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独眼布娃娃
明媚的光线洒在后背上，宋汀却感到不寒而栗，摸摸手臂，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起了鸡皮疙瘩。
两人并排坐在长椅上，他的坐姿像一个乖乖学生，而陆渚则像是一个不务正业的叛逆的小混混。
小混混对宋汀说：“很难相信吧，瞎子还能正常吃饭、走路，甚至这座城堡的所有人都默认了，伯爵是正常的。”
“可是你怎么知道他是瞎子呢，陆渚。”宋汀问他，“他也可能只是出于个人习惯，或者……行为艺术？”
“比如那座差点把你砸死的骑士雕像吗？”陆渚反问他。
鸟啼声渐渐远去，清风与花草的气息本该带给休憩的人少许惬意，然而有些时候，这些安静的东西才最能说明问题。
“能证明答案的细节有很多，不过现在跟你说已经来不及了，lucky他们应该会在中午的时候进来，我们得在这段时间里找到些有用的线索。”
陆渚指着前面的花坛，说：“从那里往上，一直登顶，就是昨天小星发现安丽娜的地方，我上去看看，你留在下面接应。”
宋汀点点头，又想到简沉星还被留在餐厅，他问：“那你把小星留在餐厅，是为了拖住管家吗？”
“你猜？”
宋汀：“陆渚你……？”
转眼走到城堡的围墙下，陆渚三下五除二就攀了上去，宋汀搓搓眼睛，没想明白人类是怎么能够在光滑的墙壁上行走的，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陆渚已经上了五楼之上的塔顶，两人之间顿时隔了几十米。
“……”年轻人体力就是好啊。
陆渚张张嘴，似乎是在说话，宋汀却什么也听不清。
倾斜的日光从高空照下来，宋汀睁眼都费劲，他走到阴影处，抬头看向陆渚。
忽然，陆渚发现了一些东西，因此身体朝着里面钻了一些，宋汀踮起脚尖去看，接近一米九的少年在几十米之上也不过是一道小小的人影。
陆渚在塔顶缓缓移动，太阳很大，宋汀眼睛一花，再睁开时一个黑色的东西已经从空中朝他砸来，宋汀匆忙跑过去接住，然而没找准位置，那东西一下子砸在了宋汀的脸上，把男人砸得脚步一歪，直接朝墙上撞去。
“嘶……”
宋汀抽气，把那个撞了自己的不明物体拿到眼前一看，他顿时两眼一黑。
那居然是一个破旧的、被强行剪开肚子的女布娃娃！
宋汀立刻就联想到了昨天在暴雨中听见的婴孩的笑声，他视线发僵地看着自己手里捏着的布娃娃，娃娃的眼睛是用不知名的红色圆宝石制成的，没有其余雕刻，此时缺了一只右眼。而底部应该是嘴巴的位置，却被用画笔涂上了尖锐的牙齿。
嘴角露出一团棉花，看上去湿湿的，还没有干。
这东西，不论是摸着还是看着，都有些瘆人。
宋汀几乎是下意识就要把娃娃丢掉，但一想到这是陆渚扔下来的，他又不敢丢，只能伸直手臂把那个烫手的娃娃拿远，并且祈祷着陆渚能够赶快下来把娃娃拿走。
只是……
宋汀抬眼，望向当空的烈日。
陆渚怎么好像好久都没出声了？
“嘻嘻嘻，嘻嘻嘻。”
一股瘆人的笑声尖锐又清晰，好像是从周围发出的。
宋汀头皮发麻，总感觉遇到了不好的事情。
他直着肩膀一点点抬头看去，晃眼的日光中，太阳依旧很大，他使劲眯眯眼睛，想确认陆渚的方位，可看了很久都找不见人。
反复来回几秒之后，他在原地僵住，宋汀意识过来，不是他找不到，而是塔顶已经没有陆渚了。
“嘻嘻嘻，嘻嘻嘻。”那股笑声又靠近了，并且他好像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
咕嘟，咕嘟，宋汀缓慢地咽口水，循着声音的来源，战战兢兢低头朝他手中的娃娃看去。
入眼是一片红色，宋汀的眼皮跳动，发现面前的布娃娃居然在日光下缓缓融化。
红色的布料被晒化成颜料的质地，从“身体”一路流淌到宋汀的手背上，而那娃娃的脸也开始滴滴答答变形，红色和白色的颜料互不融合，界线分明地在宋汀的手心汇聚，正中间是那枚被充当为眼睛的红宝石。
娃娃化了，乱七八糟的颜料沾了他满手，那股嘻嘻嘻的笑声却一直没有消失。
呼，耳边有凉风吹过，宋汀感觉耳廓有些痒，他伸手去摸，触到了一个柔软又湿滑的东西。
“嘻嘻，嘻嘻。”
那个东西咬着宋汀的手指，尖利的牙齿在上面咯吱咯吱摩擦，宋汀全身的血液直冲天灵盖，他屏息甩手，第一反应就是要把那东西甩开，于是他朝自己的后背推了一把，一个很小很轻的物体被推了下去，尖锐的嗓子平地乍起，宋汀已然分不清方向，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最近的能藏匿自己的葡萄架飞奔。
手上的颜料会暴露痕迹，宋汀蹲在一株长势极好的葡萄架后，一鼓作气把外套脱了，但刚准备擦的前一秒，他忽然意识到这是陆渚的外套。
……还是算了吧，用陆渚的外套擦颜料，被他知道了应该不太好。
于是宋汀在这种千钧一发的关头，居然脑袋一抽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将那些颜料都擦在了干净的短袖上，丢掉，然后再哼哧哼哧换上陆渚的外套。
一整套操作下来，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紧张的情绪好不容易放松下来，正欲离开，转身的刹那，却冷不丁和身后的一个人撞了个正着。
“不好意思……”
他压低声音道歉，然而呼吸间，带着雨后泥土般腥气的潮湿味道飘过来，宋汀说话的动作顿住了。
眼前的出现了一双没有跟的高跟鞋，倒立的兔子布偶咧嘴朝他笑。
凉意和热汗一起黏在后背上，宋汀紧闭上嘴巴，抬起了头。
一个形容枯槁，面黄肌瘦的瘦小女人正在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他，她的眼神沉默而寂静，一圈大大的眼袋显示出她此刻的疲惫，而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溃烂或被泡发到皱起，有些地方甚至还有不断往外流动的脓水。
但奇异的是，她抱着布偶的那双手却美丽修长，只是十个指甲不翼而飞，如今只剩下血肉模糊的伤口。
宋汀害怕到极致的时候，反而有了开口说话的勇气。
他试探性问：“你是，安丽娜吗……？”
响鸦，从女人的身后飞出来，安丽娜睁着大而无神的眼睛，瘦弱的身躯抱着娃娃，仿佛什么都没听见，转身飘走了，连带着那阵嘻嘻嘻的笑声一起，消失在了这片偌大的葡萄园里。
宋汀惊魂未定，他想站起来，可是腿却软了，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从前面传来，他从葡萄架后探出脑袋，看见面前高耸着一座巨大的塔楼，塔楼上方的每一扇窗户都被死死封住，只剩下最高处有一扇开启的窗，而那个兔子布偶被稳稳放在上面，破旧安详，也透露出无限的诡谲。
哒。
如时钟定格，脚步声也在他后背停住，宋汀的肩膀被轻轻拍了拍，他下意识往后弹开。
管家微笑着站在他身后，问他：“先生，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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