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搬离
这个夜晚,李宝珠的梦中没有遍地鲜血,没有残肢断臂,更没有一双双绝望地眼睛,让她心痛窒息。
一夜好眠直到清早,李宝珠慢慢睁开惺忪的睡眼,起身坐起来。
她把目光看向昨日魏凛睡觉的地方,地上空空如也,早已没有魏凛的身影。
李宝珠抿了抿唇,弯腰提上绣花鞋,直直地走去院子中寻魏凛。
找了一圈儿也没见魏凛的人影儿,她又重新折回屋子里,去看魏凛有没有留那鬼画符一般的字条给她。
魏凛的桌子上格外“干净”,一根笔也寻不到,更别说什么字条。
李宝珠顺势扶着桌子坐了下来,手指不自觉地摩擦着桌面,敛目思考。
这么早就找不到人,又没有给她留字条,魏凛应该是去寨中找其他人了,多半是为了搬离的事,她想。
不知道寨子中其他人可都愿意搬去城里?李宝珠心中担忧,不想在家中干着急,来不及吃早饭,匆匆起身梳洗就出了门。
走到一半,李宝珠又想到魏凛的身上还带着伤。厨房里都没有开火的痕迹,魏凛肯定没喝药!她顿时停在原地,毫不犹豫地转头往回走,去给魏凛煎药。
等李宝珠提着竹篮再次出来时,上午已经过半。
这次她不敢再走的那么快,怕药汁洒出来,忍着心中的焦急,一步一步走得格外小心。
寨门口,还算平整的山路上停着十辆马车。马匹稀有,魏凛这么几年也才弄来十匹。他们只有大事上下山才会骑马,平日里马都精细的养在后山。
但是马的脚程要比牛快得多,下山也比牛要灵活,所以魏凛做主把寨中的马全都拿出来用。
马拉的车都是拿着寨中各家的农车改造的,没那么多讲究,能运行李即可。稍微好一点的,就用来拉老人和孩子。
李宝珠到的时候,小虎正一手拉着马,准备护送一批人随着行李进城。
“嫂子你来了!”小虎眼尖,一眼就看见李宝珠正往这边走,招呼道。
李宝珠不知魏凛他们怎么在短短一个晚上就解决了这么多事,但现在明显不是寻问的好时机,只好压下了心中的想法。
“嗯。”她轻轻应声,眼神在人群中四处看了看,没发现魏凛。
“我大哥在里面呢。”小虎一手拉着马缰,用另一只手往东南边指了指。
李宝珠顺着望过去,只能看见来来往往,人头攒动。看不清魏凛在哪,她道了声谢,往小虎指的那边寻去。
“大哥!薛大娘就是不肯走。”王猛跟着他娘劝了半天,急的直跺脚。他又是个嘴笨的,无可奈何只能跑来找魏凛。
“什么?薛大娘也不肯走?”魏凛扯着发痛地嘴角问。
他忙活了一早上挨家挨户的跑,又是劝说又是帮慢搬行李。好说歹说,连保证再发誓,终于劝走了大部分人。急的嘴角上都起了个大泡。
“我去看看,你把这个给剩下的人分了。”魏凛把手上的口袋扔给王猛。
口袋中是魏凛带着弟兄们这么多年靠着“卖货”从那些富商处得来的财物。一些当时就分给大家了,一些则留着寨中公用。
从今往后,再也没有玄鹰寨。魏凛就把这些拿出来分了,作为大家去青州城安身立命的本钱。
薛大娘家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在劝薛大娘想开点。
一群苦命人,自己都没有走出伤痛,人前还要坚强地挂上笑脸,去劝别人走出来。
“俺不走。俺老婆子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还怕个啥。俺走了,俺可怜的涛儿就在这孤零零地一个人了。”薛大娘抱着一块儿木牌,死活不肯撒手,任谁劝都坐在地上不肯离开。
木牌其实只是简单的一块木头版,上面一个字也没有。在场的人都不会写字,薛大娘更不会。但没人不知道那块简陋的木板是什么东西。
薛大娘的儿子薛涛是这次事件里死的最年轻的人,才将将十五岁。
薛涛自来了这里,一直跟着苦练功夫,长大想像魏凛一样保护寨子。
魏凛想着那个孩子,小小少年人穷志却不穷,不怕苦也肯吃苦。老是藏在门前的老树后偷学他打拳,他知道,却没制止。
中秋节那日晚上魏凛还告诉他,等到他十六的时候就带他下山历练。
没想到,薛涛永远也等不来自己的十六岁了。但是,保护寨子,他做到了。
魏凛知道薛大娘心结,更知道寨子中其他人的心结都是一样的。
他脚步坚定地穿过人群,没有说一句话。双膝弯曲,挺直背脊跪在了薛大娘面前。
随着他的动作,众人连起一片惊呼。
“这是做啥?这是做啥!”薛大娘吓得连连出声,想把魏凛扶起来。
魏凛没有回答,对着薛大娘一拜后,又跪着挪动膝盖,转身朝向众人。
他的眼神坚定而决绝,三只手指并拢对着天起誓。
“今日我魏凛向众人保证,终有一天,会为寨中死去的人报此血仇。亲自把承天帝的头带到薛涛、带到为保护寨子而死去的每个人坟前谢罪。违此一事,叫我魏凛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时下人们对天的敬畏甚至是超越生命的。魏凛的誓言犹如一记重锤砸在大家的心上,一时间竟然没有一人发出声音。
男儿膝下有黄金,魏凛这一跪无疑是震撼的,没有人不相信这样的魏凛。哪怕他现在与承天帝之间,简直是天与地的差距。
李宝珠被惊呼声吸引过来,手里还提着装着汤药的篮子。她听见魏凛掷地有声地话,呆呆的透过人群的缝隙望着这样的魏凛。
此时的魏凛不同于之前的每一刻。
他跪在地上,明明该是一个屈辱的姿势,却跪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魄。
李宝珠的心难以克制的为这样的魏凛而跳动,心中那株名为“魏凛”的萌芽好似要蓄力生长。她仿佛明白了她对魏凛有着超脱依赖的情感,到底是什么,她也说不清。
但她觉得这种情感不该存在,也难以克制的生起一股愧疚。
她就是这个腐朽王朝真正的公主,魏凛对她这样好,她受之有愧。
她,李宝珠就是个缩头乌龟,是个自私的小人,她不配。
李宝珠有些落寞的想要逃离这里,转动脚步,悄悄地向外走去。
突然,她被一股大力抓住手腕。她仓皇地抬起头,是魏凛。
魏凛跪对着众人,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李宝珠。像是一只被人抛弃的猫儿。
他发完誓利落起身,向李宝珠站的地方走去。人群自动为这样的魏凛让出一条路。
“走,跟我来。”魏凛拉着李宝珠走回薛大娘面前,松开了李宝珠对手腕。
李宝珠看着魏凛拿过薛大娘手中抱着的木牌,又用刀子一把划开胳膊,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她放下手中提着的篮子,掏出手帕就要摁在魏凛的伤口上。嘴上焦急地说:“你这是干什么!”
“来,你来写。”魏凛避过李宝珠的帕子,指着那块儿木牌说。
“你要”,李宝珠心下有些了然,但还是不敢置信。她没想到魏凛会这样这样做,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嗯,写吧。快点写,你也不想我一直流血吧。”
李宝珠可不像魏凛,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看着顺着魏凛胳膊汩汩流下地鲜血,就能想到他这一刀毫不拖泥带水。
李宝珠尽力克制住自己颤抖的双手。手指为笔,血为墨,在那块儿简陋的木板上写下了“玄鹰寨众英雄之灵”。
血红的字在木板上格外醒目,她看了一眼写完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放下木板再次拿起帕子摁在魏凛的手臂上。
这次魏凛没有躲,他面上严肃,实际趁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靠近李宝珠的耳边悄悄问:“玄鹰寨后面这几个字念什么?”
李宝珠的满腔豪情壮志都被这一句话给弄的烟消云散了
她手也不抖了,心也不伤了,无奈地低声回答:“是玄鹰寨众英雄之灵。”
魏凛得了答案,立刻又变成了那副无坚不摧地的样子。
等李宝珠为自己包完伤口,他举起血迹未干的木牌大声对着众人说:“我用我的血为枉死的众人立起这块木碑。上面写着‘玄鹰寨众英雄之灵”,他们就是我魏凛心底佩服的人,是寨中的英雄!”
众人都不识字,听了魏凛说的话,有人率先明白过来,立刻在人群中喊道:“对!他们是我们的英雄!”
一群人这才渐渐都醒悟过来魏凛的这番用意,你一句我一句的接起话。人群渐渐激动,许多人都流下来滚烫的眼泪。
魏凛在嘈杂中对同样涕泗横流地薛大娘说:“大娘,收拾东西下山吧。您不能死在这,您得好好活着,活到看着我为薛涛报仇的那天。”
“好,好,好。”薛大娘用袖子抹下眼泪,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地说,“俺就收拾,就收拾。对对,报仇,活着,我要好好活着。”
等到人群四散,再也没有人说出不肯走的话。
李宝珠提起篮子和魏凛走到一处已经搬空了的民房里,四下无人,她才打开竹篮,拿出了早已凉透的药递给眼前的人。
魏凛没有犹豫,侧过身一饮而尽。
“你手臂的伤,去找齐大夫看看吧。”
魏凛本想说这点小伤到齐修然那才会被笑话,话在心里转了一圈到嘴头变成了答应。
“嗯。一会你也回去收拾收拾,咱们今晚就走。”
“这么快。对了,你是怎么做到让这么些人都进城的?”李宝珠有些好奇,现在没人正好问出来。毕竟才过去一个晚上,魏凛竟然全解决了。
“明日就上任了。”魏凛不想告诉李宝珠,为了让这群人都能进城,他们兄弟几个答应帮庄文山干件大难事,整顿兵营,搞不好小命都没了。
他又搪塞地接了一句:“看在我上次功劳大,庄刺史就答应了。”
李宝珠觉得魏凛说的有道理,没再追问。催促着魏凛快去找齐修然看伤。新伤加旧伤,怎能不让人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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