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恶魔之眼
慕云怎么也没想到,不过两个月的时间,旡泽就从一个玲珑童子,转眼间竟然长成一个虎肩狼腰的猛男,那脱去稚气的一张脸,已然锋芒毕露:
你看他,眉骨也高隆,鼻梁也耸直,下颌也锋利,刀刻斧凿。
铁骨铮铮的男儿气概,偏因为脑袋顶上的几绺呆毛和一颗微微上翘的唇珠,一秒破功,幼态复萌。
再看他衣着也不似初见时那般华丽,只内穿一件朴素的黑色立领称里,外罩一件绛黄色的敞怀大袍。
一头蓬松微卷的发任性地散在额前,常常笑的天真烂漫,前仰后合,活像一株行走的太阳花。
红绿白蓝丝线攒成的锦绳勒在眉心,与垂在耳下颤颤悠悠的两串彩珠,时而安静地隐伏在发丝间,时而自发丛中冒头,华彩斐然。
慕九冬瞧见女儿傻乎乎的看着旡泽,像只呆头鹅。贼精的老头子瞬间嗅出了异样,忙将梅子酒斟满,一杯接一杯地给旡泽灌下,把旡泽的家世刨了个底掉。
旡泽偏是个实诚孩子,一句假话,都不屑于杜撰,一五一十地全招了,甚至邀请慕九冬闲暇时,去龙宫做客,恨不得立刻把“家门钥匙”交了。
听到能跟东海龙王攀亲,慕九冬哪里还顾得上慕云的扭捏,跟旡泽推杯换盏,乐得合不拢嘴。
不多时,旡泽就被灌的酩酊大醉。
这时,没有慕游来扫兴怎么行?他幽幽地问道:
“阿泽,你来沃仙,所为何事?”
旡泽打了个酒嗝,把酒壶桌子上一拍,大着舌头道:
“半月前,天通塔下一别,我担心你二人是否成功脱险,故前来一探究竟。”
“此话当真?”
慕游转了转手里的酒盏,抬眼注视着旡泽。
“千千真万确,咯不过这趟我是专……专程来瞧慕姐姐的,顺顺路打听下你俩的消息。”
旡泽一边打着酒嗝,一边结结巴巴地道。
慕云将视线从旡泽脸上挪开,对蹲在旡泽肩膀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的“芝麻馅儿糯米粉团子”产生了好奇:
“你为何带着这个小家伙在身边,它又不能帮你打架,左右是个累赘。”
“胡……胡说!若没有它,我又怎么能找得到姐姐你”
旡泽吐出这句,一头栽倒在了酒桌上。
“这天聋兽有目视千里之能,难道,你带他在身边,是为了借用他的眼睛,来偷看家妹!”
慕游怒气冲冲地越过桌子,揪住了旡泽的袍子将他从桌上拎起来。
“好啊!怪不得,这几日,我总觉着走到哪儿都有双眼睛盯着,原来是你!”
慕云柳眉倒竖,纤纤一指正对着旡泽的红润的鼻尖。
旡泽两颊泛起了酒晕,一把握住慕云的指头,双眼迷离地道:
“我哪有我没时时刻刻盯着,我就看过一回!”
慕云羞愤地将指头抽回,警觉地问:
“看过一回什么”
旡泽憨笑着,躺倒在地,半晌道:
“姐姐洗澡!”
听到这里,慕九冬慕老爷子和慕游忍无可忍,对着旡泽来了套组合拳,慕云是拉都拉不开,脸上又是羞,又是气。
许相知抱着天聋兽,站的远远的,静静地看戏,任由天聋兽急的吱吱直叫,他愣是不肯朝前挪动半分。
一顿打挨过之后,旡泽总算是清醒了,鼻青脸肿的呆坐着,揉着脑袋上的包,接受着众人审视目光的洗礼。
“你们听我解释!那时,我尚属混沌之态,雌雄未定。
严格来说,还不能算做是个男孩子,我只是我只是想知道姐姐究竟是男是女,好早决雌雄。
断定姐姐是女孩儿之后,我就立即请求父王将我变成男孩子。
不过,自那之后,我再没偷看过!我发誓!”
“什么混沌,雌雄,公母的,小小年纪你不学好!
你那龙王老子没教好你,我来教!”
说着慕九冬就唤来了下人,去取戒尺,却被慕云拦在身前,劝说:
“爹,你消消气,他说的都是真的,我信他!”
慕九冬看了一眼不争气的女儿,叹口气,转头支使慕游道:
“槐官儿,一会记得把这小子锁在房里,明天天一亮,就赶他走!”
慕游“唉”一声,应了下来。同许相知一起,将醉醺醺的旡泽抬回厢房内。
本以为这就可以歇下了,可没想到,脑袋刚沾到枕头,众人就听见慕云房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慕游一个鲤鱼打挺,冲进了慕云房间。
“那那那那那儿!”
只见丫鬟们搀着小姐,缩在一角,手指颤抖着,指着慕云的塌边的墙上。
慕游小心翼翼地朝前一探身,只见一只流着血的眼睛赫然入目,不深不浅的嵌在墙砖里。
床边的帷幔上,溅的到处是血,慕游这才转头,瞥见慕云手里的簪子上满是血迹。
慕云歇斯底里地叫丫鬟们打水来,一遍又一遍地搓着手心,甚至将手背抠出了血。慕云连夜吵嚷着要搬家,这屋子脏了,下脚都觉得恶心,惊动了慕九冬跑来安慰了许久,才消停下来。
慕游取来烛台,将火焰向着那只眼睛一点一点靠近,蜡油滴在墙上,猛然一声凄厉的怪叫,墙缝中的眼睛瞬间被烧化了般,隐匿在墙里。
许相知这才打着哈欠跟在旡泽身后进了慕云的房门。
“旡泽!是不是你捣的鬼!”
慕游不由分说地大声斥责道。
旡泽指指在怀中酣睡的天聋兽道:
“天聋的眼睛才没有那么丑呢!不信你看!”
说着就要把小兽的眼睛扒开给慕游看。
“兄长,你别说了!不是阿泽。恐怕是”
慕云欲言又止。
慕游会意,脸色忽变,搂紧她微微发颤的肩膀,安抚道:
“不会的,那个人分明已经死了,就算他还活着,你也别怕,有我在,定不教他伤你分毫。”
说话期间,许相知已经睡眼朦胧地盲画了张辟邪符出来,稳稳地贴在墙上有血迹的地方,一边拉了旡泽便朝屋外走,一边打着哈欠嘱咐道:
“这个应该管点用,我先回房睡觉了!”
哪知道旡泽固若城墙,任他怎么拉,都岿然不动,旡泽气鼓鼓地道:
“我今晚不走了!我要在慕姐姐门前守夜,若那妖怪敢再来,我定不饶他。”
许相知没好气地撒开旡泽的手,自顾自的回房,倒头便睡,毕竟,他和慕游这一路风雨兼程,太累了。
可慕游这一夜,却再没敢合眼,这下,他又得防着旡泽,又得防着那只邪门的眼睛。这兄长可真不是什么好当的差事。
于是乎,他和旡泽在门廊外,展开了干瞪眼比赛,他慕游什么时候输过,不出一个时辰就把旡泽给熬趴下了。
就这样,慕游撑着眼皮熬到了天光亮起,顶着一双通红的眼,悄然离去。
翌日,吃过早饭,慕云守在家里,负责盯紧慕九冬,以防他再犯了赌瘾,跑去晴远阁。
慕游则邀请许相知去他自立门户的医馆-槐仁堂,去准备祝由术所需的药材。
见相知身上的衣衫已破,脑壳青青圆圆,这样出门有失体面,便将相知叫到了自己的衣柜前,让他随意挑选。
许相知看着眼前花花绿绿锦衣,挑了最素的换上,恐路上风凉,慕游又特意给他扎了一顶软脚幞头。
旡泽本想陪慕云在家里呆着,奈何慕九冬自从昨夜的闹剧之后,就横竖看他不顺眼,故意拿话呛他。
他只得灰溜溜跟在慕游和许相知身后,一道来了医馆。
数月以来,慕游总是在外游荡,对槐仁堂疏于打理,原想着生意该凋敝了,可没想到三人行至槐仁堂门前,大吃一惊。
听说今日慕大夫归来,前来问诊的病人,早已排成长龙等候多时了。
许相知还没见过哪个医馆生意如此兴旺,好似早上□□点钟的菜市场,便调侃道:
“人人都说沃仙百姓个个长生不老,没想到,得病的人也不少嘛!”
一旁伙计一边捣药,一边打趣道:
“您也不瞧瞧,那大太阳底下,站着的有多少不害臊的姑娘小姐,都是打着瞧病的幌子,来看我们掌柜的来呢!”
慕游红着脸笑着,领着两人进了门。
店里的伙计,按照慕游的吩咐,随同许相知去按方子配药。
旡泽则被打发出来,给求诊的病人,发放写有号码的木牌。
令人震惊的是,门前站着的病人,真正有病的,十有八九都是眼病,有些个病人眼睛里哗哗往外滴血,那个血流的哦!
旡泽把他看到的这些情况,回去一五一十的给慕游说了,慕游立马联想到昨夜,慕云房里出现的那只妖眼。
正沉思之时,门外冲进来那个拿着一号木牌的急症,他几乎是打着滚儿进了诊房,慕游也无力回天,只能煮了麻沸散,叫病人喝下,将碎裂的眼球取出,给他敷一些止血消炎的草药。
接二连三的眼伤患者挤入诊房,慕游发现这些人都是外伤,多是被一些尖锐的物体刺入眼球。
他越看这些人,越觉得蹊跷,怎么会一夜之间,这么多人的眼睛同时被刺伤呢?
慕游清了清嗓子,示意旡泽将诊房门反锁。
继而开始询问众人受伤的来龙去脉,并且要求他们一定要说实话,不然他这个做大夫的无法对症下药,想帮他们也力不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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