蹬上了楼。

        “和皓月，现在什么季节，你能不能悠着点。”

        “不能。”

        作业确实不多，和皓月咔哧咔哧地吃着雪糕，同时把需要完成的作业粗略过一遍，吃完雪糕全神贯注于书本，很快搞定了作业。起来伸了个懒腰，和皓月从书架上抽下一本反插着的言情小说，书名叫《奶茶情缘》，封面下面写着一句荐语：名校大一男生写给38岁奶茶店女老板的101封情书。

        和皓月快速浏览过扉页，接着是目录，手指捻在书页上即将进入一个神秘的故事。与此同时，沈爱香终于弄完了这一周的账本。她伸个懒腰送走最后一波客人，看看时间关了店门冲楼上喊：“月儿，晚上想吃什么？”

        和皓月吓一跳，纯粹做贼心虚，直接把书塞到了枕头底下。

        “月儿~月儿，你是聋了还是睡了？”沈爱香说着话进了厨房，和皓月也下楼跟进厨房，跟老妈挤一块看满满当当的冰箱：“我想吃饺子，速冻的就行。”

        “吃什么饺子啊，上礼拜刚吃饺子。”沈爱香先拿了一些蔬菜，打开冷冻柜，思考两秒钟后拿出两盒牛排解冻，等待的时间里，迅速处理好蘑菇、番茄和西兰花三种蔬菜备用。

        大门“咔啦啦”响过，和皓月看一眼院里，明老师回来了。

        沈爱香拿出解冻好的牛排，开了火，手指点在油烟机上没按下去，扭头看着她，一脸大展雄图：“今天给你煎一个秘制牛排，这次保证成功。”

        此牛排非彼牛排，和皓月知道老妈在等自己的反应，僵了有一秒钟，一巴掌拍在自己胸口上：“哎呀，看到明老师我才想起来，江耀让我给他去个电话。”说着，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蹿没了，“煎好了叫我，谢谢老妈！”

        老妈常说，吃什么不重要，关键是跟谁一块儿吃。和皓月对此深表怀疑，她朴素而坚定地认为，影响口味的只有食材本身和烹饪方法，尤其食材的来源太重要了。这些号称超市里卖三百多一片，来自澳洲天然牧场的高品质西冷牛排，不好吃只能说明老妈的厨艺亟待精进。

        厨艺好了自然也就没有那些歪理了，对吧。

        话说回来，这些让老妈屡败屡战却还有机会屡战的高价牛排，都是老妈从她开超市的新男友那里成箱搬来的，跟搬方便面似的。

        关于老妈的历届男友，和皓月至今没找到一种合适的态度去面对。

        最早打上照面她还在上初二，江耀学物理怎么都学不明白，江耀爸妈，和皓月称呼姑姑姑父的世家长辈，他们威逼利诱双管齐下，总算把儿子送去了补习班。那时候正当江耀短暂但激烈的叛逆期，补习班去了一次就因为打架被劝退。姑姑姑父一边停掉江耀的零用钱，上下学接送，制定严格的作息表，一边开始为他寻找物理家教。

        说起来，他们完全可以给江耀请到更有资历的家教，再不济，到大学城里走一遭这事儿也就解决了。感谢少年江耀的叛逆期，也感谢和皓月在全市重点北溟初中常年霸占年级第一的光辉履历，结局就是，和皓月做了江耀大半年的物理老师。

        这次“家教生涯”，对和皓月来说绝对是意外之喜，不但每周都可以拿到五十元的报酬，而且每周末江耀妈妈总是变着花样做好吃的，唯一的压力是，江耀能不能进步。

        补习跨了一个寒假，年后期中考成绩出来，单科考进全班第三的江耀，给和皓月的“家教生涯”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当天下午，江耀到北溟找和皓月庆祝，除了他俩，一起去的还有江耀的两个朋友刘胤希和孙磊。吃完饭去唱歌，孙磊是麦霸，开场的几首歌后，变成了他一个人守着点唱机过瘾。刘胤希坐在沙发边上好修养的端坐着，偶尔会小声地跟唱几句，另一只麦克风从刘胤希流动到江耀手里，趁和皓月不备，江耀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声音大到震得和皓月反手就开始打他。

        正当两人扭打在一起的时候，沈爱香进来了。整个包房瞬间静止，足足过了三秒钟，和皓月刚要跟老妈打招呼，沈爱香冲上来一把推开江耀，手起掌落就给了和皓月一巴掌，并在所有人的错愕中，像拎玩具一样把她拉走了。

        和皓月从不知道，老妈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从小到大，老爸老妈别说动手，重话都没怎么跟她讲过，和皓月早慧懂事学习成绩拔尖，跟老爸老妈的相处，与其说是家长和孩子，不如说更像朋友一点。这一巴掌把和皓月打懵了，沈爱香也懵，她接到电话的时候吓得发抖，电话里说，“和皓月跟三个陌生男人去了镜湖ktv。”

        挂掉电话，沈爱香疯了一样冲到镜湖ktv，等找到和皓月的时候，情绪已经顶到她完全失去了理智。

        沈爱香对江耀原本是非常熟悉的，只因和皓月小时候长得快，又比江耀大半年，在这个“表弟”面前，女儿一直都很有姐姐的模样，以至于江耀作为后进生在这两年才拔节一样窜高，却没有在沈爱香的脑子里完成系统更新。

        女儿身边突然出现的“高大的陌生男人”，昏暗的包房里，她看到了她看到的。

        和皓月后来也没问过她那时候在想什么，只见她热血上涌手起掌落，理智恢复时候，她已经拖着女儿走在了大街上。

        江耀想要上前问清楚，被跟沈爱香一起出现的叔叔拦住。

        后来老妈跟和皓月道歉，和皓月提出想要一个新款智能手机。手上用的这个是老妈用了两年多淘汰下来的，理由是：学生要保持低调。其实完全没必要，北溟大学附属中学初中部，到这里上学的有两类，一类是和皓月这样成绩名列前茅，或是宋荔那样，从小主持节目客串影视剧，童星光环尢在，总之都是些学校可以拿来做招牌的学生。另一类则非富即贵，简单来说就是不差钱，而且这类人才是北溟初中的主流。

        老妈所谓斥重金给和皓月拿下的新款手机，对这里的学生只是标配而已。

        关于那位陌生的叔叔，和皓月那天在懵圈状态中，只留了个模糊的印象，那会儿刚开春不久，他穿了件长款黑色大衣，中等身材微微驼背，在穿夹克露脚踝挺拔修长的江耀旁边，越发显出一种稳重慈祥，和普通。

        老妈提前给她打预防针，说要见见。真见了，还是有点没意思。时间选在周末，在一个商场的餐厅，吃完饭老妈张罗着一起去逛街，摆明了是要和皓月挑选见面礼物，和皓月莫名觉得心里有点堵，推说马上要月考得回家复习，一个人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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