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大皇孙司马鼎是太子妃魏氏的命根子, 一听到大皇孙出事儿,太子妃顾不上旁的, 她只想到大皇孙司马鼎的身边亲眼盯着。
太子妃拖着病体, 她是坐着撵到大皇孙的寝宫。她到时,殿中的宫婢小黄门是跪了一地请安。太子妃没在意,她只是尽快往殿内去。在此时太子妃魏氏是有些迁怒的。这些照顾大皇孙的下人没尽着本份。
待太子妃一进大皇孙的寝宫里, 太医在此时已经请来。便是太子司马楧也是在殿中候着。
“殿下,鼎儿的情况如何?”太子妃一见着太子司马楧,她就是赶紧问一句儿子的情况。太子司马楧一瞧见太子妃进殿中, 他说道:“太医还在会诊。你先坐儿。”
太子妃哪能坐得住, 她是在宫女的搀扶下,她是想进榻前亲眼瞧一瞧儿子。太子司马楧想劝一回,可瞧着病得脸色苍白一片的太子妃, 太子司马楧最终还是没有劝一话。到底是母子连心,司马楧相信太子妃这会儿不瞧着鼎儿平安,怕也是心难安。
太子妃走到儿子近前,太医还在仔细的瞧着大皇孙的情况。这会儿给大皇孙诊脉的不是一人, 而是轮着值班的太医全给唤来东宫。
领头的院判是与一众的太医商议诊断的结果后, 院判走到太子的跟前,他行礼后,才说道:“殿下, 大皇孙是见喜。如今需要封宫避痘。”
院判的话一出来, 太子司马楧的神色变了。
太子妃魏氏此时的神色也是变得非常不好看, 她自然听到院判的话。便是在这等时候, 太子妃魏氏说道:“殿下, 您是储君, 你当避出鼎儿的寝宫。至于鼎儿这里, 我留下来照顾就成。”
“……”太子在迟疑。
“殿下,不可担搁。一切当以皇宫安危为要。还请殿下吩咐下去,鼎儿的寝宫马上封闭起来,当是许进不许出。”太子妃魏氏谏言道。她是长宁郡王的嫡长女,又是当了这些年的太子妃,魏氏是非常知道轻重缓急。
皇宫之中,大皇孙当然是要紧的龙子龙孙。可皇宫里还住着乾元帝,还住着太子以及各位皇子,各宫嫔妃娘娘们。
这等情况下,大皇孙司马鼎的安危就要退一涉之地。太子妃魏氏是未来的国母,她不能落人口实,授人以把柄的。
“依太子妃的话,孤会立刻离开,稍后不光是鼎儿的寝宫封起来,东宫也当一起封闭起来。一切待鼎儿出痘后再行解开封禁。”太子做出决断。他是储君,他不可能遇事犹豫。
“陆院判,你等都要尽全力救治大皇孙,大皇孙痊愈后,孤重重有赏。”太子司马楧又对在场的太医交待话。
这时候太子不会久待,他哪怕要在东宫以观后效,他这一位太子有没有染上天花。但是为着舆论上不再出现更多的麻烦,太子就不能守在儿子司马鼎的身边。
“如此鼎儿这里就有劳太子妃。”太子与太子妃是语气温和的说道。
“我守着鼎儿,我才放心。殿下,您是赶紧离开吧。”太子妃又是劝一话。太子这一回没再反驳什么,他是提步离开嫡长子住的寝宫。
随着太子的离开,东宫封禁起来的消息自然是传开。
泰和宫,乾元帝这儿也有人禀话,乾元帝很快是知道此事。
“东宫封禁是太子的意思,那就照办下去。”乾元帝没有反驳太子的吩咐,乾元帝只是唤来内监头领,他吩咐道:“去查清楚大皇孙见喜一事。朕要知道真相。”
“奴婢领旨。”内监头领管公公是应下话。
乾元帝在内监头领管公公离开后,他放下御案上正在批阅的奏章。此时的乾元帝心情不太好。
余皇后薨逝,乾元帝就像是整个人缺掉一半。如今大皇孙这一个司马氏一族的未来继承人又出事情。
乾元帝心头是怒气很盛,只是他当了这些年的皇帝,他已经很能忍。这事情一定得查清楚,一旦查清楚后谁是凶手,乾元帝当然不会放过凶手。
乾元帝这时候能做的事情很少,天花这等恶疾一旦染上凶险万分。乾元帝是帝王,他不是太医,他能做的就是吩咐一回下头的人查清楚真相,东宫一应花销按顶格的供应上。
就是在这等压着怒火的情况下,乾元帝在平复心绪后,他是提笔继续批奏章。对于乾元帝而言自然又是忙碌的一天。
忙碌的政务能让乾元帝每一天过的充实,这让他有一种成就感。让这一个离乱的天下变成一个太平盛世,这是乾元帝的志向。
次日。
泰和宫,乾元帝结束早朝后,他又回到御书房继续批奏章。然后乾元帝收到八百里加急的急报。
秦藩出事。蛔蛔族聚兵南下。五原郡已经大半沦陷。至于在北地的忠勇侯府的朱侯爷与朱世子自然是上报到战死的名单中。
“啪”的一声巨响。
乾元帝是把奏章狠狠的摔在御案上,这时候乾元帝再也压不住怒火。匹夫之怒,至多能血溅五步,可帝王一怒,那是注定要伏尸百万。
这里的伏尸百万可能有夸张,但是也说明帝王之威的强势。
“传五军都督府的各军左右都督进宫。”乾元帝吩咐一声。
乾元帝身边的亲信太监是应一声,然后躬身退到殿外。这一位退到殿外的张公公立马唤来小黄门,让小黄门去传消息。
张公公这时候叹息一声,在皇帝跟前当差是太监们一直争抢的荣耀。太监说白了,那就是寄身于皇权的藤蔓,太监想得到富贵荣华就得有一个皇家的主子。
张公公是一众太监里最得人巴结的内总管。可张公公一直以来就是小心谨慎,主要是眼前的这一位开国帝王并不是一个好侍候的主子。这一位实在是眼中揉不得沙子。
张公公在知道东宫的大皇孙出事,如今乾元帝又召见京都的五军都督府的各军左右都督,这怎么瞧着都是战事要起的兆头。烽烟起,在张公公瞧来那就没有小事儿。
这等时候最不能出差子,一旦出一点小问题可能吃饭的家伙都得搬家。
不管乾元帝如何决断,有些事情一旦出来,就没可能真瞒得住消息的。更何况这一回乾元帝也没封口。
又次日,京都内城,忠勇侯府。
稻香轩里,杜绵绵在与丈夫朱弘光说话。朱弘光谈起关于三嫂嫂贾氏来拉关系,最后牵扯上唐家二奶奶事情的后续。
朱弘光说道:“三哥那里表示这事情咱们不掺合挺好的。三哥还说,他当初是一门心思往国子监里凑,又是掺合到一众纨绔子弟里,如今落一个什么收场?没得好果子吃。三哥说此事情他会跟三嫂提。咱们不必再操心什么。”
“既然三哥这般讲,那我就放心。”杜绵绵表示这事情她就真搁下。
“就盼着这样吧。”朱弘光感慨一回,他说道:“我去探望三哥,瞧着三哥一天天的消瘦下去,他是真没什么精气神儿。”
“咱们又帮衬不上什么,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杜绵绵提一话。朱弘光一听后沉默片刻,他一琢磨后,他才说道:“也对,咱们自己都没挣扎出什么前程来,还是不要高看自己。”
“倒是杜家那一边,听说三姨妹准备定婚。我在书铺时偶然遇上赦大舅兄,他提一嘴这一件事情。我瞧着你怕得给三姨妹准备上一份贺礼。”朱弘光提着一件小事情。
“赦大哥提的吗?那应该三妹妹的婚事九成就是真定下来。”杜绵绵笑道:“就是三妹妹的婚事如今肯定还在商议的阶段,一旦真定下来,咱们这儿一定会收到贴子的。”
“不过得四郎你的提醒,这贺礼我一定提前给三妹妹备上。便是四妹妹那一份也可以提前给出去。”杜绵绵对于娘家的看法简单。她也是盼着娘家越来越红火。
谁让这一个时代里女子在婆家的地位就要看娘家的情况如何。娘家越好,女子就越是有一个靠山能依仗。
“四爷、四奶奶。”奶娘的声音在屋门处大声的传来。显然奶娘有事情禀报。
杜绵绵听着话,她瞧一眼丈夫,朱弘光得着妻子的眼神。朱弘光说道:“嬷嬷,进来吧。”
奶娘得着话后,她是赶紧的进屋。一进屋奶娘就是行一礼后,奶娘急急的说道:“四爷、四奶奶,府上来天使了。”
杜绵绵与丈夫相互对视一眼,他们眼中都是有惊讶的。
天使,当然不是长翅膀的鸟人,而是替皇帝传话的太监,这等身份一亮出来就是代表着皇帝的权威。天使,正确的说法是天子派出的使者。
“天使突然来侯府做什么?”朱弘光挺好奇。
“嬷嬷,府上可有什么吩咐?”杜绵绵与丈夫同时的说一话。
听着四爷、四奶奶的问话,奶娘回道:“庆晖堂来人,请四爷、四奶奶赶紧的去正院,府上各房的主子们都要迎天使降旨。”
“那可不好担搁,四郎,咱们这就赶紧去吧。”杜绵绵听着奶娘的话,她是对丈夫提议道。
“是不能担搁,成,咱们这便去正院。”朱弘光同意妻子的话。
当然在离开前,杜绵绵让奶娘守着稻香轩,还要守好一对龙凤胎。奶娘自然是应下差事来。
杜绵绵与丈夫朱弘光一起到正院时,他们瞧着到了的还有长房、二房的人。这时候没来的就是三房。
又过小片刻的时间后,三房的人也来了。
在太夫人、侯夫人的领头下,一众忠勇侯府的各房主子与女眷们,都是在摆好的香案前行大礼,恭听天使传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使开始念起圣旨来。杜绵绵只是下头听圣旨的一人。这时候杜绵绵听得认真。
只是待听着天使念完最后一句钦此时。杜绵绵整个人觉得膝盖有点软。她不是跪久了的后遗症。主要是这会儿也没有跪多久。杜绵绵觉得膝盖软的原由是她受着惊吓。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在太夫人的带领下,一众忠勇侯府的主子与女眷们一起叩谢天恩。
天使来传旨,这是来传着皇帝的赏赐。可这些赏落在忠勇侯府的诸人眼中,这些更像是皇家的安慰奖。
杜绵绵只听到一个事实。忠勇侯府这一回是一片天塌了。朱侯爷与朱世子都是牺牲在北地战场,为国捐躯。
朱侯爷与朱世子没了,对于太夫人而言就像是失去支撑,这时候太夫人整个人都是摇摇晃晃的。对于侯夫人魏氏而言,她是失去她最看重的儿子朱世子。
而对于世子夫人程氏而言,没了世子,哪来的世子夫人。对于大房来说,这才是真的天塌了。
至于三房的朱弘晴,他也是愣神着。因为朱侯爷与朱世子是人没了。他们说是在北地为国捐躯,可到底会去北地,去向皇家献媚,那开头的起因是朱三爷这儿。
三房的人这时候都很安静。
还是朱弘光出头给天使一份重重的谢礼。待天使走后,太夫人当场就是晕厥过去。侯夫人魏氏还是一咬牙,让人马上传府医来。
这时候太夫人也不好挪回庆熙堂,这便是先歇在正院中。
人人都是紧着晕厥的太夫人。杜绵绵却是注意到世子夫人程氏这一位大嫂嫂,这一位大嫂嫂一直在抹眼泪。偏偏又是不敢哭出声,就是一直在落泪。
杜绵绵瞧着大嫂嫂都是换着好几条的手帕子,那是泪就没停过。
府医来得快,府医一来后,他给太夫人针灸一回后,太夫人就是缓缓醒来。太夫人一醒来,府医就是交待话,他说道:“太夫人是一时怒急攻心,本无大碍。只是太夫人上了年岁,为寿数计较还当心静,气缓,不可积怒于心。”
府医后头又是给开一道太平方子让太夫人吃一吃。
太夫人这儿忙碌完,侯夫人魏氏又是说她头疼,让府医也给瞧瞧。府医诊脉后,就是拱手一礼,府医说道:“夫人是心病,心病自是心药医。老朽这儿只能配一些药丸子,以解一时之急。还请夫人多宽心,多养气。”
侯夫人会头疼,她只是这些日子心气不太顺。先是嫡长孙朱佑禛出事。然后又是今天的天使降旨。
侯夫人实在是受着打击太重。
“那请大夫给开一些药丸子,我应应急。”侯夫人吩咐一回话。府医应下话。
府医这儿开出方子,剩下来的事情自然有丫鬟们去办妥当。无论是拿药方子后,再去开库房拿药材熬药,又或者是做药丸子。总之这些为着主子们安全计较的事情,那就得讲究一个快,可不敢多担搁。
太夫人在用过一计太平方子后,太夫人有些精气神。于是太夫人就是坐小轿子回的庆熙堂。这一路上是朱弘光与杜绵绵一起护送着回去。
朱弘光一路上还是宽慰太夫人,这把孝子贤孙的事情是做的仔仔细细。便是侍候太夫人用药时,杜绵绵端着药碗要去喂太夫人,朱弘光都是拒绝,他亲自给太夫人侍奉的汤药。
只是杜绵绵瞧着那一勺子一勺子的喂药,药汤用完后再用一个蜜饯压压苦味。这真不是一个吃药的好法子。
依着杜绵绵的性情,她一定是一口气喝下药汤,也免得一直挨苦味。当然这只是杜绵绵的想法,她肯定不会多嘴的讲出来惹人嫌弃。何况这是夫君在讨好太夫人,杜绵绵的态度自然是夫唱妇随。夫妻二人是一条心。
庆熙堂。
太夫人一回来后,她是被孙子孙媳亲自搀扶到榻上。太夫人这时候精神气儿还差着,到底是受着一回打击,瞧着整个人还是神情失落的很。
“祖母,您可是府上的定海神针。侯府如今是塌掉一片天,侯府就得您出来镇一镇宵小之辈。”朱弘光这时候自然是捡着好话讲。
“我老了,你父亲这一去,你大哥这一去,我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太夫人说着话,她又是哭起来。
太夫人一哭,做为孝子贤孙的朱弘光和杜绵绵自然不能没动作。朱弘光也是哭起来,他说道:“子欲养而亲不殆。父亲不在了,孙儿也伤心。只是祖母您万万不可多哭,大夫都说这般伤眼睛。”
“祖母。四郎劝得对,您万万不可伤心。想是父亲在时,也是一片赤诚孝心,父亲定然也想着祖母一切安康。儿媳觉得四郎说得对,祖母是府上的定海神针,一切宵小之辈在祖母的跟前都不敢猖狂。”杜绵绵也是拿出帕子,也是一边抹眼睛,一边劝着话。
太夫人是真伤心。杜绵绵是装着伤心。这时候大家都哭,她不能不哭。要说多伤心?
杜绵绵对于公爹朱侯爷见面的少,她心情很平静的能对待这一位长辈的离世。
只是杜绵绵瞧着太夫人是真伤心,还是伤透心的模样。至于丈夫朱弘光吗?
杜绵绵瞧着丈夫的神情似乎也有伤心,可对于枕边人的了解,杜绵绵知道丈夫还有旁的情绪滋生。
在朱弘光这一个打小抚养大的孙子劝慰下,太夫人还是收拾好心情。
“这一回皇上就是降旨安慰府上,这是皇家给侯府的体面。我就有一点担忧,侯府往后的传承,唉……”太夫人是叹息一回。
朱弘光与杜绵绵都不说话,这忠勇侯府的传承怎么着也轮不到他们来议论一回。这是大房与二房的事情。
“一切得看皇上的旨意。”朱弘光说道。朱弘光没提其它的话,他怕惹来麻烦。
“这一回你们父亲和大哥都是为朝廷尽忠,都是英雄。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就不知道你们母亲是什么想法?她会给宫里递什么样的话?要知道于你们夫妻二人而言这里头的差别不大。可于禛哥儿,还有弘明而言,这一对叔侄啊……”太夫人的目光有些幽远。
杜绵绵嘴里不说话。她心头却是嘀咕着,这里面差别可大了。
要知道朱佑禛代表的是东宫,朱弘明代表的是秦王府。这里面有差别啊。
可这做主的人是皇帝,能影响皇帝是的东宫太子。侯夫人魏氏拿定主意的话,她是能给宫里递消息的。
在太夫人这儿担搁一些时间。
杜绵绵与丈夫朱弘光一起回稻香轩。他们回去后,这是赶紧的让人换一换稻香轩里的一切。一切鲜艳的颜色都得撤了。
朱侯爷为朝廷尽忠,身为儿子儿媳的朱弘光与杜绵绵要开始守孝。
“四郎,你说说,这一回庆晖堂会做出什么决断来?”杜绵绵问一话。
“禛哥儿可惜了。”朱弘光是说一话。
“四郎你的意思是庆晖堂……”杜绵绵停顿一下语气后,她说道:“会选择听雨阁的二哥上位吗?”
“儿子、孙子,自然还是孝顺的儿子更得亲娘的心意。”朱弘光说的肯定。
朱弘明可是一位孝顺摆明面上的主儿,这一位朱二爷在侯夫人魏氏的眼中一直是听话又懂事,又是体贴亲娘的小儿子。
朱二爷的好名声,在嫡母跟前又得着宠爱,做为庶弟的朱弘光看得透彻极了。
“那大嫂得多失望啊。”杜绵绵感慨一回。
“没法子,万般全是命。”朱弘光说的肯定。
“四郎,我说一句不中听的。一旦待父亲和大哥的棺椁回京都。后续父亲和大哥的身后事,最终是不是要回一趟江南……”杜绵绵话到这儿停下来。
杜绵绵后头的话不好讲。她只能用一些小暗示的语气。
朱弘光却是听懂,他说道:“自然是落叶归根,朱家的祖籍在江南,祖坟也在江南。”
“绵绵,你说说,咱们以守孝一事离开侯府,然后是正大光明的留在江南如何?”朱弘光提一话。
杜绵绵心头松一口气,看来她与丈夫的默契还成。杜绵绵说道:“这挺好,我看行。”
“此去江南,离别京都繁华。怕是往后……”朱弘光这时候有一点点的失落起来。他打小在京都长大的。真去江南,那里又哪如京都的繁华盛景。
京都可是集天下而供一城,这里自然是大周朝疆域里最繁华与美丽的一颗明珠。来京都后,多少人是想落根于此,一辈子守着这等繁华地。
偏偏为着前途计较,朱弘光却是要带着妻儿离开这等天下首善之地。朱弘光当然不舍得,可他更知道有舍方有得。
“心安处,是归乡。”杜绵绵伸手,她是握住丈夫的手,她说道:“有四郎在,有七姐儿和七哥儿在,于我而言就是家。”
“心安处,是家啊。”朱弘光回握着妻子的手,他笑道:“放宽心,我懂得,咱们一家人在一起,江南也会是温馨的家。”
“侯府里长大,父亲如今没了,于我而言这般离开替父亲守孝,尽一份人子之责,我心头好受些。将来一旦奔赴前程,我也是心头没一点负担。”朱弘光笑道:“真论起来,我还是脱得樊笼。”
于朱弘光而言,忠勇侯府是幼年时的家,是少年时的笼子。更是青年时的困境。他对于跨出那一步,他当然会怕舆论的。
只是一旦为父亲守完三年孝期,他觉得自己心灵上就能解脱掉所有的负罪感。
稻香轩,杜绵绵与朱弘光已经拿定主意,他们要奔赴前程。
朝明阁。
世子夫人程氏从庆晖堂回来后,她是愣愣的坐在榻前。这会儿朱佑禛因为伤痛的缘故,他是服过药还在晕睡中。
世子夫人程氏就是这般望着晕睡的儿子,她是又落下泪来。
侯夫人这一位婆母的话,此时此刻还在世子夫人程氏的脑海里回响。世子夫人程氏有担忧,夫君这一去了,她的禛哥儿可如何是好?
要说程氏是真的担忧,她从婆母侯夫人的一些态度上总是隐隐得有一些不祥的预感。
那么听雨轩中,打发掉侍候的丫鬟们,屋中就留下奶娘陪着的明二奶奶冯氏的情绪就是更复杂。
“嬷嬷,你说说,父亲与大哥这一去,二爷他……”明二奶奶指一指正院的方向,明二奶奶冯氏与奶娘说道:“有一天咱们能住进去吗?”
“二奶奶,奴婢觉得一定能成。”奶娘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可侯府有册封过世子。”明二奶奶冯氏又有一点点的担忧。奶娘却是说道:“二奶奶,奴婢长这般大只听过传子,没听说过传孙的道理。二爷可是侯爷与夫人的嫡子。大爷不在了,二爷承继祖宗余荫,自然是理所应当的。”
在奶娘的口中,朱世子也是变成大爷,这改口就是挺快的。
可奶娘这般一说后,明二奶奶冯氏的心头就是一喜。她是真的盼着一切成真。毕竟这一场于侯府的大变故,于听雨轩的二房而言,这真是天降大陷饼给砸到头上。
“二爷还没归府,唉,这递消息的小厮也不知道怎么办事的。”明二奶奶冯氏有一点不高兴,就是朱二爷不在府上。如果朱二爷在的话,这时候能侍候在婆母的身边,一定能多讨着婆母的欢心。
不管明二奶奶冯氏是如何想。
侯府里的丫鬟婆子们,那些仆人们的心思也是有一些有浮动。
要说最安静的当属于莲子轩。
朱三爷一回去后,他就是当场也闹一个晕厥过去。晴三奶奶吓一跳,她是亲自掐着朱三爷的人中,这才把朱三爷掐醒。
“三爷,你没事儿吧。”晴三奶奶这时候也不敢去传府医。主要是朱三爷在这等风波里最好还是低调到底。不然的话,一旦惹来太夫人、侯夫人、世子夫人程氏这三位更多的目光,于莲子轩而言,非是喜事,而是祸事。
“没事。”朱三爷醒来后,他说道:“没请府医吧。”
“还没来得及请。”晴三奶奶贾氏说道:“我一时情急,就是掐着三爷的人中,好在三爷你是醒过来。”
“那就好。”朱三爷感慨一回,他说道:“我如今就是过街老鼠,还是不招人烦的好。”
“只是苦了奶奶,就怕往后也要苦一苦祥哥儿。”朱三爷的语气里是满满的失落。晴三奶奶贾氏听着丈夫的话,她当然听懂丈夫的话中深意。
“朝廷都有定论,三爷,您不必过于担忧,没人真敢计较什么。”晴三奶奶贾氏是握住夫君的手,她是劝一话。
“人心啊,难测着。”朱三爷摇摇头,他道:“旁的先不提,怕是祖母那儿会憎恶于我。至于嫡母,这怕是往后看我如狗屎。”
“奶奶,我与你赔罪。咱们的祥哥儿往后,你得多护一护。我怕大嫂那里……”朱三爷同样不傻的。他说道:“我就怕这一回禛哥儿一旦失去爵位的继承权。大嫂得发疯。”
“什么?”晴三奶奶贾氏是吓唬一跳后。
晴三奶奶贾氏是扫一眼留在屋中的奶娘。奶娘是愣神一下后,奶娘说道:“三爷、三奶奶,奴婢最是忠心不过的。奴婢一家子全是靠着三爷、三奶奶过活。不敢有二心,若是敢叛主,定让奴婢一家不得好死。”
奶娘赶紧的跪下来发誓言。
这时候朱三爷注意到立誓言的奶娘,他是摆摆手,他说道:“这等消息要不了多久满府上下都得知道。皇上一旦确定继承人自然会大白于天下。”
朱三爷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晴三奶奶贾氏却是温柔的对奶娘说道:“嬷嬷,赶紧起来。我幼时那会子是吃你的奶,你是我身边最信任的。我不信你,还能信谁。我相信三爷也是相信嬷嬷的。”
“至于那誓,哪用得着立出来。”晴三奶奶贾氏嘴里说着好听话,也算得缓一缓气氛,给奶娘一份体面。
晴三奶奶不光说话好听,她还褪下手腕上的一个镯子,她是戴到奶娘的手腕子上。晴三奶奶贾氏是说道:“给嬷嬷压一压惊。”
“谢三奶奶的赏。”奶娘得着三奶奶的好话,又得着赏,这时候是非常高兴的谢着话。然后奶娘是不敢留在屋里,她是退到外面守门去。
屋中剩下来夫妻二人,晴三奶奶是说道:“三爷,您可得注意些,有些话哪能嚷嚷的。”
“就像我刚才讲的,早晚大白于天下。咱们还不是唱大戏的主角儿。没得什么人注意的。”朱三爷笑起来,只是怎么瞧着都是有些嘲讽的味道。
朱三爷说道:“便是想拿莲子轩做法,也得等爵位继承一事定下来。”
各房有各房的看法。只是大家伙的想法都是出其的一致。显然都更看好听雨轩的二房,而不是失去朱世子的大房。
庆晖堂。
侯夫人魏氏是半躺在榻上,她整个人情绪不高。
“夫人,您可是歇一歇?”魏嬷嬷劝一话。
“我一闭上眼睛,我就难受的紧。”侯夫人魏氏说着话。
“嬷嬷,你说说,往后禛哥儿可会恨上他二叔?”侯夫人突然问一话。魏嬷嬷愣在当场。魏嬷嬷说道:“夫人说笑了,一家子骨肉亲情,哪谈得一个恨字。二爷可是大哥儿嫡亲的叔叔。”
“唉,我就怕将来不是禛哥儿恨着弘明,便就是弘明憎恶着侄子。”侯夫人叹息一回。
只是万般思绪压心底,侯夫人没法子讲出来。大儿媳在庆晖堂里若有若无的暗示,还有二儿媳巴巴的想奉承。这些侯夫人魏氏全是瞧在眼中。
夫君与嫡长子没了,于侯夫人而言真的是天塌一大半。只是侯府一众的爷们和女眷们的日子总要继续下去。
侯夫人还得打起精神来,她得撑住了。
唯一让侯夫人拿捏不定的是皇帝会如何安排爵位继承的事情。今个儿天使来降旨,却是给侯府一份赏赐。但关键的问题没解决。
皇帝是嘱意册立世孙继承爵位,还是嘱意嫡子继承爵位?
忠勇侯府的世袭罔替的爵位,那是祖宗用战功挣来的。其时就侯夫人魏氏的眼中,甭管是孙子承继,还是儿子承继,她都没什么意见。
她要看的眼色,那是宫里的态度。那才是关键的问题所在。
侯夫人魏氏想递消息进宫里,她想知道宫里更嘱意谁?奈何皇宫中,东宫还在封禁里。侯夫人魏氏就是想得着消息,她也没法子使。
京都内城,秦王府。
做为秦王的长史,朱弘明这儿的消息一点不慢。他也知道父亲与大哥出事情的消息。在侯府小厮来报信前,他便是知道。
只是朱弘明有一点拿捏不准的,就是他还要脸不要脸?
世袭罔替的超品侯爵,是世世代代的与国同休。这等名爵搁眼前,若不动心的只能是圣人。朱弘明当然不是圣人。
他如今是有机会的,毕竟父亲与大哥一起去了。侯府如今在明面上就是没有朝廷册封的继承人。
“唉……”朱弘明叹息一声,最后他拿定主意。他要去求见一回秦王。
秦王彼时正在欣赏美人歌舞。听得下人来报,说是朱长史求见。秦王是摆摆手,他笑道:“朱长史是孤信任之人,快请进来。”
于是朱弘明就是瞧见屋中的莺莺燕燕。他当然是目不斜视的走到秦王近前,他是行礼问安。
“臣参见王爷。”
“不必多礼,从东宫大哥那里论起来,你可唤本王一声表叔。本王做为你的长辈,这些年里瞧着你在王府里办事认真,你的这些作为很得本王的心意。”秦王是非常客气。
“臣前来求见是有一件事情禀明王爷。”朱弘明的态度依然恭敬,没有因为秦王的话就是小人得志。
“是什么事情,让你如此着急。”秦王的眼神里带着一点玩味之色。朱弘明能得到的消息,秦王这儿又不是瞎子聋子,他当然也是知道的。
秦王更知道自己被留在京都,那是要被父皇收拾。可他很泰然自若,主要是他知道有母后余荫,有大哥为了仁孝的好名声,他一定不会有一点事情。
心头有底气,秦王自然是踏实的很。
“臣父亲与大哥在北地为朝廷尽忠。臣做为人子,臣当替父守孝。再则大哥一去,臣做为府上的长子,臣准备亲自前往北地迎回父亲与大哥的棺椁。”朱弘明躬身说话,他态度诚恳里又有一份巴结与奉承。朱弘明继续说道:“这一去,臣怕不能再侍奉于王爷身边,臣此来就是与王爷递上辞书。”
朱弘明递上一封辞书。他不光给秦王这里递辞书。吏部那里还得上文书,这要丁忧啊。
秦王接过辞书,他没有打开看。
秦王此时是挥挥手,他示意殿下的一杆子歌姬与仆人全退下。待得殿中就剩下秦王与朱弘明后。秦王坐直身子,他是气势一变。
秦王问道:“你可知,忠勇侯府往后当由何人继承名爵?”
“臣不知道,一切全由皇上赐下恩典。”朱弘明是恭敬的回着话。
“弘明啊,你与本王说说,你面对着世袭罔替的名爵,你就真不动心?”秦王问一句话。
朱弘明怎么可能不动心。此时秦王都是暗示的如此明显。朱弘明又不是傻子。于是朱弘明跪下来行大礼。
他说道:“但得王爷提携,臣若能继承父亲的名爵,往后必是一心一意效忠王爷。”这时候不提一颗忠心媚上,哪还有更好的时候。
要脸做什么?
朱弘明就不要脸了。他就要忠勇侯府的世袭爵位。
“好,本王得弘明相助,幸甚。”秦王很高兴,他起身搀扶起朱弘明起身,他道:“可惜你在孝期,不然当要弘明与本王饮一回酒,畅快谈一回人生志向。”
“王爷抬爱。”朱弘明得着秦王礼贤下士。
朱弘明就知道关于他继承父亲的爵位一事情,秦王一定会出力。
在秦王这里得着一个保证后,朱弘明方是告退离开。
秦王望着朱弘明离开的背影,他是唇边扬起一抹的弧度。秦王心情挺不错的。
此时秦王的目光又是望向皇宫的方向,秦王感慨一回,他说道:“父皇,如何就独独罚儿子。儿子也是为难啊。”
有一个太优秀的亲爹,又有一个亲爹最满意的哥哥。同是一母所出的嫡亲兄弟,秦王觉得他很难。
秦王说道:“本王真是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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