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东珠
吴小梅吸了口气，从小到大干过的最大胆的事情就是去公堂上指证，为父亲伸冤，如今竟然谋算上太师府，怎么不紧张啊！
她低着头，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小姐，万一走不了……怎么……办？”
“试一试。”鱼薇薇慢慢的说，“不试又怎么知道有没有万一？就算不能走，也不会比现在更遭。”
吴小梅点头，心里暗暗说，只要小姐能离开这牢笼一样的地方，别的事情真的一点也不重要。
姜氏已经到了阁楼前，鱼薇薇从楼上下来，姜氏满脸温柔笑意的迎了过去，“锦儿，这是你明日要穿的衣服，娘给你拿过来了，先试试，要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咱们今日修改还来得及。”
“什么时候准备的？”鱼薇薇歪头看了一眼，“这衣服，瞧着做工，怕是没个把月完不成呢。”
那是一件嫩黄色的接近宫装一样的衣服，构造不怎么繁复，白色的对襟深服，深服和外衫上都有缀白色玉珠，珠子上再缀同色小珠，珠穗如流苏，整个衣服看起来精致奢华，还有配套的发誓，也是以白色玉珠为主，没有了金银铺陈的发饰，瞧着清新可人，如果撇开生辰宴这个本身让人厌恶的场合，这件衣服倒很合鱼薇薇的心意。
姜氏脸色僵了僵，尴尬的说：“似乎是……锦儿一回来就在准备了……”
鱼薇薇哦了一声，不咸不淡的说：“那就试试吧？”
她很配合的往屏风后面走，说话的口气也带着些许的嘲讽，仿佛已经认命。
夏红和姜氏领着婢女们进去，姜氏亲手帮鱼薇薇穿上了那身衣服，又唤祥嬷嬷前来给鱼薇薇梳头。
祥嬷嬷据说是姜氏陪嫁的奶娘，上了年成有资历的老嬷嬷，手巧不在话下，梳出来的发髻是一个类似圆月对髻但又不太像的，发髻稍平，贴近头皮，把轻薄的空气刘海分了两份左右各一边，露出了光洁的额头来，把配套的发饰给鱼薇薇带在了鬓边，整体看上去，让鱼薇薇少了几分稚嫩，多了几分优雅和华贵，这样一装扮之下，还真像是深居简出的太师府千金。
鱼薇薇说：“果然，人要衣装，佛要金装。”
姜氏笑着说：“衣服是不错，但还是咱们锦儿底子好，性情大方，样貌又漂亮，穿什么样的衣服都是好看的，明儿啊，穿着这一身衣服出去，必定艳光四射。”
“应该吧，你们满意就好。”鱼薇薇对着镜子照了照，语气随意的很。
姜氏被这话讽刺的有些难受，略带着几分委屈的说：“锦儿，别这样……不管怎么说，你始终是娘亲生的孩子，是娘想了念了十几年的孩子，娘怎么舍得你不高兴？可是……你姓元，这是你怎么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只要你祖父在一日，这个家里，别人都没有说话的份……你乖乖的，你祖父虽然对子女严厉，但心里自有分寸……”
“好吧。”鱼薇薇并没有耐心听她说完，点点头：“好，都是为我好，我知道的，现在呢？衣服试好了，能换下来了吗？”
姜氏双目含泪，轻声问：“锦儿，你很怨恨娘是不是？”
鱼薇薇心里叹了口气，诚实的说：“没有。”她早已认清，在这个元家，没有人能忤逆和违背太师，而姜氏一个深居简出的深闺妇人，性子又柔弱，除了不断的被安排，被动的接受一切，还能如何？
姜氏说：“娘虽然好想好想见你，但那次你把自己弄得那么糟糕也要见顾公子一面的时候，娘就知道你的心思了，你一定很喜欢他，又怎么愿意听你祖父安排做什么生辰宴？娘也不是没想过，能为你做些什么，改变现状，甚至娘还和你爹商量过，原本想着能把你偷出去，把你远远的送走，可不过是刚找了门路，就被太师发掘了，终归是爹娘太没用。”
“……”鱼薇薇意外的看着她，“你……想过办法送我走？”
姜氏含泪点头：“娘的确想让你在娘身边一辈子，一开始的时候都被见到你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可后来娘发现了，你待在娘身边一点也不开心，娘希望你开心啊……就算不在娘身边，哪怕是去了天涯海角，娘不知道的什么地方，只要开心就行……”
“夫人……”鱼薇薇心里有些许愧疚。
就算她不是原主，这个人算不得自己的亲生母亲，但姜氏对她却都是真心的，而她这段时间对姜氏，除了冷淡，就剩下一些嘲讽的话语。
“您也不必自责，太师府中的情况，我也清楚，我不会怪任何人。”鱼薇薇安慰着，握住了姜氏的手，说：“您对我的心，我都知道，只是我……”
姜氏不断点头：“娘知道，你需要一些时间慢慢适应，没事锦儿，娘会一直陪着你，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娘都陪着你，虽然娘做不了什么，但娘可以陪你一起，你高兴娘便陪你一起笑，你伤心娘便陪你一起哭，你烦了，娘便安静的不吵你，你若想找人倾诉，娘随时都在你身边。”
鱼薇薇心中感动，若非独断专行的太师和这个让人厌烦的身份，姜氏这样温柔可亲的母亲，夫复何求？
姜氏抹了抹泪，说：“娘就不在这儿吵你了，明天的事情还很多，你好好休息，娘去帮你准备明天要用的东西，看看有没有什么缺了的。”
“……好。”鱼薇薇目送姜氏依依不舍的离开，到了阁楼门口的时候，姜氏抚了抚她发髻上的珠穗发饰，说：“这珠子好像有点歪，不如拿下来，我找匠人去修一修。”
鱼薇薇摘下来一看，最大的一颗珠子的确是有点歪，她检查了一下上下链接的结扣，说：“我弄一下吧，不需要专门找匠人，很容易的。”
“这怎么行？你得休息——”
“动动手的功夫就好了，没什么的。”
姜氏见她这样说，也不好多说什么，“那行，别累着，早些休息，娘明日一早过来。”
“嗯。”
姜氏离开之后，鱼薇薇拿着发饰到了屋内，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原来这东珠是采用一种独特的盘扣结法嵌在了发饰上，因为没有穿孔，盘扣松散，所以珠子也就歪了，鱼薇薇研究了一下，确定盘扣的结法，正要把东珠嵌回原位去，忽然发现东珠上竟然有一个细细的印痕，好像是被划了一下。
鱼薇薇皱了皱眉，按理说，他们把生辰宴看的那么重要，不可能在她的发饰和衣服上出现这种瑕疵吧？她索性把那东珠取出来，左右仔细的看了会儿，忽然眯起眼。
“小姐。”
外面传来夏红的声音，鱼薇薇若无其事的把珠子放进了盘扣里面，“怎么了？”
“下官瞧着小姐研究了这么久，怕不好修复。”夏红走到了跟前，“不如还是送去给做这首饰的工匠，帮忙修复快一些。”
“不用了，我已经修好了，你看。”鱼薇薇把发饰递给夏红。
夏红一瞧，果然好了，惊讶的说：“小姐这手艺都赶得上老师傅了。”
鱼薇薇笑笑，“我一直喜欢这些，不过这盘扣的结扣方法挺新奇的。”她打量着，似乎很感兴趣很好奇的样子。
夏红说：“听说做这个首饰的老师傅是几十年的老师傅了，手艺精深。”
“是吗。”鱼薇薇认真的研究着。
夏红瞧了一会儿，看到鱼薇薇研究的认真，便退了出去。
等确定夏红离开，鱼薇薇很快把东珠拆出来，手指一动，那珠子竟然分成了两半，指甲盖大的东珠里面，有一些细碎的粉末，鱼薇薇快速把那些粉末倒出来，用手帕包好装起，然后快速把东珠合起来，又状似不经意的拿起另外一只发饰，乘着无人注意，将珠子打开，同样的粉末也都倒出来装好。
夜晚如期而至，鱼薇薇一如往常的用了晚膳。
太师府的晚膳味道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差，总体而言就是两个字，普通，而且分量扣得精准，两荤两素一份汤，刚够鱼薇薇吃。
鱼薇薇用过后，在泉池里泡了一会儿就歇息了，平静无波的样子让夏红有些不放心。
明天可是大日子，万一鱼薇薇要是再出了什么幺蛾子，她这边就无法交差了……想想上一次，鱼薇薇白日里也是平平静静的，没有任何异样，但晚上就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的病在床上，夏红一点也不敢小觑自己的这位主子，于是今晚还是她亲自值夜。
夏红半跪在床帐前，听到里面传来绵长的呼吸，暗暗松了口气。
蝉鸣时不时的响起，夜色寂静而空灵，床前留的那只蜡烛已经蜡泪蜿蜒，还发出轻微的噼啪声音。
夏红抬眸，忍着困意起身去剪了烛芯，又继续回到床前跪着，喃喃说：“奇怪……今日……好困……”她的眼皮越来越重，终于受不住困意，歪在一旁的长条小几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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