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喜欢看书
就这样在无声无息的世界里，不，也不是，至少我在拼命地说。以前从未意识到自己还有谈天说地的才能，这下可是得到了极大的发掘和提升。
尽管正常情况下，都是我在滔滔不绝地说，他在一旁沉默，不置可否，但我相信，他肯定在听的。
有一天，我在书桌上打盹的时候，疏忽转醒，竟然看到，他正拿着我摊在桌面上的书认真地看。脸上是少有的专注和温顺，一点都不桀骜。我揉揉眼，打着哈欠说：“你喜欢看书啊？”
他听见我的声音，面露不悦，直接将书放在了原处。
大概是我打扰了他的读书心境，我有些歉然，说：“你若是喜欢看便看就是了。我整个鎏玉宫里天下珍奇或许欠缺，但是书还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反正我平时也看不完，你感兴趣的话随时都可以去翻阅，没人敢阻拦你。”
他看了我一眼，手还是缩进了袖子里。
我有些急了，难道还怀疑我的诚意不成？于是直接抄起他放下的那本书，使了好大力气，硬是塞进了他的手里，大声说：“我莫长安说一不二的！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嘛，好兄弟同甘共苦！”我挠挠头，有些尴尬地说：“好吧，你也不把我当成你好兄弟，我大概是热脸贴到冷屁股了。”
他手里攥着书，对我说的话也不予回应。
我傻乎乎地接下去：“没事，你大概还不习惯我的相处模式，时间久了，我们就可以成为好兄弟了，我有信心哦！”说完，我故意握紧拳头往他胸口捶了一下，感觉碰到了骨头。他大概是被锤得疼了，眉头皱了一下。
我心里却在窃喜，这下是实实在在的活人了，皱眉勉强也算个表情了吧。
他倒是听从了我的建议，不再趁我睡觉的时候偷偷摸摸地看书了。这下也好，算是给自己找了一个书童，虽然更多时候我表现得更像个书童。不过大概是受他影响，原本枯燥乏味的纸张似乎都变成了凌空飞起的纸鸢一般，色彩缤纷，栩栩如生。
没几天，皇祖父亲自到鎏玉宫来看我。当时我们俩正在书桌旁看书。我将腿搭在桌子上，优哉游哉地看得很有滋味。少顷，感觉脖子有些酸痛了，于是抬起头来。然后一袭明黄的颜色就跃入我的眼帘，再往上，就看见皇祖父那张看不见表情的脸，只是不知道他的眼睛是在打量我还是打量着莫轩逸。我一激动，差点从椅子上跌落。我一边急急忙忙地站好，一边暗骂道，臭德新，皇爷爷来了竟然不通知我。
皇祖父故意咳了一声，嗔怪地说：“别骂德新了，我跟他说不要打扰你的。读书的态度很端正，就是姿势夸张了些。不过看在你洗心革面、发奋图强的份上，就不责罚你了。”
我嘟着嘴不服道：“明明已经很用功了好吗？哪有什么洗心革面？”
皇祖父坐在我原先坐着的椅子上，爱怜地将我揽在怀里：“好好，我的小长安，做什么事情都是有道理的。”说吧，亲昵地拧了拧我的鼻子。
这个时候，我突然想到这个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很明显，我和皇祖父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直接将他忽略掉了。
皇祖父大概也察觉到了，声音忽地变得很高，充满威严，吩咐着：“容代，让不相干的人都退了吧，朕有些话要和我的小皇孙说。”
立在门前的容代知会了皇祖父的意思，将莫轩逸扯了出去。因为他几乎是定在了那个位置，被扯出去的时候，眼睛还执拗地盯着皇祖父的脸看，似乎要挖出一个窟窿来。我意识到，他应该知道，站在他面前的，冷漠地把他归为不相干的人的，这个震慑天下的男子，就是他的父亲。我突然感觉自己很对不起他，好似是自己将皇祖父所有的宠爱全然占尽、掠夺。
所有人都出去了，我拉着皇祖父的胡子说：“其实没必要这么羞辱他的，他也只是个孩子。”
皇祖父不以为意：“长安，这几天都没来找皇爷爷，看来皇爷爷给你的这个玩具很好啊。”
我无奈地说：“我知道怎么劝你都没用，不过我还是很喜欢你能将他带来当我的玩伴，平日里，即使你不在我身边，我也不会感到太孤单。”
皇祖父抚着我的头发，说：“长安，这个世界，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无论怎么弥补都挽回不了。天理循环，因果报应，不是我想结束就结束的。不过，皇爷爷现在有你就够了，其他人在我眼里都是多余的。”
这件事再说也是如此，我只好转变话题，问他：“皇爷爷，盛世大典准备得怎么样了？”
皇祖父轻松地笑笑：“一切都会让我的小长安满意的！下个月如期举行。人生能有多少个三十年，皇爷爷这辈子算是死而无憾了。”
我慌忙捂住他的嘴巴，生气地说：“皇爷爷，你在说什么！长安还没长大呢，什么生啊死啊的。从现在开始，我不准你在我面前提这个字，我要把这个字推出午门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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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祖父哈哈大笑起来：“好，好，长安说什么就是什么！皇爷爷什么都听小长安的，遵旨，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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