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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妖楼(甲)


恋爱中的男人与恋爱中的女人最大的区别在于,男人爱玩失踪,女人爱玩长谈。青红的事过去的半年里,我基本上没见着曹队,倒是小雷找了几趟,那股子学习的劲头,俨然就是几年前的曹队。

        小雷这个人非常的踏实,肯干,一米八五的个头,浑身洋溢着一股子蛮劲,样子虽然很有震慑力,但其实胸怀锦绣,琴棋歌赋样样精通,平时下了班,喜欢自己雕点小东西,木头,石块在他手里总能化腐朽而神奇,水平已经很不一般。对工作,他的外表与方法形成了极大的反差,非常的细致,爱从细节入手,逻辑思维严谨。但他还是学到了师傅曹队办案的精髓,胆大,而且不耻下问。

        刑警队里有个笑话,叫三顾茅房,说的就是小雷。他为了向老姜队请教一个问题,把姜队堵在厕所里,被轰出来三次,又闯进去四回,逼得姜队痔疮的旧疾都复发了,只为了一个答案。那会儿有个老谋子很火的电影,叫《秋菊打官司》,可能性格里有近似之处吧,小雷得了个“秋菊”的外号,外人听了不明所以,队里人听了,能给你讲一大串儿的故事。

        我从那次内蒙达盖山回来,和小雷成了忘年之交,其实他的悟性是我认识人中出类拔萃的,我几次和曹队说,小雷假以时日,定成大器,但曹队忙着谈恋爱,估计根本没听进去。

        九五年的夏天,小雷来虎坊桥找我,这一年他算是出师了,从助理转正,曹队也就分了个案子给他。不知是曹队有意磨炼,还是小雷命里点儿背,或者是队里的光荣传统,这看似简单的小案子,难了他一个多月,毫无进展。

        小雷和曹队最大的区别在于,曹队来我这,净是顺茶叶走,练得纯熟了,好坏分的极清,一千块钱一斤的茶,他在院子里一闻就知道我藏在哪。我和他开玩笑,等他退休了,直接从警队进茶协。小雷不同,每次来给我带茶叶,虽不是什么好茶,但心意满满,每次爷俩都喝得开心。

        可这次来,小雷明显憋了心事,烧水泡茶时还把自己烫了。我从屋里拿了点儿苦丁茶出来,让他静静心,败败火。在愈发清亮的茶汤里,他也就开始慢慢给我讲那个困扰他的第一个案子。

        故事要从北京城的大拆迁说起。大约是九三,九四年,北京的房地产开始从国有体制中解放出来,商品房悄悄出现在市场上。但那时不叫商品房,名义上还是可以买卖交易的公房。这时,一些南方的资金涌了进来,都看好未来的北京房地产市场。于是从北京周边的公社大队开始,拿出一些原来的宅基地和农田,和南方的资金合作,开始兴建集体性质的农民新村,而其中一大部分房子就进入了市场。

        但这些房子大多在当时北京的城乡结合部,交通不便利,环境脏乱差,虽然房子修的美观漂亮,但北京城里的居民还真看不上,所以刚出来时很不好卖。但好在这时,大量的外来务工人口涌进了北京,他们没有什么南贫北贱的传统观念,便宜是第一位的,这新村房子的性价比高,所以,很多房子被外地人买走了。

        但这又引发了一个新问题,大部分买房的人彼此都不认识,生活习惯,饮食习惯都大不相同,住在一起,大门一关,老死不相往来,完全没有邻里关系和氛围。

        小雷接的这个案子就发生在这样一个新村里。

        过了京密引水渠往西一站地,有一栋孤零零的塔楼突兀的立在那里,周围,东面和南面是五层的小楼,北面和西面都是菜地。做这个项目的开发商,估计是请了个高人看过,认为这地方地气薄,阴气重,所以修了这座十九层的塔楼震在那儿。你从楼下往上看,确实有点下大上小得感觉,有点宝塔镇河妖的意思。

        这栋楼打挖地基开始,就怪事频出。先是挖出个棺木,外面已经朽烂了,可里面的尸体完好无损。开挖掘机的工人说,他一铲子下去,给棺盖上凿了个大洞。他发现有东西,敢紧停了下来。出驾驶室,往外一看,那棺材里躺着个面目苍白无须,一身华丽服饰的尸体,关键是这尸体睁着眼,正盯着他看。这下他一步踩空,就从挖掘机上摔了下去,断了条腿。

        其他工人跑过去看时,那洞里冒出一股黑烟,尸体已经变得黢黑黢黑,等文物局的人赶来,只剩了一副包着黑皮的骨架。

        文物局的人来看了后说,这应该是个明代太监的墓,但死者身份不高,随葬品很少,墓的价值不大,很快清理走了棺材,工程停了两天又继续开始了。

        但又挖了不久,工人们在那棺材正东十米的地方,挖出一口大缸,足有半人多高,里面竟然有几具婴孩的尸骨,那大缸的缸体上刻着密密麻麻,无人认识得文字,显得无比诡异。工人们不敢挖了,又去喊文物局的人来看。这回,来了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围着缸指指点点,表情震惊。接着,武警开过来一队,建起了临时的围墙,封锁了现场,闲杂人等进不去了。

        这一封锁就是两个月,据说从那棺材的另外三个方向,又挖出了三口一模一样的缸,里面总共装了三十六具尸骨,有工人听到专家说,这不是一般的墓葬,是个罕见的祭祀墓,而且很可能是活祭,那棺材中死者的身份就很特殊了。但这种现场封锁,连消息一并封锁了,没人知道里面还挖出了什么。

        等到两个月后封锁结束,施工队再进入现场,包工头一下就乐了,里面已经挖了五十米见方,五米多深的大坑,这可省大事了。可福兮祸兮,谁又能说得清楚?修完地基打上桩,施工单位发现,地面开始沉降,这要修起楼来,估计比比萨斜塔还得斜。

        这回轮到勘测院全体出动,现场办公,研究了一个月,只有采用笨办法,加大底座的面积,挖深地基,加粗支撑柱,整体混凝土浇筑。施工单位领导的脸当时就绿了,这么整,这地基比人防工程的成本还要高。骑虎难下,也只有硬上了,可麻烦远不止这一个。

        打桩的时候又出了新情况,钻头打不下去,钻几下,钻头就滑到一边,打空了,怎么试都不行,钻头还废了几个。好在施工单位的老总见多识广,让工程先停了。自己去白云观请了个大师来看。大师围着工地转了几圈,告诉老总,这地基下头有个吞水兽,而上面原来有个镇兽的道场,已经给破了。要想把桩打下去,得把吞水兽移走,只有做个法事试试看。

        那建筑公司着实破费了一把,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大师告诉那老总,成了。

        再打桩下去,一次成功,可大师告诉老总,这吞水兽移不了太远,光用这楼镇,可能还不行,得在楼前规划的花园里挖个大喷水池才行,不然,早晚吞水兽还要作乱。建筑公司老总心里盘算,房子修好,跟我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何必花钱修喷水池?现在修了,还影响施工,把大师送走,喷水池得事就放在了一边。

        但之后的一个月里,先是施工队的食堂发生食物中毒的事件,虽没死人,但两百多号人全都上吐下泻,耽误了一周才重新开工。又过了没多久,盖楼的塔吊往楼上调水泥预制板时,钢索断了,预制板从半空掉下来,造成了一死两伤的重大事故,工地又停工整顿了一周。

        施工单位的老总欲哭无泪,只好把喷水池挖了修好,弄得富丽堂皇,极尽奢华,很有点欧洲皇家园林的风范。这喷水池修了,别说怪事还真的没了,开发商见环境有了亮点,干脆开始卖房,也不知道是赶上了好时机,还是喷水池的作用,这栋塔楼的销售很是火爆,涨了三次价,一个月的功夫还是全卖完了。

        开发商的兴奋劲儿还没持续多久,事情又找上门来。喷水池里淹死了一个工人。估计是那段时间天热,工人们为了解暑,下班后就跳进池子里冲澡。那池子只有半米多深,就是有意寻短见,在这池子里淹死自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淹死的工人什么时候下的池子,什么时候淹死的没人看见,早上开工时,才发现喷水池里泡着一个人,白白胖胖,已经浮肿得没有人样儿了。

        警察来看了现场,验了尸。尸体没有任何伤痕,应该是溺水死的,可从尸体浸泡和腐烂的程度看,至少死了三天以上,但施工队的人心里纳闷,天天看着这池子,里面没人啊?而且这工人这几天都打了卡,在上班,也有人看见,怎么可能死了几天呢?查也查不出个头绪,施工单位赔了死者家属一大笔钱,这事儿就算不了了之了。

        可自从喷水池淹死人的事情一出,那个池子也发生了诡异的变化,你不管把池子打扫得多干净,注进去的清水,最多半天功夫就会变得浑浊不堪,两天之后,水面上就会长出厚厚的一层水藻,绿油油的一大片,看得让人心里瘆得慌,不过这一来,没人再敢接近那个喷水池了。

        (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其在道也,曰:馀食赘形。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道德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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