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降临
“啊——”雕栏玉砌的皇宫内发出凄惨的呐喊,天空乌云密布,风凛冽刮着,袅袅雾云笼罩着屋檐勾起的四角。
宫里来来往往的人,他们擦肩接踵,每个人变得焦头烂额。
身着黄衣的男子在敞开的门前徘徊,他颦蹙眉头,岁月蹉跎,却并没有在他俊朗的容貌上添画沧桑的沟壑。
他抿紧唇瓣,身上散发着让人远离的气息,此人正是当今皇帝——魏折。
见他蹀躞,旁人畏畏缩缩的上前,小心翼翼道:“皇上,秦贵妃福大命大,定然不会有事的。
只是皇上。你如今忙于朝政,已经三日三夜未眠了。瞧这天气,不到一柱香便会落雨,您龙神之躯,可万万不能着凉了。”
魏折低眸看跪在地上的人,意识到他在觳觫,他摇了摇手,命他退下。
本来想再多言几句,却被魏折冒着寒气的眼神给吓退了,闭嘴不言,慢慢说了句“喏。”便退下了。
天空开始有下雨的迹象,雾霭阴霾,死气沉沉蓦的,苍穹划过铿锵有力的雷,似坠落的水滴一般落下。
“嘭——”
如凝聚了许久的雨,此刻骤然落下,淫雨霏霏。
“出来了!”一道声音刺破了寂寥的雨,而后是孩子喋喋不休的哭泣声。
魏折眉头舒展,不等里面的人报喜,立马踏步走着,踩起涟漪。
“皇上,是个女婴。”
魏折喜笑颜开,所有戾气烟消云散,笑靥如花道:“女婴啊,那便唤她……”
“凂鸢吧。”
凂鸢凂鸢,没冤没渊。好字。
皇上双手抱过魏凂鸢,婴儿哭声此刻终止,澄澈的眼眸盯着他。
倏忽,苍穹更加阴森,如罂粟绽放。
屋内,秦贵妃奄奄一息,她瞳仁无光,渐渐黯淡,慢慢听不见急促的呼吸声,脉搏停止,生命终止。
那年,灾星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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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柱香前,苍穹中弥漫着雾霾,悬浮在空中金碧辉煌的大堂,站在最高处的人手里拿着拐杖,白色发丝顺着傲人屹立的身姿拖在地,如同瀑布。
他转过身,嘴唇微白,睫毛细长,发丝被他故意拐到左眼前面,遮住半张脸,但仍然不难看出,年迈的岁数却没有夺走他的容貌,仍然年轻。
他说话慢吞吞的,语气极其温柔,命令道:“那个黑乎乎的小肉团过来。”
“……”黑乎乎的小肉团翻了个白眼:“我?”
她飘荡在半空,似是尾巴的东西在摆动,宛若蜿蜒的蛇身扭曲着。
最高处的人幅度不大的点点头,没有粉饰太平的虚伪,脸颊上挂着的是温和的笑意,坦诚不紧不慢道:“小肉团,是你。”
“老东西,你要做甚?”她警惕性的问道,目光逗留在那人身上,眼眸中蕴含了细微的质疑之意。
“怕什么,我又不吃你。”
“那可不一定,你对我没色心,我不信。”她虽然一副黑不溜秋的泥鳅样,但是却是极为自信的,如果有手,现在都开始叉腰了。
那人倒是不愤懑,心平气和,让人起了莫名其妙的揶揄之意,但她只是个酷似糯米团子的黑色球,根本不会多疑。
她试图在他眸中捕捉到讽刺邪恶意味,可没有,那双……不,那个右边乌黑明亮的瞳仁持续泛着温柔清澈,还有毫不掩盖的笑意。
“你知道投胎么?”
她摇摇头,身上缠绕的黑色气体舞动着,不滑稽但却很有趣。
“出来,我跟你讲。”
她小鸡啄米般点头,解除了束缚,身为未下凡的魂魄在所难免的是会有缧绁的。
只要掌管者愿意解开,魂魄就可以出来,即便魂魄有时不情不愿,但魂魄也拒绝不了,毕竟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就是要穿到一个婴儿身上,当一个凡人,替那具身体活一辈子。”
闻言,她表情有细微的变化,“你想让我下凡?”
不等他说话,她即刻反对:“我不!那小妖同我讲,我是为情所困上一世才死的,我才不要重蹈覆辙。
万一,万一我又为情痛苦一次呢?
还是当个无忧无虑的半‘神仙’好,吃喝不愁,倒头就睡,不用在意人情世故。”
多潇洒,多自由。
“小肉团,你知道么?魂魄如若经历七十载仍不下人间会烟飞云散的,到时我即便是有惊天地泣鬼神之力,也挽救不了你。为你好,你只能下凡。”
言落,她有些动摇,选择缄默。
“况且,你唯一一个黑色的肉团在这里属实碍眼,别的五彩斑斓,也就你,难以入目,日日和你呆在一块,难免会沾些邪气,我是不可以沾的。”
黑色团子撇撇嘴:这才是真相吧,还说什么为了我好。
“我不。”
知道她倔犟的很,吃软不吃硬,他温声道:“这样我让你选一样东西,带下凡间可好?”
她动心,点头认可。
他手里拐杖一挥,一张透明蓝色的不知何物闪现,上面摆放了许多东西。
不明物体移到她面前,看似晶体,恰似冰块。
她用尾巴摆动,眼神里透露出慵懒之意,似乎对每件物品都极其不满意。
她随尾一点,就有声音字正腔圆的说道:“护身甲,可佑神之躯,使用方法:放在心脏侧……”
“香珠,香气可扬千万里,使用方法:将其悬挂在自己腰间,需要时用指尖捻……”
“入梦符,可随意进入他人梦乡,使用方法:讲符咒粘在自己额头……”
“剜骨刃,一刀下去,不见血,却让人如同挑断骨头根茎。”
有些东西价格不菲,有些却甚为平庸,她怀疑这老东西在玩弄她。
倏忽——
她视线一顿,好像发现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她眸光一亮。
那样物品,宛若绽放的徘徊花,肆意妖冶,周身寒气,在她内心触动了一下,与其说像徘徊花,不如道把它打造成徘徊花。
即便只是样物品,但同样发出芬芳扑鼻的香味,袅袅不绝。
她翘起“蛇蝎”尾巴,蜻蜓点水点了一下发亮的晶体。
“通未言,沟通未来语言,巧妙运用未来语言,使用方法:灌溉脑中,任其生长。”
没听懂,什么意思?
这个与人命无关的东西,却偏偏引起她注意,她颇为满意,对着老东西道:“小老头,我要这个。”
“小老头”似乎被她的称呼噎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道:“真聪明,一挑就挑到好物了。”
什么好物?她只是觉得好看。
她最喜欢好看的东西了。
“那你还要不要给我?”她怕他反悔,突然问道。
“拿去便是。”
“这个有何用?”她伸出尾巴穿过晶体,拿起来,按照使用方法放在头上。
“……”老头略带愁容,嘴角轻扬:“那是口服的。”
她听话,小尾一翘,放进嘴里。
黑色小团子颦蹙眉,什么鬼啊,好难吃,她打算吐出来。
可是,珍惜粮食,不能浪费。被老东西用法力迫使她咽下去了。
她咳嗽几声,呛出眼泪,她难受的嘶吼:“就知道你没那么菩萨心肠!是不是毒药!”
“不至于,我何必大费心思害一个连妖都算不上的糯米团子。”他神色自若,凝神注视着她。脸上仍然挂着温和的笑靥,犹如刚刚被咽下去的徘徊花。
“……”侮辱!明显的侮辱!
靠!
兔起鹃落之间,额头发热,蔓延全身,开始有了些微妙的东西浮现在眼前,寒光四射,逐渐包裹住了她。
慢慢的,她脑子里多出来一些不属于自己的知识。
她零零散散的,大概明白是什么了,她问道:“这东西从哪里来的?现在的水平根本不可能会有这些深奥的知识。”
“以前,有位小姐被附身,她直言不讳说自己从未来来到这里,可以造福百姓,造福苍生,百姓便把她当傻子,毕竟这姑娘以前就是脑子不太灵活。
后来她死了,便拿走了她记忆中从别处盗来的智商。精挑细选,便留下了这些,全磨成粉末洒进徘徊花中。”
她颇为满意的点头,不等她说什么。
“好了,下凡吧。”二话不说,直接讲未回过神的她推向满是雾霾的镜子中。
她身体不受控制,掉了下去。
小糯米团子,愿你平安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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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已过七载。
冕棠这个地方,自从无恶不作的二公主诞生,黎庶涂炭,寸草不生,人民吃不饱穿不暖。
哀鸿遍野,满目苍痍。
高大巍峨的殿堂前,渊涓蠖濩,瘦成皮包骨的白发老头跪坐其间,弓着腰枝,却挺着傲气:
“老朽跪求陛下赐死二公主,二公主生性顽劣,害人无数,惹得百姓民不聊生。
自灾星公主降临,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皆入宫来。
老朽曾算过,二公主诞生之日,即是祸难临头之时,若此刻殿下还在犹豫、优柔寡断,如何定民心。
此事不除,更待何时。”
此言一出,周围之人蠢蠢欲动,他们想法一致,都想齐声附和:赐死二公主。
宫内瓷杯跌落地面而发出刺耳的声响,里边的人语气里掺杂了愤懑与无奈,他进退两难:“放肆!朕心里自然有数,还轮不到你来教朕,退下,未得朕令,何人都不许再提及此事。”
魏折已经忍耐着脾气,他已经被这件事叨扰许久了,说到底是自己骨肉,甚至最喜爱的秦贵妃秦雲豁出了性命,走了鬼门关才留下来的孩子。
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一声令下,赐死即是灾星又是公主的魏凂鸢。
满天的飘雪纷乱的缠绕在耳畔,白发老头慢悠悠站起来,手里撑着木拐杖,满脸哀愁的离去。
皇帝老儿,你别后悔。
魏凂鸢嘴里叼着冰糖葫芦,呆滞的看着白发老头,手心沁出汗,她歪着脑袋满头雾水:本小姐与你素不相识,为何撺掇父亲赐死我?
白发老头回头见到魏凂鸢不知何时已在身后,霎时间露出诧异,但随即便收敛回去,礼貌的躬身,语气平和道:“老朽见过二公主。”
“哼。”她瞥他一眼,满是轻蔑,咬着冰糖葫芦的力道加重,她嚼着越发越狠。
径直走了,一个眼神都没再给他。
魏凂鸢后知后觉咀嚼的过于用力,竟然导致牙齿有些疼痛。
讨厌死了,讨厌糖葫芦,讨厌臭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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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鸢鸢来见你了!”她眉眼弯弯,笑容可掬。她身上穿着的玫瑰妆花留仙裙,圆领斜襟纱衫被海棠色缕点缀,跑起来勾勒出美丽的弧度。
她肆无忌惮的扑向魏折,投入温暖的怀抱。
魏折把小小的糯米团子抱在怀中,凝神注视着小姑娘的脸颊,眸底闪过丝丝缕缕的哀愁与幽怨:“朕的鸢鸢怎么会是灾星呢?”
她装作如坠雾中,心底激起了好奇心的波浪:“父皇,什么是灾星呀?”
“就是存在天上很好看的星星。”
“哦,”她点点头,颇为赞同:“那我就是最大的灾星。”
魏折散发出微妙的眼神,他愁肠百结,不知是该如何说,他气极反笑,微哂:“朕宝刀未老,还能为鸢鸢抗下江山。灾星也行。”
魏凂鸢拢了拢青丝,不知此言何意,只是鬼使神差的点头。
她抱住魏折的脖子,靠近他都的肩膀,宠溺的待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嘴角扬起。
人人喊打的灾星,却有万人之上的皇帝撑腰与庇护。
她想,当个灾星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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