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河光流萤
有了前几次的接触，顾流光很肯定只要她一出现在人界，沉渊就会找到她的方位，因此她心里随便想了一个地方，带着小狼神行而去。
落地之时，往日非常熟悉的景色倒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数星河白日风光最佳，无论是初春踏青，还是仲夏纳凉，附近的居民都喜欢这个地方。但现在已经是子时，寻常人家早就入了梦乡，所以河边空无一人，只有苇絮飘飘，蛙鸣阵阵。
小狼见她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笑意，知道她心情不错，也就问起了她之后的打算。顾流光思索了片刻，看向自己的手，掌心的魔力应运而起，魔力淡淡的，夹杂了好几种颜色，虽然混浊，在夜里却也很显眼。
“我……想魔界了。”顾流光盯着那属于自己的魔力，眼神里浮现迷茫之色，“虽然很奇怪，但我真的想魔界了。”
“那，顾等会儿就要回去吗？”小狼的声音中隐约透露出失望。
“嗯。本来回人界只是为了复仇，结果没想到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不过结束这些事，也就意味着我和人界的联系彻底断了吧。”
一阵凉风轻轻吹过，栖息的流萤被惊扰，纷纷乘风而起，在苇絮之间萦绕不息。本是在感慨的顾流光见到这一幕，唇角渐渐挽起一个弧度，十指收拢，魔力就此消失。
“小狼你看，是不是很美。”她笑着，伸手想去捧住一点流萤。然而流萤怕生，只是在她的指尖流连了片刻，又转去了别的地方。
小狼以为她是想捕捉一只，也就伸出了爪子要挠。顾流光看到了，“嗤”地笑出了声，又道：“我就是羡慕它们能这样自由，而且还很美，就别抓它们了。”
“顾，你比它们美。”小狼一双幽绿的眼睛含笑，却非常认真。
顾流光便有些骄傲的一扬头道：“那是当然，‘家弟’都这么美，做姐姐的能丑到哪儿去？”却又忍不住连连笑了起来，“我真是占了个大便宜，白白捡了个好弟弟。”
小狼用爪子按下一缕苇絮，趴下了，枕着爪子低声笑道：“我也差不多啊，白白多了个好姐姐。”又轻叹了口气，“顾你走之后，我倒不知道做什么好了。”
“嗯？小狼你不打算跟我回去吗？”顾流光微微一诧，弯腰用手摸了摸他的头，“你想留在人界啊？”
小狼的眼神瞬间黯淡了几分，道：“妖和魔接触得并不多，你带我回去很是不妥，万一魔尊动怒就糟糕了。”勉强一笑，“我相信顾你还会来人界的，到时候我再来找你。”
顾流光却不太开心了，道：“妖在魔界有什么不妥的，之前你不是说凄柔也去了魔界吗？那就是有这样的先例，魔尊大人要是以这为借口来责骂我，他就不占理了！”又道，“再说这段时间都是小狼你在我身边帮我，要是没有你，我肯定也拿不到仙魂。现在仙魂到手，任务解决，我要走又怎么能留下你？这过河拆桥的事，我可做不来。”话虽如此，她心里却没有十足十的把握。想再补充一句“万一魔尊大人真的不愿意，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却察觉到了一股仙气。
顾流光瞬间不再多言，同小狼一起齐齐侧目看去。
沉渊从流转的月白色光雾中款款走出，他衣袂微扬，发带翻飞，举手投足间仙气飘杳。看着这样的他，顾流光想起自己的魔气是那般混浊脆弱的颜色，顿时有些自惭形秽，颔首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见她这样的反应，沉渊微微一怔，开口道：“出事了？”
“没，没有。”顾流光双手交错，叠在身前，勉强笑了笑，“很顺利，我们已经拿到仙魂了。”又抬起右手。
沉渊接过仙魂，一时也没有说什么，就这样看着她。
他离她越是近，她就越是想躲想逃避。
第一次见沉渊时，她就很是惊讶，没想过世上还有他这般的男子。他周身萦绕的浩然之气如同黑夜中最耀眼的星芒，让她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羡慕和向往。然而到后来，她每见他一次，就忐忑一次，总觉得她的向往是不该存在的，他们之间有那么大的差距，似乎她连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即使他现在不会再像当初一样，一见面就要取她性命，但她还是心里打鼓，四肢无力，忍不住想要离开。
许是觉得这样的沉默太奇怪，小狼便低咳了一声，道：“不知仙君还有何事？”
沉渊摇头。
小狼又看向顾流光，她在他面前反常也不是第一次，但多少是有个前因的。这次她突然就一言不发，他探看她的心思，却没想到竟然失败了。
失败只有一种可能，她这个心思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顾流光见小狼和沉渊都很沉默，回神，笑了一声开口道：“虽然和仙君你认识是因为我杀了仙，但现在这问题已经解决，我们，要不要化敌为友呢？”
想和他做朋友不过是习惯一提，反正他不会答应，顾流光也已经看淡了。怎知这次沉渊听后沉默了一秒，没像以前那般当即搬出好些话来拒绝，而是轻轻“嗯”了一声。
顾流光瞬间吃惊的抬头，看着他讷讷道：“我，没听错吧？”
“嗯，我答应你了。”沉渊点头。
虽说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更接近她而取得她的信任，弄清她背后到底藏了什么会引起玉湫这么不安，但他也有私心在。对于她“做朋友”的提议，他从最初的坚定到渐渐地动摇，而这一刻她再次提出时，他没多想就答应了。
甚至觉得，这次他再拒绝，顾流光下次就不会问了。
得到沉渊的肯定，顾流光忍不住拊掌一笑，道：“要回魔界前还能和仙君做朋友，我真的很开心。”又道，“那么下次见面我就彻底放心了！”
“很怕我杀你？”
“那当然了，你要杀我我还不怕？我又不是木头！”顾流光轻笑，“而且现在的魔，死了就是死了，又不像你们两个，好歹魂魄还会去鬼界。”
小狼立刻道：“顾，谁要杀你，我会先杀了他！”
“……”沉渊一双寒星目微微一敛，“你杀伐气息太重，其他天族不会放过你。”
“又如何，只要顾没事。”小狼不假思索。
一旁听着的顾流光心下蓦地一暖，又有些欣慰，看来沉渊确实是把她当作了朋友，不然话语间也不会透露出对小狼的一点关心。只是似乎小狼并未体会到，或者是他对天族的偏见已经根深蒂固，难以消除。
不过仅是现在这样的关系，顾流光已是满足。
她不经意的侧目，看到微风吹过的数星河河面上一片波光粼粼，不自觉就微微叹了口气。美景如此，却不知下次要何时才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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