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这边，这个陷入昏迷的人，随着每一次心脏的跳动，就会有一股一股的鲜血从主动脉里涌出，而上海的亲人却不能乘坐飞机赶来；手术需要很多的钱，押金就要四十万！那如果，家里没有那么多的钱，需要四处去借，或者借也借不到那么多，怎么办？就眼看着这个人的生命消逝吗？

        幸好，我这么多年在妇产医院工作，从没有碰到这样的情况，大家都是高高兴兴备足了钱来迎接新的家庭成员的到来，生孩子所需要的钱毕竟是有限的，如果我在综合性的医院，碰到这样的事，岂不要纠结和烦恼个半死？也许慢慢的我也会变得见怪不怪，跟见惯了生孩子一样不会再去体会产妇所经历的疼痛，不管你有多疼，我就是要你配合我让孩子尽快的从妈妈的子宫里出来，不然他（她）会窒息，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我老婆是第二天到的医院，我的血几乎流干了，上手术台后，医生们把我冷冻了起来，才止住了血，抢救了两天两夜才下了手术台。”

        我的心脏嘣嘣的跳着，有早博出现了。他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医生们要怎样的紧张的救治他，他丝毫不知。医院在家属到来之前，一定是采用了有效的维持生命的措施，可能开了两个以上的液路，大量的补充液体和血浆，同时，还要监测四肢的血压，防止血压升高而增加血流的搏动波对他的主动脉壁造成的冲击！止血药、凝血药、降压药，源源不断的进入他的体内……，我仿佛看见医生和护士们忙碌的身影，他的鼻孔里插着氧气管，他气管切开了吧？我赶紧向他的喉咙部位看去，还好，没有看见横向的疤痕。我相信抢救小组的医护人员两天两夜不眠不休，否则，他不可能挨到第二天还活着，还能等到进手术室！医生们一样也是心急如焚的盼着家属早一分钟来到！

        他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或者相对好的抢救时机，他全身参与循环的血液大部分都已经流到了血管的外面，如果不是果断的运用冷冻技术，柳总的命休矣。冷冻，不仅停止了心脏主动脉的出血，而且停止了他走向死亡的脚步，确保体内的细胞组织和脏器不再因为失血而衰竭，所以，他是要感谢那位组长医生在关键时刻的极其英明的决定！这位医生是他生命中的贵人。

        然后，又是两天两夜手术台上的为挽救他的生命的拼搏！这绝对堪称心脏主动脉夹层破裂抢救史上极其成功的案例！

        我的大脑里不断还原着一个又一个手术台上抢救的画面，不亚于看一场美国大片。

        “从手术台上下来，接着就是两个多月的昏迷，据说输了很多次的血，所有人都以为我会成为植物人。那天我终于突然醒了……”

        “等一下等一下，你醒来之前，有什么感觉吗？”

        我急忙忙的问，实在是太好奇了，这辈子我都没有机会护理这样的病人，碰上了，必须问个清楚。

        “没有，一点也没有，就醒了。”

        有点失望和不甘心，又问：

        “比如说睁开眼之前没有一点前兆？”

        “没有，一点儿也没有。”

        他像是安慰我似的点点头，接着说：

        “我一醒，就看见一个大夫坐我旁边，就跟他开了一个玩笑，那个大夫的表情我现在都记得，你能想象到，是吧。”

        是的，我能，大夫惊愕、不解、恍惚，就像看到了……外星人的样子。大夫以复杂的心情看着沉睡了两个半月，睁开眼就和他开玩笑的病人，那表情，怎样想像都不为过。

        他笑了，贼兮兮又很惬意的样子，好像捉弄了医生，使他非常开心，我也不由得笑了，那个场面的确很戏剧，电视剧里这样的人醒来，睁开眼，左右看看，表现出疲惫的神情，或者惊诧自己的所在，问我是在哪里？我实在是想象不到突然醒来的他会和医生开玩笑，所以，编剧们也没有一个在剧本中编写有柳言这样的戏剧性的醒来。

        “你和医生开了一个什么玩笑？”

        我特别感兴趣的问。

        “我不记得了。”

        他幽幽的说，扫不扫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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