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镇外一栋破烂的厂房，从外观看显然是荒废了很多年了的。

        突然从里边传出一阵鬼哭狼嚎，好在这附近人烟荒芜，要不然大白天也吓人得很，不过那声音过了一会儿就安静下来了。

        “靠，孙子，叫你们阴我，还敢不敢了，”林家豪对着倒在地上的几人又踢了几脚。

        林家豪上次落单被这几个人揍了一顿，当然要找回场子。

        “豪哥，不敢了不敢了。”

        倒在地上的几人皮青脸肿，现在形势哪还轮得到他们逞威风，纷纷开口求饶。

        本来他们这边五六个人对上林家豪他们两个，怎么说都是他们胜算大点。虽然一早就听说叫周野的那个小子打架狠得很，但是他们也没放在心上，再厉害双拳也难敌四手。

        谁知道现实教他们做人，周野那小子真是不要命的，就没见过打架像他那么狠的。一场架下来，他们都被揍得趴下，现在周身痛得他们哭爹喊娘。

        厂房空旷，几人哭嚎声造成的回音就格外响，但是靠墙站着的人眉梢动都没有动。

        那人斜靠着墙，腰背微屈着，右手夹着支烟，偏头透过那没有玻璃的窗户向外望去，侧脸的下颌线呈现出刀削般的流畅锋利。

        “行了，走了，”周野把手里的烟摁在墙壁上，那烟从他指尖滑落。

        站直身子，伸了个懒腰，周野双手插兜，看也没再看地上的那群人一眼，向外走去。

        “得咧，”林家豪收回脚，“孙子，以后看到你豪哥兜着走。”

        “明白，明白了，豪哥，”那几人连忙纷纷点头，怂得很。

        林家豪快步追上那人，“还是我们野哥厉害，‘嗖嗖’就把那群孙子放倒了，”林家豪可得意了，今天出了口气，心情倍儿爽。

        一高兴，就扯到脸上的伤口，忍不住爆了粗口，“靠，孙子，打人还打脸，不知道你爷爷是靠脸吃饭的吗。”

        林家豪揉了揉脸，目光对上他野哥那张依然帅得一/逼的脸，不干了，一手就要揽上他的肩膀，调侃道：“咋滴，他们还挑人的呢，也不能这么看脸吃饭吧，我脸也不差啊，丫的孙子会不会怜香惜玉啊。”

        不过，对上周野凉凉看过来的一眼，林家豪条件反射地收回那只手，双手作投降状，“不是我说野哥，勾肩搭背怎么了，你这就整得娘们兮兮似的。”

        周野来到厂外放车的地方，从车前兜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他，轻飘飘扫视到林家豪的下三路，“我不介意帮你变得娘们兮兮的。”

        “卧槽，”林家豪跳后几步远，双手捂兜，只觉得下胯一凉，赶忙贱兮兮求饶：“嘿嘿，野哥，驰爷，小的说笑呢。”

        周野懒得再理他，打开手机，看到好几个来自s市的号码一样的未接电话，“啧，”麻烦得很。

        回拨过去，只是对面传来人工客服机械的“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挂断电话，眉头一皱，周野随手把手机丢回车兜里，抬脚跨上车。

        “嘿，野哥，载我一程，”说着，林家豪就要跨腿坐上去。

        “滚，”周野伸长腿踢了他一脚，止住了他的动作，“我有事，自己回去。”

        “唉唉，”林家豪吃了一嘴灰，看着远去的车影，叉着腰，不服气地大喊一句：“不就是小电驴吗，老子才不稀罕坐，有损我形象。”

        周野开车来到广场边上，目光巡视了一番，没看到停在这的班车。

        是没到还是已经开走了，不过按时间来算，那车次班车应该是已经到了的。

        视线瞥过那堵蔷薇墙，目光一顿，那墙下蹲着一个抱膝的少女，低着头，看不出面容，边上搁着一个行李箱。

        蔷薇墙，少女，行李箱，都是静止不动的，只有边上路过的一个个行人，行走着。静与动，像是被切割成了两个时空。

        又像是夏日里平常的小镇上突然闯入了一个精灵，而那蔷薇一角，俨然成了一幅童话中的画卷。

        周野人生中没有什么童话故事，只有暗黑小说。

        搁在原地看了那么一会儿，周野把车开过去，一脚踩在那台阶上，这动静也没让那女孩有任何反应。

        “时冉。”

        周野侧过身子微低下头，眼皮往下撂，薄唇轻启，声音带着一丝散漫，只是那女孩没听到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手指“嗒嗒”地敲在仪表盘上，周野无意瞥过女孩因低着头，露出的一截白皙的脖颈。

        两人就这样相对无言着，从远处看去，就像是一对小情侣在闹别扭似的。女孩低着头生气不理人，而那男孩也静默在那里，好像没有什么哄人的功力。

        “滴答”一声，像水珠滴落在地面的声音。

        周野敲打的手指一顿，才发现那人低头的地方时不时滴落一点水珠，他侧过头，眼皮阖下的双眸看不出神色，喉结滚动，一会儿转回来，声音平缓无波，“时冉。”

        时冉小小地抽抽鼻子，她好像再次听到了有人叫唤她的声音，视线移动，才发现她面前台阶上搭着一条修长的腿。

        不由地她抬起头，仰着下巴，才发现她面前停了个人。

        那人背光坐在车上，阳光有点刺眼，时冉一时也没有看清他的容貌。

        缓了一会儿，那眼中的光晕才褪去，面前的人的样子也清晰起来。

        时冉见过许多帅哥，漂亮的孩子，但是面前人的样貌还是让她惊艳。

        但是他的帅气，美，不是她在大城市中见过的那种清爽阳光，或者搁在橱窗里的精致貌美。

        那是一种原生态的，不加任何修饰的，却带给人冲击的，就像她曾经在东非大草原见过的豹子，那种即使慵懒，也蕴含着致命危险，吸引人的蓬勃野性美。

        视线对上几秒，时冉移开目光，才想起刚刚的那两声叫唤，“是你叫我？”

        “嗯，”那人屈起腰身，手搁在腿上，“来接你。”

        时冉听到他的回答，秀眉一皱，想到自己在这等了那么久，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委屈，昂着头，不由自主地开口道：“你怎么才来。”

        那声音吴侬软语，还夹着轻微的鼻音，像只勾子挠人。

        刚说完，时冉才发现刚刚她说的那句话带着一种不自觉的娇气抱怨，她本意是要质问他的，这让她别扭得很。

        周野听着她软塌塌的质问，搁在腿上的手手指微动，对上女孩那双像被水沁过的眼，视线移开瞥到那蔷薇花墙，“有事。”

        只是那声音听着散漫不经意，时冉一想到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在烈日下等了那么久，怒气就蹭蹭地往上冒，哪还有什么矫情别扭。

        她“蹭”地站起来，只是起得急，加上蹲在这里不长时间，腿有点发麻，一踉跄就要摔倒，急忙一把搀扶住那行李箱的把手。

        周野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来，对上她满含怒气的双眼，那双眼哪还有一点湿意，周野第一次见识到女生的眼泪能这样收放自如。

        差点就当着人的面摔了一跤，时冉一时有点羞愤恼怒，重新站直身子，挺着腰背，目光不闪不避直直对上他的，寸步不让，想到他轻飘飘的语气就恼火，“你不知道守约是一种美德吗？迟到就算了，连接人电话的礼貌都没有？”

        周野看她汗湿的头发，不知是被气的还是晒得发红的脸，摸了摸鼻子，难得有点良心发现，“迟到是我不对，也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真有事。”

        “什么事，”时冉话赶话问了一句，不过看他微皱的眉头显然是不想回答。

        “吧嗒”，周野拔出车钥匙，从车兜里拿出手机，腿一跨，站上台阶。

        他一站上来，时冉才发现他比她还高了大半个头，那逼近的压迫感让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周野看她退后的动作也不在意，转着那车钥匙：“我饿了，要去找吃的。”

        “什么，”时冉看他真的丢下她自己走了，“你，”跺了跺脚，气极，哪有这种人。

        那人好像良心发现，走了几步转回头，“你不饿吗，”好像只是单纯的疑问，抬头瞥了眼那太阳，“我不介意你站在这太阳底下等我。”

        “咕咕，”十分应景的，时冉的肚子发出叫声，看着那人玩味的目光，一时有些羞囧，虚张声势道：“没，没见过肚子叫啊。”

        周野看她连耳朵都变红了，摊摊手，转身继续向前走，“要就跟上来。”

        时冉看着他的背影，揉揉肚子，她从昨天到现在只吃了几口飞机餐，火车上那人挤人的环境她自然吃不下什么东西，肚子饿得很。

        再看那炙热的太阳，傻子才在这等他。

        拉着行李箱，不情不愿地跟上他，再看那人，插着兜走得闲适，也不说帮她拿下行李，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时冉望着走在前面的人，不由得装作不经意提高了几分音度，“什么人啊，一个大男人也不说帮提下行李箱。”

        “自己迟到了，道歉还那么没有诚意，没良心。”

        ……

        周野自然听到了她巴拉巴拉的抱怨，顶了顶下颚，啧，还真是个烦人精。

        时冉低着头异常专注于自己的对他的谴责输出，这时一根手指头抵在她额头上。

        “干嘛，”她抬起头，条件反射“啪”地一声把他的手拍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跟你很熟吗，动手动脚的。”

        周野从善如流地收回手，瞥了她一眼，玩味地扯了扯嘴角，“不熟，”接着懒洋洋道：“我只是良心发现，哦还有那么一点绅士风度提醒你，走路看路，别碰着你这大小姐，”说完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时冉才发现他们走到了一家面食店前，面前搁着个玻璃门，没有他提醒自己可能一头撞上去了，瘪了瘪嘴，想说点什么，不过想到他刚刚那番话，“哼”了一声，“记仇鬼，”推门走了进去。

        一走进店里，一阵冷气扑面而来，凉爽至极，一下子把人身上的燥热驱散了，显然店里空调开得挺足。

        可能因为空调的原因，店里的客人挺多，桌子几乎坐满了，时冉走过去别扭地坐在周野对面。

        桌子倒是不脏，只是也不是很干净。时冉一时有些不自在，看桌前也没有纸巾，视线四处看了看，别桌倒是有纸巾，但是围着一群客人，时冉有些踌躇。

        余光中对面那人站了起来，“啪”一声，一包纸巾丢在自己面前。

        时冉抬头看去，刚想道谢，只看到那人丢了东西就转身向店里角落放着的一个大冰柜走去。

        时冉抽了几张纸巾把自己这边的半边桌子擦干净，擦完，看了眼另半边桌，还是接着抽了几张纸巾，微抬身接着擦，嘀咕道：“我可是投桃报李的人。”

        擦完，坐了一会儿，只见那人端了两碗东西过来，一碗放到了自己面前。

        “这里只有绿豆沙冷品，”周野站在桌子边道，“要吃什么。”

        时冉随着他视线看向挂在墙上的菜单，种类还挺多，价格也很便宜，不比大城市一碗面动则二三十块的价钱，“一份牛肉面吧。”

        “行。”

        时冉拿着勺子搅动着那碗绿豆沙，看着那人站在柜台前点餐。

        柜台前坐着的是个年轻女孩，只是个点餐功夫，那人就惹得那女孩满脸红扑扑的。

        时冉瘪了瘪嘴，德性，移开目光。

        店里的绿豆沙煮得挺浓稠，再加上冰冻了许久，一口下去，在这夏日让人舒服得很。

        等周野把面端给她时，时冉不知不觉把那碗绿豆沙吃完了。

        看他坐在对面，时冉才发现都是他在给自己服务，而自己还先开动了，顿觉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那个谢谢。”

        周野坐下看着自己面前显然擦过的桌子，挑了挑眉，再看那姑娘捏着勺子别别扭扭地道谢，“嗯”了一声。

        时冉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面，可能是她肚子太饿了，只觉得这面好吃极了，而且那一块块牛肉，分量看起来就很足。

        等她放下筷子，才发现自己居然把面前这一大碗面全都吃完了，要知道她平时的饭量也只是面前的二分之一。

        “嗝，”她被吓得都打了一个嗝，打完才觉得羞赫，故作镇定地看了对面的人一眼。

        只见那人已停下筷子，正靠着椅背低着头看着手机，稍长的刘海耷在他眉梢，遮住他锋利的眉毛。

        注意到她的目光，那人抬起头，“吃完了？”

        “嗯，”时冉点了点头。

        “走吧，”周野站起来往外走。

        时冉站起来，目光随意一瞥，发现他那碗面只动了不到一半，这人不是说肚子饿吗，吃得比她还少，怪人。

        摇摇头，提着行李箱跟着他走向收银台。看他拿出手机付款，才想起自己手机没电了，看他付完款，眼珠转了转，“咳，那个钱回去我会转回给你的。”

        周野瞥了她一眼，“随你，”说完推门走出去。

        那收银的小姑娘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俩，直到那男孩推门出去，才眼珠滴溜溜地看着时冉，夸了一句，“小姐姐你真好看，你男朋友也超帅，跟你很配哦。”

        “什么，”时冉听了，翻了个优雅的大大的白眼，“他才不是我男朋友。”

        小姑娘看着门外一前一后走在一起的两人，双手托腮，嘟囔道：“就是很配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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