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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生辰


一盏盏灯笼罩着漆黑浓墨的夜,蓝绡般无边的账幕映照在墙壁柱子的枝丫影子随风摇曳,清辉宛若轻纱将屋檐卷裹成灰白色,模糊又朦胧,枝头廖廖梅花缀落在地上,装饰凄清的寒霜。

        此时,宫内辉煌敞亮,红墙黄瓦,假山怪石。清幽秀丽的池馆水榭,精雕细琢的亭台楼阁,数盏灯笼播撒的光与朦胧的夜交织,灯火缱绻。

        这里就是皇宫。

        通幰平乘车上有几个人缓缓踏步出来,乌悯步履轻盈,不需要扶着直接跳下来。

        乌悯外罩如意云纹镶白狐狸毛边雪貂裘,身着粉红玫瑰香紧身袍袍袖上衣束缚纤细的腰,下配藤青曳罗靡子长裙逶迤至脚踝。

        乌黑的青丝被挽起几缕,蔷薇花簪子细细的珠链流苏垂落在侧,颇有些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之意。

        乌越表情严肃,明晃晃的宫墙灯笼映照的他眉目清晰,明明是在警告她们,可是眼睛却目不转睛盯紧着乌悯,那嗓音经历了沧桑的岁月,变得低沉,他慢条斯理道:“等会儿入了宫,切忌吵闹,切忌喧哗,万事做到温婉贤淑,不可捣乱。”

        “是。”几个人回答道,乌悯不屑的语气掺和在里面,显得很突出。

        这也不怪乌悯嫌烦,每次来宫里,乌越都会重复一遍,耳朵都起茧子了。

        其实别的人乌越都很放心,但是对于惹是生非的乌悯,他不放心。

        因为三小姐腿脚不变,常年卧病在床,日日夜夜与病榻缠绵,所以她几乎每次宫里举办这些的时候都不怎么来的,这次也不列外。

        乌悯都没怎么见过三小姐乌绾,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利益,所以只是偶尔会做做样子去她院里兜一圈。

        摘棽有些小发烧没有跟来,程邪倒是为了保护乌悯来了。

        几个人来到便看见坐在最高处的王者,他表情肃穆,身穿黄袍,正襟危坐。

        他们冲着叶梢彬行礼后便坐到了两侧的位置。

        以往,乌悯都是装病不来的,自然也没什么人敢说,即便怀疑也不好直截了当戳破乌越都会脸面。

        这倒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来参加郡主生辰宴。

        今日举办的很隆重,看的出来叶梢彬很重视这个郡主。

        诺大的皇宫此刻金灿灿的,佳肴香气飘飘,照乌悯来说:一进门就全是银子的味道。

        人差不多到齐的时候,今天的主角——郡主才出场。

        郡主杏脸桃腮,嘴角弯弯如同上弦月般,细长的睫毛宛若簇生着的芦苇般繁多,她领如蝤蛴(1),肩若削成,腰如约束,沉鱼落雁之妍。

        披着琥珀绣金缎面对襟披风,上衣石榴红绣蓝边的交领襦衫,仿佛桑葚一般。腰间被紧紧裹住,愈发衬得婀娜窈窕,下裳是银红遍地金折枝桃花纱裙,锦绣绮纨(2)。

        “我勒个去,”腰间的玉佩发出声音,很低很低,控制在自己和乌悯听觉范围之内。它在感叹:“这郡主颜值可以和你相媲美啊,好可爱。”

        “哼。”乌悯发出一个鼻音,很是轻蔑。但也不反驳。

        郡主名唤邵竹吟,自幼便父母双亡,所以皇上也对她格外偏爱宠溺。

        她待人友好,美名远扬。即便有人嫉妒她,也毅然决然回之微笑。乌悯猜想,这估摸着便是别人所言的:世界待我以粗粝,我抱世界以温柔。

        她还真就一辈子都学不了,她永远蛇蝎心肠。

        此刻很多人纷纷上去献礼了,她丫鬟一一接过,邵竹吟笑靥如花的感谢她们,那些送礼的人脸颊上基本都是真情实意的笑容,仿佛是自己收到了礼物,而不是送出去礼物。

        原本不想多说什么的乌悯,但是簇艽不懂人情世故的非要掺和一脚,欣赏道:“你说,你俩个皆如此貌美之人,为什么她可以人人喜欢,而你人人得而诛之。”

        “……”乌悯眉眼弯弯,梨窝轻陷,看着腰间胳膊肘往外拐的玉佩,有想捏碎的冲动:“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和狐死不首邱(3)这几个字搭不搭边呀?”

        “……”我知错,我闭嘴。

        这个郡主确实好看,和乌悯大不相同,乌悯是妩媚妖娆的,而郡主正好相反,一看就像是小兔子一样可爱单纯,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

        乌悯翘着兰花指拿起桌子上热气袅袅上升的茶杯,淡淡抿了一小口,香喷喷的茶水味顺着膀胱直到肾,她抬眸扫视了一下周围的人。

        除了送礼,众人很安分坐在自己位置上,乌悯看见了罗家二小姐也来啦。

        她还没找她算账,她倒是非要在她面前出现,一看到她就烦躁。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一定要整蛊回来,竟然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把簇艽带走,想想就愤懑。

        突然目光滞留在一个女子身上,她并不是很好看,很一般,但是乌悯心里隐隐约约的熟悉感又双叒叕登门拜访了。

        她只能在那女子身上窥见两个字——眼熟!

        乌悯冥思苦想,鳃鳃过虑了一些人,仍然想不起来。

        但是一切因为想不起来而产生的怅惘,在那人拿出一根丑陋的簪子时骤然记忆浮现——

        那根古板色簪子,当初乌悯去巫枭山见阮筏前见过她,好言相劝想让她换一根的,她反倒是不客气,两根都要了。

        怪不得不愿意放弃那根簪子,原本还以为她只是眼光甚差,殊不知那根簪子原来是要送给郡主的呀。

        啧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长的那么人模狗样的,嫉妒心既然如此强呀。

        和她一样。

        不过,可能是乌悯也确实不喜这郡主,索性选择缄默。

        等到人差不多都送完的时候,乌越瞥她一眼,示意她去送礼物。

        乌悯喟然,盈盈起身,腰间玉佩流苏摇曳,她摆平稍微皱褶的裙摆,掏出墨色木盒。

        慢步来到邵竹吟面前,两人对视。

        不得不说,邵竹吟是真的好看,笑起来甜甜的,纤柔绝丽的脸颊近在咫尺,可以清晰看见对方娇白的脸上有一层小绒毛,凑近看更是美若天仙。

        定然磕让不少男子心有戚戚焉。

        “乌府四小姐乌悯给郡主请安。”她如柔荑般的手上轻轻握着雕刻着白鹤的墨色木盒,缓缓递给她,梨窝微陷,声若莺啼:

        “生辰欢愉,愿郡主闻遍天下知识,识尽人间知己,相逢今生良人。”

        半晌,不见她回应,乌悯抬眸好奇用翦瞳望向她。

        她愣愣的,连呆滞都有些许可爱。霜雪落在她的发梢,她骤然开口,声音甜糯糯的:“姑娘真是好看。”

        此言一落,乌悯笑着,眉眼弯弯。

        ok,瞬间化敌为友,所有蛰伏的不悦消失殆尽。

        乌悯刚想说什么,邵竹吟眼睛豁然变得敞亮,似苍穹的繁星,她声音如同沾染了蜜一般:“箖绥哥哥,筏哥哥。”

        闻言,乌悯回头。

        映入眼帘的是身后的两个人,美髯白皙,长眉若柳,双目如潭。

        险些忘记,这两个也来啦。他们来的还挺迟的,刚刚扫视的时候都不曾见到一个关于他们的影子。

        “郡主,生辰欢愉。”阮筏似乎没有看见乌悯一样,对着邵竹吟道,冁然而笑,语调有些前所未有的柔和。

        簇艽激动:得嘞,看见没!他们都喜欢甜美的。

        乌悯现在不用想自然也能猜到簇艽的小心思。

        “谢谢筏哥哥。”邵竹吟靠近昝箖绥,他仍然如往日一般冷冰冰的,颦蹙眉头,清远疏淡,笑都不会。“箖绥哥哥给本宫准备了什么呀?”

        “杨乐,拿上来。”这个角度乌悯看过去,只能瞧见他侧颜冷峻料峭,眉梢冷意不减,目光似刀刃没有丝毫柔意,像是一块拒人千里之外的寒冰。

        杨乐是昝箖绥贴身侍卫,身材魁梧,看上去就满满膂力(4)。他将手中拿着昂贵的绸缎,递给邵竹吟身后的婢女。

        邵竹吟急忙拿过绸缎,捧在手心里像是宝贝一样:“本宫来就好。不劳烦小琴啦。”

        不等别人说什么,乌悯立即开口:“郡主,那我先退下啦。”

        她可不愿意当这三个人的电灯泡,这样下去她估计就能知道自己头上有多么的青青草原啦。

        乌悯刚刚坐下去,乌越就迫不及待问她,语气里无处可匿的关心与纳闷:“你跟郡主商榷了什么,为何如此久?”

        “昝箖绥来啦。无它。”乌悯喟然,眸里散发出来丝丝缕缕的泄气,她阖上眼睛。

        “来了为何不与他们多聊一会儿?”乌越挑眉,不明就里。

        “您瞧,昝箖绥喜欢我叽叽喳喳嘛?”她为自己的懒惰找借口,粲然一笑。

        闻言,乌越缄默,倒了杯茶给自己。

        每个人桌子上的桌子上满满当当摆放着诱人的佳肴,簋(5)里乘着香喷喷的菽稷,炊金馔玉,山珍海味。肥而不油的彘骨,新鲜滑嫩的清炖土鸡,凤髓龙肝的金齑玉脍……

        这叶梢彬确实对邵竹吟很上心啊。

        “我勒个去,当郡主好幸福啊。”簇艽口水直流三千尺,看着各个都饕餮大餐,自己却什么都品尝不了,霎时间百感交集。

        “嗯?”乌悯嚼了块肉在嘴里,特地把声音压到最小,含糊不清的说道:“你倒是想得轻松,来年郡主便是及笄之年,皇帝要给她选驸马的。”

        又不是自由身啦。

        “选驸马,不好吗?”

        乌悯咽下去那口肉,淡淡抿了口酒,绕在喉咙膀胱里的酒味让她很难受。她觉得,一点也不好。

        骤然,鼛鼓(6)响起——

        琵琶声糅合在一起,交织出动人的曲。

        一个少女豁然站在中央,灯火缱绻,奏乐入耳畔,清辉撒落,寒风席卷而来。

        在座的不禁打了个寒颤,寒风过后仍然欢喜闹腾。

        众人围绕两列桌旁,中间一袭红毯。

        而红衣少女,面带红纱,面纱绣着一朵彼岸花,盛开的正娇艳,耳垂的耳环吊坠着不停动荡,纤细的手揽着长裙,中指被衣袖绑住,秀发垂直到腰间,随风飘扬。

        因为天气的缘故,她穿并非很薄。

        身姿娉婷的很曼妙。

        细碎的舞步,曼妙的舞姿,娇躯快速旋转,衣袂飘飘,清辉在她身上披了层金纱。

        她在嘲杂声、琴声中翩翩起舞。

        在众人看的入迷之时,她蓦然停下脚步,朝最高处的叶梢彬鞠躬,青丝顺势滚在两侧,掩住她的侧颜。

        眼睛直视红毯前方坐的最高位置的人,毕恭毕敬行了个礼。

        叶梢彬看的甚为欢乐,喝了口酒,扺掌夸赞:“不错不错。朕甚为欢喜。应当懋赏,来人,重重有赏。”

        “多谢皇上赞赏。”她宛转悠扬的说着,行了个万福礼。“皇上谬赞了。”

        当即,她领了赏赐便退下啦。

        乌悯方才一直盯着昝箖绥,发现他从头到尾都在低头吃东西。有些不可置信,依然挑起绛唇:“昝箖绥没有正眼看过刚刚那跳舞的呀。”

        “说明他清心寡欲,你应当高兴才是。”有这样的未婚夫,簇艽居然觉得乌悯赚了。

        “高兴什么呀?”乌悯真是服了它这个榆木脑袋,真的想剜开它的脑壳,看看里面究竟堆积了多少垃圾知识:“万一他寡的是我的欲呢?”

        “……”此言有理。是我考虑不周。

        话说,乌悯看向那个罗家二小姐,既然她旁边坐的便是送邵竹吟丑簪子的那个女子,而正好是夹在罗家家主和二小姐中央。

        那么,只能说明,送丑簪子的是罗家大小姐。

        啧,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派人刺杀,一个送劣质品,一个偷昂贵物。

        幸好乌府不是,乌府有一个坏的就好啦。

        这个时候,乌悯发现罗大小姐的目光总是向这边瞥来,小心翼翼的。

        她疑惑不解,这边是有金银珠宝吗?

        程邪现在就在后面伫立着,乌悯豁然明白。她回头托着下颚,勾勾手指唤他过来。

        身为下属,程邪不得不听令,唇角抿直,悠悠向她踏步。

        “为我斟酒。”乌悯眉眼弯弯,朱唇轻启。宛若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动,说话带着点妩媚。

        闻此言,程邪柔柔俯身,骨骼分明的手拿起酒壶为她斟酒,面上无任何表情。

        乌悯看着近在咫尺的侧脸,程邪身上自带的清香钻入鼻腔,沁人心脾。

        约莫是注意到了这炽热的注视,他瞥过去,目光波澜不惊。

        “稍等。”

        乌悯立即拿起程邪方才倒的酒,动作有些急促,洒落几滴,她将杯沿含在嘴里,溢出来的酒绕进她的脖颈。

        ……

        “喝完啦,再倒。”她笑嘻嘻的,可能是酒量不是特别好的原因,一杯下肚,脸颊竟然染上绯红,像是桃子屁屁。

        簇艽被自己荒缪的想法吓到了,如果被乌悯知道自己把她想成桃子屁屁,估计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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