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不可原谅

血无痕此生，最擅长的，是用剑来说话。所以，他对自己五味杂陈的心绪拙于表达。他瞬间苍老了几十岁，什么都没说，就那样静静地抱住血飘，凝视着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庞。他的眼，一片血红。

        血无痕的心受到了无与伦比的痛苦折磨与悲伤煎熬。

        血飘流的血已经干涸，体温也终是变冷。

        剑还插在她的身上，血无痕如同做错事情的孩子，对错误的结果手足无措。

        许久，他才痛苦地自语：“我们的孩子？我们有孩子了，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们的孩子又是谁？”

        此刻的落霞岭带着血腥味，显得凄美而又寂静。没有谁可以回答他。

        轰——

        一大群飞兽出现在落霞岭上空。血无痕没有去看，他望着血飘，如同魔怔。以至于龙威他们站到身边时，他都浑然不觉。

        莫轻浥无声地跪倒在血飘身边，血浓于水看来一点没错，她的悲痛出自本能。

        莫轻浥轻柔地抚摸着母亲的脸，悲声叫唤：“娘，你醒醒啊！”

        刚刚得知有母亲，可转眼间就阴阳两隔，叫她如何能接受？

        莫轻浥在万劫谷看了血飘的信时，就想着尽快赶到，阻止悲剧发生，但终究是来晚了。

        “你，你杀了我娘！”莫轻浥冲血无痕吼道。

        血无痕是她的父亲，可是母亲却死在父亲的剑下，她不能原谅这样的父亲。

        血无痕嘴唇颤抖着，他认识莫轻浥，想不到就是自己和血飘的女儿，他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激动。而面对女儿的质问，他还能解释什么？

        “是我杀了你娘……”血无痕痛苦万分。

        “娘，我刚刚有娘了，你就杀了她，你为什么要杀她？”莫轻浥腾地起身，手中长剑指住血无痕，哽咽道：“你不是我爹，我没有你这样的爹！”

        血无痕都不曾动弹一下，他只是看着莫轻浥，眼神从未有过的柔和与自责：“轻浥，我不配做你的爹，我该死，我对最亲近的人挥下的是屠刀，我给你和你娘带来的只有伤害。你动手吧，就让我与你的娘在另一个世界团聚。只是，以后你一个人要好好活着。”

        当！

        长剑掉落在地，莫轻浥要杀自己的爹，她怎么能下得了手。

        青子衿和那些西蛮强者无不唏嘘，莫轻浥这个女孩子未免太苦命了。

        龙威一声叹息，走到莫轻浥身边，说道：“轻浥，血无痕是你唯一的亲人了，你已经没有了母亲，不能再没有了父亲。”

        “可是……”

        “没有可是，他们能够有你，自然是不想结果是这样的。既然造成了现在的结果，也无法挽回，但必定有误解。”龙威以‘聆’字诀了解了血无痕的心理活动，对落霞岭发生的事情，有了初步的认识，所以他首先安慰莫轻浥。

        血无痕轻轻放下血飘，面对莫轻浥，说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我们有一个女儿。杀手无情，不能有家，你娘为了自由，叛离了血芒堂，她知道结局会一样的，只是迟早而已。”

        “所以，你认为娘应该死在你的剑下？！”莫轻浥苦涩道。

        “可是你知道吗？已经不一样了，血芒堂被龙威除名，现在一片火海，明天就会化为灰烬。”莫轻浥冷冷道，对血无痕无法释怀。

        血无痕大吃一惊，不可置信地望向龙威。

        “她说的是真的，可惜你们知道得迟了，要是早些知道，我相信血飘就不会是这样的下场。”龙威平静说道。

        “你不会对她起真正的杀心，而她对你的感情一直没有改变。但你们最大的分歧在于，你无比忠于血芒堂，血飘渴望自由，过正常人的生活。你对他也有情，但不会为她放弃血芒堂，更不会背叛，这大概也是她迟迟不告诉你有孩子的原因。”龙威继续说道。

        血无痕震惊龙威的话，只有对两人情况了如指掌，才会说得出来，由此可见，龙威不简单，于是他没有插嘴，任龙威说下去。

        “血飘深知叛离血芒堂的结果，也深知整个血芒堂只有你可以胜过她。所以，她在这落霞岭，你们初见的地方等你，我猜的没错的话，你的剑，是她自己扑上去的。”

        龙威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莫轻浥不可置信，血无痕却震惊之余点点头，他没有深究龙威是如何得知这样的结论，可他知道，有龙威在，就可以化解女儿莫轻浥对他的误解了。因为龙威的判断在还原真相。

        “还有，血飘以死，是要唤起你作为父亲的责任，为了她你不愿浪迹天涯，但为了你的女儿，你还要呆在血芒堂吗？”

        “我相信你会陪女儿浪迹天涯，因为在血芒堂，只会毁了你女儿一生。你是杀手，也不会辜负女二儿。”龙威徐徐道来，竟然把血无痕和血飘分析的明了透彻，也合情合理。

        血无痕简直在怀疑，这是一个少年吗？！

        莫轻浥在一旁也听明白了，血无痕不杀血飘，是血飘为血无痕而自寻了死，血飘之所以那么做，是为了血无痕别无选择地把莫轻浥带离血芒堂。

        “血飘，你太傻了，你如果活着，我为了我们一家人，我浪迹天涯又何妨！”血无痕长叹，在深深愧疚，但一切都于事无补。

        龙威微笑地看向莫轻浥：“轻易，你会原谅你的父亲吗？”

        莫轻浥深吸一口气，说道：“上天对我还是眷顾的，没有让我一无所有。但，我不会原谅！”

        血无痕垂下头去，第一号杀手又怎样，对女儿的不原谅，他束手无策，心头不安，也只有低头的份。

        “不原谅的代价，就是要一辈子不离开我。”莫轻浥补充道。

        龙威笑了。

        血无痕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不自觉间，竟然已老泪纵横，颤抖着手，如同捧住天下稀珍，把女儿揽到了怀里。

        终于，莫轻浥饱含深情地叫了声：“爹。”

        “轻浥，爹答应，以后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

        杀手无情吗？不，他们的情不过被无情掩饰了而已。

        父女俩把血飘就葬在了落霞岭。“血飘，我们的开始和结束都在这里，那么你就在这里安眠吧，看花开花谢，蝴蝶翩飞………”血无痕动情地说道，

        莫轻浥血无痕父女团聚，再没龙威什么事了，便准备离开。

        血无痕对龙威深深一礼：“我不管怎么说，都要谢谢你。”

        龙威扶额，笑道：“我也没有为你做什么，无需言谢。对了，我们此去剑皇廷，你们有什么打算？”

        莫轻浥难得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听爹的。”

        “要么浪迹天涯，要么隐居世外。”血无痕说道。

        “好，我们就此别过。”

        呼隆隆，飞兽腾空而去，惊起了漫天彩蝶，血无痕轻轻拍了莫轻浥肩膀，和声道：“轻浥，龙威那小子，你就忘了吧。”

        “爹，你说什么呢，我只是发现，龙威成了我羡慕中的英雄，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是真的仅此而已吗？

        “我们将来还会再见吗？”莫轻浥又微不可闻的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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