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做饭

看着李恩冷冰冰的模样，维尔西的心里愈发紧张起来。正要开口解释，忽然一阵疼痛袭来，让他忍不住弯下腰，脸色变得煞白。

        该死的疼痛感，这个时候又来袭了。

        这一次可能是因为刚刚呕吐过，疼痛感来得格外剧烈。胃肠里好像有无数利刃在搅动着，让他的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来，牙关紧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李恩还是第一次看到真正发病的维尔西，看他蜷缩成一团痛苦不堪的模样，几乎有些恍神。从前那个强大的，仿佛山峦也无法压倒的维尔西，什么时候，竟然变成这样了？

        他恍神也只是一瞬间，接下来连忙跑到客厅里，用呼叫器联系了这里的工作虫员。他们很快就来了，医生提着药箱，熟练的给维尔西注射了止痛和镇定的药剂。末了将他搀扶到客厅里，然后拍拍手，就打算离开了。

        李恩连忙拦住他，怀疑的问道：“这样就行了？”

        哪儿有这样不负责任的医生？

        医生连忙解释道：“只能这样了，他不是因为身体病变而感到疼痛，而是因为心理问题。除了止痛和镇定，我也做不了别的什么了。就算是现在立刻送到外面的大医院里，他们来处理的话，也是一样的。”

        听了这话，李恩心里愈发不舒服，却只能道：“那你走吧。”

        怪不了谁，能怪谁呢？医生没有错，自己……也没有错，难道要怪维尔西自己？也不是他自己想要得病的。

        这样想着，心里愈发烦躁。

        医生和护士来了又走，屋子里再次只剩下李恩与维尔西两只虫，重新变得安静起来。

        李恩走到维尔西身边，他躺在沙发上，高大却瘦骨嶙峋的身躯蜷缩在一起，好像很没有安全感的模样。脸上没有什么血色，连嘴唇也是苍白的。

        此时他被注射了镇定止痛的药物，短暂的睡了过去。睫毛安静的垂着，在眼睑处留下一小片阴影。

        李恩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怔怔的看着他。脑子里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不多时，维尔西便渐渐苏醒。他睁开眼睛，看到李恩，光芒顿时闪烁在他眼底：“你没有走？”

        李恩无奈扶额：“丢下昏迷的你自己走，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形象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维尔西连忙解释，却被李恩打断了：“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不用解释。”

        维尔西起身坐好，专注的看着他：“谢谢你，还肯来看我，还肯帮我。”

        李恩笑了一下：“我们虽然离婚了，但到底……我总不能真的把你视若无睹。没有了爱情，亲情总还有几分的。哪怕是个普通朋友，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该来看看你，帮帮你。”

        维尔西静静的听着他说话，垂下眼皮。眼里的光芒来了又去，心里无限酸楚。但……他该知足的，是不是？起码，李恩还愿意来看看他，帮帮他，没有真的完全不理睬他。好像……不该再有其他的奢求了。

        普通朋友啊……到最后，他们竟然是以这样的关系相处的吗……这样想着，他沉沉的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来。

        “你再休息一会儿吧，恢复一□□力。”这样说着，李恩去卧室里拿了一床毛毯出来，让维尔西再次躺下，把厚厚的毯子盖在他身上。

        维尔西原本要拒绝的，但，毯子是从李恩卧室里拿出来的，上面还带着他昨夜留下的气息。这样一来，他就不舍得拒绝了。

        乖乖的在长沙发上躺下，他阖上了双眼。

        身上的毛毯带着李恩的气味，包围住他。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安宁舒适，睡意渐渐涌了上来。

        耳边能听到微微的风声，远处的鸟鸣声。鼻端闻到挚爱的气息，还有幻紫草的清幽香气。他觉得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那久远的，好像存在于一千年之前的从前……

        多么，多么希望，一觉醒来，他还在自己的家里啊！

        他起身，掀开被子，走下床铺，轻轻打开卧室的门。然后，就看到自己的爱虫，正在厨房里忙碌着的背影。夕阳的光芒带着橙红色和蓝紫色，从他背后映照着。他看不清他的模样，也不必看清。反正，已经深深镌刻在他的心底，他的灵魂深处。

        他轻轻的，长长的叹息起来，唇角带着微笑，陷入到了沉眠当中。

        李恩见维尔西睡熟了，动作就放松了。轻手轻脚的给自己倒了水喝，又拿起一本书，随意的翻看起来。

        一间宽敞明亮，木头搭建的客厅里。

        正面是一幅完全敞开的落地窗，映着一窗幽绿，半边碧水。

        茶几是藤编的，架着浅绿色的玻璃。上面安放着朴素的白瓷茶具，一盘色彩缤纷的鲜果。另有一个小小的玻璃花瓶，插着一小束鹅黄色的小花。

        围绕着茶几的三座沙发也是藤编的，铺着厚实而舒适的垫子。一只雌虫躺在长沙发之上，盖着厚厚的毛绒绒的毯子，沉沉的睡着，表情放松。

        在他不远处，另一座稍小的沙发上，坐着一只雄虫。他低着头翻看一本书籍，时不时会拿起茶杯，轻轻的啜饮一口。

        一室淡绿，一室茶香。

        此情此景，宛如一幅画卷，恬静，淡然，悠远。

        维尔西睡了很沉很香甜的一觉，醒来的时候，竟然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屋子里点亮着一盏落地灯。暖暖的橙黄色的灯光洒落在不远处的虫的身上，那么温暖，那么可爱。

        “雄主……”他无声的低喃着，喊出那个久违的称呼。清醒之后，又庆幸自己没有喊出声。不然，恐怕会遭李恩厌烦的。

        李恩这个时候放下手里的书本，看了过来，眼神平静而温和：“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痛不痛？”

        “不痛了……您一直守着我？”

        他的声音，微微的有些喑哑。仿佛是刚睡醒时候的不习惯，又仿佛是带着一点哽噎的感觉，一时间难以分清楚。

        李恩起身，道：“不算一直守着，我有在看书。——对了，我做了饭，你要不要吃一点？试试看，看能不能不吐出来。”

        维尔西的声音愈发低哑了：“您……给我做了饭？”

        李恩道：“是啊，这里的饭菜你吃了会吐，我就试着自己做了一些。想着让你试着吃吃看，会不会不一样。”

        维尔西起身，有点拘束有点不知所措的站着：“这样，太麻烦你了……”

        “不会，我只简单的做了一点，来吧，趁热吃。”说着，李恩拉开餐桌边的椅子，示意他过来坐下。

        维尔西怔怔的看着他，此刻，梦境与现实，竟然奇迹一般的重叠了。他几乎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醒来了，还是，依旧在梦中呢？

        “我是在做梦吗……”他低声自语。

        闻言，李恩笑了：“怎么，睡糊涂了？”

        “不是……”维尔西喏喏的应答着，慢慢的朝着他走去。走到他身前坐下去，还觉得脑子里一阵一阵的恍惚着。

        久违的幸福，弥漫在他心间。

        低下头，看着面前的饭菜，熟悉的味道和模样，他的眼眶湿润了，干裂的心脏也湿润了。

        简单的家常菜，一碟子番茄炒鸡蛋，一盘清炒小青菜，一盘葱香煨豆腐。一碗透着淡淡碧色的米饭，安静的散发着家的香味。

        就这么几样菜，却让他觉得，比什么山珍海味都要来得珍贵。

        李恩见他久久不动筷，便催促道：“快吃吧，凉了就没法入口了。”

        “你不吃吗？”

        “我已经吃过了。”

        维尔西这才拿起筷子，慢慢的吃了起来。一口一口都仔细的咀嚼着，缓缓的咽下去，吃的异常珍惜。

        这种吃了这顿没下顿的感觉，还真是……难以言喻的甜蜜夹杂着苦涩啊！

        李恩似乎也体会到了他的心情，安静的坐在一边，没有说什么。落地灯光照着他的侧影，他的脸庞在暗影中，轮廓却是异常的清晰，那么的美好。发丝和鼻梁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温柔又神圣。

        伴随着这侧影，维尔西吃完了这顿饭。几样小菜吃得干干净净的，连汤汁都拿来拌饭吃了。

        李恩有点担心的看着他道：“会不会一下子吃得太多了，肠胃受不了？”

        维尔西摇头道：“不会，我觉得肠胃很舒服。”

        李恩倒了一杯热茶给他，道：“慢慢喝，帮助消化。”

        “好。”维尔西柔柔的看了他一眼，接过茶杯，小口小口的慢慢喝着。

        喝完茶，又过了一阵子，维尔西看着还是好好的。李恩就一直盯着他看，都没有闲心去看书了。

        维尔西被他看得心里热乎乎的，柔柔的，整只虫好像泡在温泉里，快要融化了。

        就这么看着我，永远，永远不要移开视线，好吗……他内心的祈求，真盼望虫神可以听得见啊！

        他的内心深处，甚至隐隐生出一种卑劣的渴望，要是生病可以让李恩一直注视着他的话，那么，就让这病，永远也不要好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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