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半蛟
风沅现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下了什么奇怪诅咒。
要不然她随意来了一个人间小城,还能被扣一口锅。
一口大大的黑锅,书生笑得有些僵硬,他几乎是木然听完了姚素娘花高价买到的消息,但好在对方完全沉浸在对过往的回忆和对妹妹的担忧中。
没有注意到他神情的古怪,让这位元先生勉强维持住了他的世外高人形象。
风沅深深叹了口气,对这神奇的走向无言以对,她以为只是顺手搭救无辜少女,但没想到还要挽回她作为妖皇摇摇欲坠的名声。
虽然风沅现在也很怀疑在这个世界,自己还有没有名声这玩意?
为什么连凡间的人都要拿她名头作筏子?!妖皇就这么好用吗?将脑内记忆仔仔细细搜索了一番,确定那个跟她用着同一张脸的妖渣确实与这件事无关后,书生冷笑起来。
“姚小姐放心,这件事便交给我吧。”
他淡淡道,温润的面庞上依旧挂着笑容,可眼底的冷意却如彻骨寒冰,让人看了便觉得胆寒。
姚素娘被这个眼神吓得一抖,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感激,想要再次下跪,“多谢恩公。。”
不论结果如何,她都会感激,官府不管,那些修士不管,在所有人都相信那些妖道妖婆的情况下,对方与她素不相识却愿意出手帮助,此等恩情,她没齿难忘。
如果能救下妹妹,别说家产,便是做牛做马她都愿意。
姚素娘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就算不成……女人紧咬嘴唇,坚定想到,那她便陪妹妹一起走,绝不拖累元先生,反正家产她早已处理好了,元先生愿意要就要,不愿要的话她就算给猪狗都不会留给那些蛀虫。
风沅看着她为了至亲义无反顾的样子,也是一怔,眸中不由自主闪过些许落寞。
她是真的想晏予了,没有对方,她连找乐子都提不起兴趣。
所以……你这个家伙到底在哪里啊,嘴上说着不找,实际上五百年间到处寻人的妖皇失落起来。
与此同时,云鬓花颜的新娘似有所感,抬起头来,视线穿过嘈杂宾客,直至看向虚空。
又是这种感觉。她摸着心口,脸上闪过一丝奇异。
姚锦娘有着双天真澄澈的眼睛,圆乎乎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带着少女独有的娇俏,一看就是平时被呵护的很好那种,但现在,她的身上却布满死气,整个人木木的被披上大红嫁衣,任人围观往前走。
前面是一片寂静的湖面,湖边停着一条小舟。
她面无表情环视过自己的祖父母、伯伯舅舅,看着他们脸上遮掩不住的期待与喜意,只觉得讽刺,她也不相信那什么贵人,只是希望自己走后姐姐可以好好活下去。
想起姐姐,姚锦娘的神情动了一下,却又很快沉寂下去,她拽着衣袖,心底一遍遍默念姐姐不要来,就算来了也要平平安安。
下一刻,她看了姐姐推开人群,冲了出来,在一众呵斥阻拦中抱住她。
姚锦娘瞪大眼睛,嗅着对方身上的熟悉清香,眼泪唰地留了下来,跟脸上劣质的脂粉混合在一起,刺得眼睛疼,多日来的委屈恐惧仿佛在此时都消失不见,她又变成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姚二小姐。
姐妹俩抱头痛哭。
可等到视线触及到身上那抹刺眼红色时,姚锦娘迅速反应过来,吸吸鼻子,苍白着脸,慌忙想将姐姐推出去,“姐姐,别管我,你快走,快走!!!”
“锦娘。”
负责看守的已经想把她们分开,粗鲁地去拽姚素娘头发。
但没等他碰到,人就飞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
人群中走出一个抱猫书生,他一身青衣,含笑望着面前混乱场面。
“咦?这不是天桥下的那个算命先生吗?”
“什么算命先生,这可是元大师。”
“那不还是算命的?等等会周仙长和孙婆婆出来后,看到这个场景,绝对有他好受的。”
百姓们窃窃私语。
姚素娘也趁机将妹妹带到对方身后。
“姐姐,他是?”
“是来帮助我们的元先生,是我们的恩人。”
“来救我的……”惴惴不安的小姑娘拉着姐姐衣角,眨也不眨望着做书生打扮的元先生,对方挑了挑眉,随之而来的,是肆意而张狂的笑声。
“接下来就到我出场了!”
明明与温润的外表并不匹配,可让人心安的感觉却瞬间席卷全身,姚锦娘再次倏地红了眼。
“什么人?竟敢在此闹事?”终于察觉到这边出现骚乱的两个道士走上前,厉声喝道,他们背后是一片浓雾,据说,仙长们正在里面和贵人交流。
眼见想见的仙长即将出来,围观百姓们抖充满敬意,更是对在此闹事的书生怒目而视,骂了起来。
有与对方认识,或在那算过命的,则小声叫他不要多管闲事,冒犯仙长。
“我记得你。”风沅望着面前拉住他的人歪头笑道,在对方惊讶的眼神中轻笑起来,可这个笑怎么听都带着讽刺,“你是那天想跟我比算卦的修士。”
“是,是的。”
“多么有趣的比试,心被蒙住,却还想看清未来。”她袖子轻挥,人就摔倒在地,“我听闻修行之人修心,连心都忘了,其他东西想必也是无用之物。”
真相有时候在利益和权力面前不值一提。
明明这些修真者中大多都猜到了贵人娶亲背后肯定有鬼,可都选择缄默,风沅高高在上的眼神如利刃直直戳进修士心底,仿佛一切的秘密都无处可逃。
那些扭曲的阴暗的充满贪欲的秘密。
他苍白着脸站起来,恼羞成怒望向四周,只觉得刚刚惜才想要拉拢的心思纯属多此一举,不过是个会算卦有点本事的凡人罢了,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不过是个凡人。
他想起在试书生修为时,对方那纯粹凡人的根骨,就算是元婴那些人物,修为可以隐藏,根骨所带的天然灵气却无法伪装。
除非用了什么宝贝,但没人相信会有什么大人物无聊到这种程度来他们这个小地方。
因此,修士和同伴大喊道:“周仙长,孙婆婆,有人想毁掉娶亲仪式,你们不管管吗?”
“呵,老身倒要看看是哪里来的肖小敢冒犯贵人?”
一个佝偻身影从河边的浓雾中走出,她拄着蛇头拐杖,银发下是张慈眉善目的面容,仿佛是再普通不过的和善老妇人,但等到对方目光冷冽望过来时,却只让人想到吐着信子的毒蛇,一点点准备将猎物蚕食。
跟在老夫人身后的是鹤发童颜的道士,也是一副高洁出尘模样,甚至还带着淡淡的慈悲。
百姓们在他们出现后便齐齐跪下。
两人见状满意点点头。
唯一没跪的,就是风沅和那对姐妹。
“肖小?”被骂的人淡淡扫视了两个所谓的仙长一眼,就知道两人是什么水平,她意味不明将“哪里来的肖小”又重复了一遍,“我看巧了,这肖小不是正在我面前?”
“修为没多高,脸皮倒挺厚,你们该不会一天学的东西都吸收到脸上了吧?”
风沅嗤笑道,“不过看起来也不像,这么作呕的脸也不怕玷污知识?”
“小子,你……”
两人果然被激怒了,被称作孙婆婆的老妇人看着面前不知死活的书生冷冷道,“小子,今天老身就好好替你爹娘教训你,告诉你什么人招惹不得。”
她十指弯成爪状,以一种快到离谱的速度朝对方袭去,凌厉的攻击让周围前来的修真者不由咽了口唾沫,这孙婆婆的修为看起来……又变高了。
与此同时,那位周仙长手中的拂尘也如有生命般,缠绕了过来。
愈加衬得呆呆站在那里还没有反应的书生像吓蒙了,抑或是想不出什么用来阻挡。
“咳咳,老身见过太多像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一点点本事就敢出门闯荡,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此,丢了性命也怨不得别人。”
老夫人嘶哑道,就在她准备彻底送书生上路时,她看到单薄文弱的书生懒懒抬抬眼皮,只是瞬间,她便直愣愣从半空跌落,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浑浊的眼睛里停留着最后一丝不可置信。
一片寂静中,风沅轻松收回手,笑眯眯站在那里,似乎刚刚做的事只是跟捏死了只虫子没什么区别,带着让人恐惧的平静。
“现在到你了。”
知道自己踢到铁板的道士想也没想就想跑,可才踏出原地,整个人就仿佛被定在原地,动也不敢动,旁边,就是孙婆婆的尸体。
场面一下子便颠倒过来。
风沅现在在众人眼中是彻头彻尾的凶手,前面还恶意想象对方下场的修士顿时面无血色,还跪着的百姓们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不敢起身。
更别说跟死亡仅有一步之遥的道士。
他身体抖如筛糠,整个人匍匐在风沅面前,恳求饶命。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风沅顶着背后姐妹俩宛如再世父母的崇拜目光,淡淡道。
道士原本还想再挣扎一下,但等到被一掌打个半死后,就再不敢隐瞒。
面前的书生恍若恶鬼,似乎对每句话是真是假都一清二楚。
在道士周仙人的讲述中,他和孙婆婆本是结伴同行的散修,在修行小有所成后(风沅嗤笑了声),与那位“贵人”相遇,对方与他们达成交易,只要每三年寻保有元阴的女人给他,他便给他们金银财宝,秘籍珍宝。
“贵人”当时只稍稍动了动手指,便让两人修为涨了一截。
在强大力量与荣华富贵的诱惑下,道士和老妇人动了贪心。
他们选中了这座城,繁华热闹周围却没有大型修真门派,只有几个小小的他们此时根本不会放在眼里的存在。起初百姓还多不情愿,但等到“贵人”施展呼风唤雨的本事后,就基本没有意见了。
连城中的修真者们都没有反对,一方面是修为不如道士他们,另一方面被选中人家的财产和贵人的赏赐那些修真者也能得到一半,有怀疑的也早早被心存恶意的同门与他人联手早早除去。
二十多年的风调雨顺,让所有人沉溺于这片安谧中,几个无足轻重的女人罢了,能被选中去侍候贵人也是他们的荣幸。
大多数人这样想到。
而被选中的人家却无人愿管,有主动送上女儿的,也有哭喊着不情愿的,每到这时,这些修真者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富人家通过提点,将家中金银珍宝送到对方面前,几句似是而非的宽慰后,人选便换了。
至于穷人家的,则是被绑上小舟,这次选上姚锦娘,还是同样的理由,她那些亲戚用重金买通挑选者,也料定等对方走后,姚素娘绝对会崩溃,到时就将人趁不备送去隔壁城朱老爷那做妾室。
朱老爷可是愿意出一大笔钱要姚素娘。
有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两个小贱人的爹娘已经死了,他这个做祖父/祖母/舅舅/伯伯的帮人相看相看怎么了,都二十六了,谁家姑娘像这么大还没嫁出去。
别人愿意要她都不错了。
就算闹到官府,官府都不会管。就等将这两个小贱人赶出去瓜分姚家家产的几人迫不及待等着娶亲那一天,若是没有风沅出现,他们的计划就成功了。
最近梦中都会笑醒的人没有预料到他们此时会恐惧不已跪在这里。
听到道士的话语,有人相信,有人迟疑,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越来越多的人还是偏向元先生面前,特别是几个失了女儿的穷苦人家。
“前六个少女呢?”
道士没说,但聪明人也都猜到恐怕早都不在了。
姚素娘更是紧紧抱住妹妹,无比庆幸自己遇到了元先生,若是没有,恐怕她的锦娘也会如那些可怜女孩一样遭遇不测了。
“贵人是谁?”
“我,我不知道。”
“嗯?”
“我想起来了,是妖,一定是大妖,他说他是妖皇!!!”道士大声道。
“……”
场面顿时慌乱起来,但辛亏妖皇的名号对百姓们还是太过遥远,他们并不能理解名号背后所蕴含的意义,只单纯为了妖而慌乱,妖啊,那可是妖,会害人吃人的存在,更何况是大妖。
风沅没有在意他们的想法,她封住那道士原本两个耀武扬威弟子的修为,命人将他们丢入水中,“既然要和贵人联系,我看他们就很合适。”
扑通两声,人被丢入河中,起初还有咕噜咕噜的挣扎声,但过了一会,两人便沉了下去,再没有上来。
百姓们愈加动摇。
“看来这联系的不太好。”风沅轻松道,她看向弟子被丢下去,依旧匍匐在地的师父,没什么感情道,“那就你去吧。”
“我,我……”
“不要浪费我的时间,我的猫都等饿了不知道吗?”一直安静的小猫咪闻言瞬间喵喵几声。
道士被她踹了下去。
再然后也没有消息,反而没过多久,浮了上来,鲜血染红整条河面,看到几乎被撕裂的尸体,人群迸发出尖叫,“怪物,这有怪物。”
风沅则是感受到风中传来的妖气,不由皱了皱眉。
她同样入了水。
顺着妖气传来的方向,快速移动。
那个道士身上绝对有传送符,潜行了上千里的风沅终于感到不耐,爆发出全部实力,将周围的水全部搅动,在漩涡中,找到进入的宫殿。
金碧辉煌,却透露出浓浓的黑气。
她走了进去,想要拦她的小妖连她衣角都没有碰到,想要通风报信的通通倒在地上,风沅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来到正殿,面带愤怒的男人坐在上方,底下是碎了一地的碎片。
他身上带着新鲜粘稠的血液气息。
找到了,妖皇只微微扫了对方一眼,便失了兴趣,二话不说直接动手,没想到是这个套路的男人狼狈躲开,在几招后,自知不是对手的他变为原型,想要逃跑。
“原来是半蛟。”
风沅冷淡道,“想你修为也不易,却走了害人的旁门左道,而且妖界有规定,凡归于妖界者,均不可在其他几界作乱,违令者,死。”
半蛟吼叫起来,想要趁敌人不备跑路。
但风沅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她准备径直除掉对方,就在她准备动手的刹那,一阵熟悉的气息传入鼻中,妖皇动了动鼻子。
入目是一道蝴蝶般轻盈的身影。
“是你?”她诧异道。
“你认识我?”对方瞪大眼睛,拦在半蛟面前。
“不认识,看错了。”风沅见状眸中冷了起来,“你让开。”
这神界和魔界守卫是怎么回事?连个实力低微的小妖都看不住吗?
真要这样,干脆都别干了,让她的人来干。
其实不仅她疑惑,两界受到惩处的守卫们也觉得震惊委屈,明明他们一直都尽忠职守,但人就是能跑出去,派侍女看管都不行,重重阻拦愣是能出疏漏。
“不让,你为什么要杀他?”白乐妩大声道。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
“我……”因为姜槐不帮自己报仇,还转头去和妖皇那个坏东西喝酒的她一时生气就偷偷抛出了魔界,结果在来凡间的路上被妖怪抓了,一直囚禁在这里。
虽然一开始她也很害怕阿晋,阿晋是那条半蛟的名字。但这段时间以来,阿晋对她真的很好,她不会让其他人伤害他的。
“说不出就给我滚开!”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白乐妩眼见对方真的要杀掉阿晋,着急地落泪,“我告诉你,我可认识魔尊、天帝,你要是敢动我和阿晋,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风沅发现地上那条半蛟看白乐妩的眼神不怎么对,而且在听到霁华、姜槐的名号时,还闪过一丝失落。
“……”
虽然这样想有点问题,但她还是莫名觉得姜槐头上的颜色有点不太对。
至于阿晋这个名字?
等等,她想起来了,梦中白乐妩有个关系亲昵的灵宠不就叫阿晋吗?梦中是龙,这里是半蛟。
蛇化蛟,蛟化龙。
风沅不用想,就猜到今天她不来这,对方在姚锦娘这第七个后就会顺利化为蛟,到时再寻些机缘,化龙不是没有可能。
刚刚在交手中,她能看出半蛟天赋不错。
“那又如何?”风沅重拾杀意,冷冷道,对那两个尊贵身份没有丝毫动摇,“我今天就是要他死,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眼看着陌生青年一点都不在乎天帝和魔尊的模样,白乐妩有点慌乱,“阿晋做了什么?但他已经跟我说他知错了,知错就改不可以吗?难道非要把人逼上绝路吗?”
“知错就改?”风沅笑了起来,满是讥讽,“你去问问那些丧命的无辜女孩愿不愿意?”
她之所以对这个半蛟失去兴趣就是采阴补阳,不是双修,而是采阴补阳,跟没有任何反抗力的凡间女子一起,这些女孩只会在这场单方面的虐待中,不断被迫和半蛟发生关系,为什么三年要换新的?
因为她们的精血会被逐渐夺取,用自己的养分去滋养别人,憔悴苍老,痛苦不已,最后被活生生吃掉。
风沅一字一句将这些告诉白乐妩,看着对方愈加苍白的面容,“你猜他带你回来是为了什么”她轻柔道,“要知道弱小的妖族也是很好的养分。”
“不,不可能,阿晋是不会这样对我的,你骗人!那些那些女孩是很可怜,但她们已经死了,难道不是活着的人更重要吗?她们看到阿晋改正,也会欣慰的。”白乐妩噙着眼泪道。
?????
风沅对对方的逻辑无言以对,她再懒得搭理,手起刀落,毫不犹豫结果了半蛟,温热的鲜血沾在武器表面,妖皇嫌弃擦拭着。
“啊啊啊啊啊啊。”白乐妩发出尖叫,看着不久前才哄她开心的男人眨眼间就变成尸体,“刽子手,你就是个刽子手,是你杀了阿晋。”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给他一个改正的机会?!你这样做和你口中的阿晋有什么区别,你是在故意将人逼上绝路。”
“我是不会和你这样冷酷无情的杀人犯走的,我要告诉姜槐,告诉霁华!!!”
风沅:“……”这tm是脑子有病吧。
她看着周围,除了她和对方以外,空无一人。
她再次动了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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