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对决
虎妖异常光耀的竖瞳满是敌意。
为了让自己的话看起来可信,卜守器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他心中想得却是,“这妖怪怎么不受曼陀罗影响,还有他怎么就能这么快醒过来,真是……”
“谎话!”尉迟真幻化出阔刀对着可疑的男子劈了下去。
卜守器的腿顿时离开床沿,瞬间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刀影横过,刀光擦过卜守器的手臂打在了门墙上。
一声古怪的声响,整个屋子裂成了两半。
空中出现了层层叠叠扭动的光波,幻境破了,整个占地极大的府邸随之消失。
尉迟真看着屋子裂开的巨大缝隙,愣了一瞬,而后一把捞过丹凤禾,几下跃出了竹屋。
尉迟真单手横抱丹凤禾,踏及池塘岸边时,整座竹屋轰然倒塌,溅起了巨大的浪花,与此同时六朵栀子花从竹屋内飞了出来,到岸对面变作一道人影。
正是卜守器,他在尉迟真劈出一刀后愣住了,而后才逃出将塌的竹屋。
卜守器甩了一下袖子,看着对面的妖,“喂喂喂,你下手也太重了,是真的想杀我啊,我都还没打算除了你这只妖怪呢。”
对方轻浮的言行令尉迟真皱了皱眉。
默了一瞬,尉迟真将刀直直往前一劈,锋利的刀刃竖对卜守器,“那只会使幻术的螳螂妖是你派来的。”
隔着大池塘,在尉迟真眼中,刀刃将卜守器左右齐分。
卜守器没想到这妖怪竟然能使出这么大的破坏力,竟然将他设下的结界和幻境一并毁了。
不仅如此,这妖还不笨,仅看了眼他瞬移时的术法就联想到了螳螂妖。
卜守器牵起嘴角,双唇一动,想说,“阁下一定是误会了,我一介名门除妖师,怎么会与妖为伍,怎么会驱使妖呢?”
然而话到嘴边却是,“正是。”
话说出口卜守器眉眼唇边的笑一僵,目光随即一变,仿佛幽深晦暗的寒潭。
奇怪。
因为这个变数,卜守器本能感到不妙,心念一动打算用术法逃离,却发现自己手脚动不了,术法更是发挥不出来。
尉迟真冷笑一声,“当我的刀指中你的中心时,你在我面前就说不了谎话,也使不出术法。”
卜守器神色变了变,复又温和了起来,摆出一副顺应自然,听天由命的模样。
“曼陀罗的解药。”
只不过是让人昏睡两天而已,哪儿用得着解药。卜守器是这么想的,但他却控制不住听从虎妖的话,从硕大的衣袖内掏出一个乾坤袋,摸出了解药。
卜守器长臂一挥,解药砸向了尉迟真。
尉迟真收起幻化的阔刀,伸手往前一抓,抓住了小瓷瓶。
发着微黄光芒的刀消失后,卜守器顿时感到无形的束缚消失了。
当机立断,逃遁了。
尉迟真没管卜守器,他将丹凤禾放到地面,给丹凤禾喂了一粒漆黑的小药丸。
没个一会,丹凤禾慢慢睁开了眼睛,没忍住打了个呵欠。
她只感觉沉沉睡了一觉,精神都好了许多。
“尉迟真,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丹凤禾揉了揉眼角,不等尉迟真出声她就呆住了。
池塘上偌大的竹屋乱糟糟的塌成一片,岸边还有大片浪花溅出的水迹。
再往周围一瞧,雕梁画栋,古典的府邸居然凭空消失了。
她本能地望向尉迟真,略微惊恐地道,“你把人家的大宅子给劈没了?”
“宅子?”尉迟真略微不悦,“那是幻术,你怎么连简单的幻术都分辨不清,轻易就让人给骗了。”
“骗?”丹凤禾蹙眉,旋即又舒眉,不用尉迟真解释她就明白了。
卜守器大约是冲着宝具来的。
“所以你就毁了这栋竹屋?”丹凤禾笑了笑,“这竹屋或许不是他的,不过不管是不是他的,建屋子是很消耗精力的,何况这座屋子还很好看,毁了多可惜。”
“你或许可以控制一下自身的妖力。”丹凤禾似不经意道。
尉迟真顿了顿,看向丹凤禾,“我控制了,但是我没料到醒来后我的妖力增强了。”
丹凤禾想了想,“那大约是宝具变化出的药起的作用,它治好了你的伤,附带了增强妖力的作用。”
不多废话,一人一妖在逐渐黎明的天色中赶起了路。
…………
两天后,襄阳城外。
出城时,遇到官兵盘查,他便使了术法让人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襄阳城是正东方向的必经之路,所以没有绕过去。
许是离城邦近,通往前方的泥地异常宽敞。
两边的槐木不断往后飞离,丹凤禾依旧被尉迟真背着往前。
风声呼啸,城邦在身后愈来愈远。
丹凤禾在想尉迟真身处城内的状态。
他被迫遮掩身形,沉默着和来往的热闹人群,擦肩而过。
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瓦舍鳞次栉比,亭台楼阁耸立耀目,五花八门的店铺迎接各色的客人。
在不冷的天气里,披着黑色斗篷,戴着白色面具的尉迟真引来了许多人的侧目。
他在人类的城邦里是格格不入的。
想到这儿,丹凤禾想给他一个拥抱,就像是一个孤独的人佣住另一个孤独的人,但最后她只是紧紧攥住了尉迟真后背的衣服。
天色渐渐变暗。
一人一妖时而平地奔走,时而在高处树笼间飞跃。
很快便行到了无人的野莽林。
莽林中灌木丛生,撑天杉松古老而巨大。
飞跃过密集的荆棘,才穿过一段不远的距离,丹凤禾就感到一股幽冷的气息。
枝叶交错乱生,照进来的光水波似的明暗相融,事物的轮廓因此幽邃。
树叶的沙沙声在异常寂静的林中仿佛响雷。
憧憧树影忽得扭曲了一下。
一人一妖却一无所觉,继续向深处行进。
霍然间,树木仿佛活了过来,像千万条蛇一样柔软的扭动,铺天盖地朝着尉迟真袭去。
尉迟真目光一凛,当即现出阔刀,对着前方如海涌过来的诡异树干就是一个横劈。
诡异的是这一刀下去,那些树干竟然毫发无伤。
这时丹凤禾瞥见了一根粗大的藤蔓正在往尉迟真脚上爬,“小心脚下!”
话间,丹凤禾从他背上跳了下来。
尉迟真目光往下一瞥,朝着脚边一刀斩了下去。
粗大的藤蔓被他砍中,裂出了一道大口。
藤蔓被砍中后凭空消失。
“厉害。”卜守器凭空出现在莽林深处,和两人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千万条如蛇扭动的树干在卜守器耳后涌过,正当蛋凤禾以为他会被淹没时,那些青黑的海潮避开了他。
丹凤禾眉心一跳。
果然,那些诡异的树干朝着她和尉迟真,涌来的更快了。
尉迟真没察觉到莽林中有妖气,他看了眼神色如常的丹凤禾。
如果是有其他异样的气息,丹凤禾会有反应。
这应该是幻境,和那只螳螂妖使出的幻术一样。
正当尉迟真这么想时,藤蔓袭来的身影陡然加快,猛得环绕住他全身,蓦地将他高高吊了起来。
高度超过树顶,直逼云霄。
变故猝不及防,丹凤禾望着几乎被禁锢成茧的尉迟真愣了一下。
好在有了战斗经验后,丹凤禾凭意识祭出没入体内的宝具。
火龙金剑的光芒刹时照亮了周围的树干。
望着那把溢满神圣光辉的剑,卜守器温柔缱绻的眉眼冻了一下。
丹凤禾偏头看他,“放他下来。”“你不放,我就要攻击你了。”
卜守器唇变牵起了一个满不在意的笑,“姑娘觉得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术法快?”
话间,那根凭空消失的粗大藤蔓猝然拔地而起,锐利的尖端对准了尉迟真的脖颈。
尉迟真被层层叠叠千万树身缠绕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头。
他奋力地挣扎,额头青筋暴起,眼眶内橙黄的竖瞳消失,双眼无一丝罅隙的血红。
眼尾漫出一道金黄红边的弧形,花纹似的在脸颊上蜿蜒起伏,双耳长出了金黄烟青交织的绒毛,头上冠菊般的波涛长发无风狂舞。
异常俊美,异常邪魅。
藤蔓的尖端抵在了尉迟真的脖颈,划出了一道细小的血口,血珠从中渗出。
丹凤禾收回视线。
对方没有将她也绑起来,代表着他们还有沟通的余地。
卜守器观察着丹凤禾脸上的神情,有点失望。
面对失控的妖物,她竟然一点儿也不怕。
“姑娘,我也不是什么坏人,没想要伤害你们,只要你把宝具给我,我就放了他。”
卜守器眉眼含笑,仿佛春风拂柳,眼瞳深处却似乎搅动起了漆黑的漩涡。
“别给他!”尉迟真挣扎着说,他的声音染上了几分独属于妖怪气息。
树叶被妖物的低吼震得簌簌而落。
丹凤禾的脸色顿时煞白,她不在意地抹掉唇角流出的一道血迹,目带探究地看向卜守器,“为什么这么想要宝具?”
即便有幻境屏障的层层阻隔,卜守器还是受到了妖气的攻击,脸色僵滞了一瞬,听到丹凤禾的话,复又温和。
“天地唯一至宝,在左丘磐手上拥有一半,我需要另一半才能杀了他。”
话音落下,尉迟真竟是挣脱了桎梏,从高处坠落,并举着阔刀朝着卜守器劈去。
卜守器眉眼一凝,往后退了一大段距离,随即双手往上一翻再往下一压。
青黑的藤蔓骤然暴涨大几倍,藤蔓茎干钻出了尖锐的刺。
藤蔓的黑影直插云霄,阴影压在莽林上方,如闪电般朝着尉迟真袭去。
幽影一样的树干像无形的风一样以尉迟真为中心疯狂旋转,干扰着他的视线和他身上浓烈的妖气。
尉迟真双臂猝然被刮出无数细小的伤痕,但他却捕捉不到藤蔓极速变幻的位置。
半妖化后的他理智绷得极紧,狂躁和杀戮的欲望仿佛一把钝刀一下又一下割着他的颅骨和心脏。
在丹凤禾眼中,模糊的,像明镜一样的斑驳波光扭动,将尉迟真里里外外圈住。
然后她发现尉迟真头顶悬空着一朵硕大的,鲜艳至极的白色栀子花。
幻术的核心?
外溢的妖气从漩涡中心如刀似的飞出,丹凤禾感到皮肤一道道灼热的疼痛。
她毫不犹豫地举起金剑,尖端一指术法核心。
嗞啦一声,噼里啪啦的火焰成巨龙吞没了术法核心。
栀子花在红烈烈的火下燃烧了起来,焦黑在花瓣中一点点弥漫开。
竟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然而幻境却没有破。
怎么回事?丹凤禾本能地望向卜守器。
尉迟真看不到漩涡外界的场景,他在一刀又一刀的劈砍时隐时现,变幻诡谲的藤蔓。
卜守器看到丹凤禾使出火龙金剑后,神色多了几分异常的波动。
这个女人和百年前的通谷国神主究竟有什么关系?
“你能看到那朵花?”“可惜那是幻影,真正的在这里。”卜守器具现出一张古琴,指尖铮得拨动了琴弦。
琴弦声响在莽林中荡开,漫天的栀子花如密雨般坠落。
尉迟真被藤蔓抽了一下,腰侧裂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丹凤禾蹙眉,已然是极为不悦。
即便对卜守器有戒备,她也是一直都认为对方没有什么恶意,不想和对方起争斗。
但现在,对方触及了她的底线。
火龙再度从金剑中腾飞而出,盘曲着冲向那张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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