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愤怒
徐远道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做回答，自己走去沙发里坐下。
那个沙发一角本来是钻石的地盘，这会儿突然外客来袭，它弓起背看了一眼，大概觉得惹不起，喵呜一声滚下沙发跑卧室去了。
天天这个好奇宝宝，一双眼眨都不眨地盯着徐远道看，傅青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想着好歹是父子相聚时刻，外人在场总不合适。
“……要不我……”
他想说要不他带天天先回去，但徐迦南马上预判了他的意图，生硬地拒绝：“没必要，我和天天还没玩够呢。”
天天才听明白他们说什么，转个身一把抱住徐迦南的腿，只露出半张脸向傅青山讨饶。
“爸爸，我不要回家，我想跟叔叔玩很久很久。”
一个不让走，一个不肯走，傅青山即使如坐针毡，也只能在旁边等着，连呼吸都小心地收紧，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一旦没人说话，客厅里的气氛也冷下来，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几双眼睛各怀心事地看来看去。
徐迦南玩闹似的用手捂住天天的耳朵，一改刚才吊儿郎当的态度，皱眉看向沙发上的人，冷漠问道：“你来干什么？”
他问的甚至不是“你怎么找到这里”，毕竟徐晋东在追求好哥哥的名声之前，先是徐远道的孝顺儿子。
有徐晋东在，他还能有什么秘密。
徐远道的目光落在徐迦南脸上，是跟徐晋东如出一辙的严厉阴沉，而气场显然更足。
傅青山一个旁观者，光是看着都悄悄在手心里攥出一手冷汗。
徐迦南厌恶浮在脸上，无声地对峙几秒，他蹲下来跟天天打商量，说要处理一点紧急情况，让天天还是先跟爸爸回家，见他好像不乐意，又揉他的小脑袋哄道：“乖，叔叔保证忙完就去找你玩。”
不给天天讨价还价的机会，傅青山走上来一把抱起他，对上徐迦南的视线时，两人都有些欲言又止，傅青山飞快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
徐远道好久都不出声，这会儿却突然带着居高临下的批判问道：“问你问题还没回答就走，这点礼数都没有？”
傅青山闻言一顿，马上回过头来，脸上因为羞愧而隐隐发红，眼角扫到徐迦南一副要开口理论的样子，忙用唇语制止，这才对老人陪着笑说：“抱歉，刚才是我忘了礼数，您别生气。您问我是谁，我姓傅，是小徐的邻居。小徐人好，我家这孩子就爱缠着他玩，这不今天又来打扰了……”
“傅老师，你不用跟他解释这么多。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你们是我朋友，什么时候来我都欢迎。今天有点扫兴，你们先回去，晚点再联系。”
傅青山看看徐迦南，其实还挺担心他这脾气，再说他又才受过伤，心情难免受影响，怕真闹出点什么来。
但这些话他说不出口，只能藏在眼睛里，深深看了徐迦南一眼，又对徐远道说了再见，带上门走了。
徐迦南走过去又把门打开，家里有不速之客，开着门才能透气。
他在门边靠着，相对无言了半天，他的耐性濒临告急，于是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来点上，连吸几口然后朝着徐远道的方向吐出一串烟圈来。
隔着这层烟雾，父子俩的目光终于对接，一样的嫌弃，一样的冷酷，也一样的毫不退让。
这场无声的战斗最后还是被徐远道升华成真正的口舌之争，他跟过去一样，开口就是责难：“看看，看看你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
徐迦南就知道没有好话，他把烟拿下来，面不改色地摁灭在手心里，看也不看徐远道，只漫不经心地笑。
“什么日子？当然是人过的日子。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快活最舒服的日子。”
徐远道气得不轻，似乎坐立难安，从沙发上抬了抬屁股，却又坐回去，那双严厉又挑剔的眼睛，几乎将徐迦南隔空剜出血窟窿来。
不知悔改！冥顽不灵！这就是他徐远道生养出来的“好儿子”！
“放屁！”他到底还是没能管住火气，几乎拍案而起，“舒服？快活？你妈说得对，我看你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知道老鼠喜欢什么？老鼠就喜欢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垃圾堆里找生活……”
徐迦南原本还挺克制，眼下陡然一脚踢对面的门上，他那条像他本人一样饱受命运苛待的右腿立马在曾经的伤口处发出抗议，但他无暇顾及。
“我妈？谁是我妈，麻烦你说清楚！我妈只有一个，就是卢婕！她疯的时候我没机会认识，她寻死的时候估计还在为我只能跟垃圾一起生活而哭泣。请问你现在有什么脸跟我说我妈？啊？！”
愤怒犹如巨龙，在徐迦南的胸腔里东奔西突，他无意抓住它，反而任由它将他藏于心底的恨翻出，宣之于口。
“你今天不该来。不，不仅仅是今天，这辈子我都不希望你们任何人出现在我的地盘，不管它是垃圾场还是下水道。”
“不妨告诉你，过去我曾多么想把你们一个个都逼疯，好让你们亲自体会我妈那十年遭受过的罪，但我答应过徐安西，我可以放过你们，但绝不会原谅你们，绝不！”
许是气得过头又无处宣泄，徐迦南转身一拳砸在墙壁上，那样倾尽全身力气的一拳造成的损伤，也不知道墙跟手谁更惨烈。
他把额头抵在拳头上，从胸腔里发出沉闷的低吼：“滚！现在就滚！从我家里滚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徐迦南的暴戾让徐远道突然真正意识到他的仇恨，又或者他只是屈从商人趋利避害的本能，从沙发上缓慢起身。
徐迦南没有动，但他因为过于用力而青筋暴起的手臂，将他的心境暴露无遗。
徐远道在他身后站定，短暂的沉默后，竟放下他的傲慢自大，用几乎算得上温和的腔调说：“下周四回来一趟吧，晚上一起吃个饭，我有话说。”
徐迦南攥紧拳头，许久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冷酷道：“不去。但看在徐安西的份上，哪天需要奔丧了我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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