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娱乐圈废物12
尹曜如同被人钉在了原地, 愣愣地看着简子晏向空气发出询问，然后就像真的得到了什么回答似的，懵懂地点了点头, 回过头来看向尹曜的时候，目光就冷淡客气了起来。
“大哥哥，我妈妈说她也不认识你，你是走错病房了吗？”
尹曜喉头动了两下, 他慢慢地走到简子晏的床前, 单膝点地蹲下来，目光由下而上，看向简子晏的眼睛。
他的眼中有着微弱渴盼, 浓烈的不安, 以及一丝强装出来的镇定温柔。
他轻轻开口：“小晏, 你怎么会不认识我呢？我是尹曜哥哥，你最喜欢的尹曜哥哥。”
简子晏清亮的眼睛眨了眨，下意识地没有排斥这个长得很好看的哥哥,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感觉, 如果他拒绝这个哥哥的靠近，这个哥哥可能会当场哭出来。
而且妈妈并没有生气, 也没有让他离这个哥哥远一点, 应该是……可以接近的吧？
简子晏回望着尹曜眸光微弱瞳眸，露出了一抹笑容。
在所有人的印象中, 简子晏是苍白的，病郁的, 阴沉的，瘦弱的，他的存在仿佛只能和某些阴暗地长在角落里的东西扯上联系, 他看人的眼神也永远是畏缩的，朦胧的，在他的脸上，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明艳的神色。
眉眼舒展，一笑生花，柔软的唇微微翘起，露出一点洁白的齿。
就像阳光驱散了乌云，被照耀的大地上，微风和煦，万物生长，明媚如新生的春天。
尹曜看得呆了，即使他早就知道简子晏相貌有多漂亮，还是抑制不住地升起一抹惊艳之色。
他看到少年眉间微蹙，笑容转为困惑：“哥哥？”
尹曜这才回过神来。
“我没有走错病房，我要找的人就是你。”他温柔中包含着小心，始终仰头注视着少年，“你是叫简子晏，对吗？”
简子晏面上更加困惑，他点点头，看着尹曜的目光有些警惕：“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他扭过头，冲身旁的空气问：“妈妈，他认识我，真的不是你的熟人吗？”
尹曜心中的不安和慌乱越扩越大，他看到简子晏摆出认真聆听的姿态，实在忍不住，问出声：“小晏，你妈妈说什么？”
简子晏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问你听不到吗？但他是个有礼貌的孩子，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妈妈说她记错了，她之前认识过你，但是不太熟，让我试着和你认识一下。”他说着，似乎因为“妈妈”的认可，态度也彻底卸下了防备，“哥哥你是叫尹曜吗？好好听的名字。”
尹曜怔怔地望着叽叽喳喳，和任何一个普通的，长在阳光和家人的疼爱下的孩子一样活泼的少年，心中翻涌着复杂的苦涩。
“对，我叫尹曜。”他轻声说，“你可以叫我尹曜哥哥。”
“尹曜哥哥。”少年的声音和眼眸一样清澈，他又露出那抹明亮的笑容，“你好，我叫简子晏，你可以叫我小晏，妈妈就是这么叫我的。”
“……好，小晏。”
尹曜几乎要控制不住已经涌上嗓口的泪意，他害怕会吓到少年，急忙站起了身。
“小晏现在这里等一会，尹曜哥哥去找医生说两句话。”
简子晏好像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关心自己，不过他能体会到这份善意，他笑着点点头，看上去十分乖巧。
尹曜垂眸看着他，还是无法压抑心中浓烈的渴望，他试探着伸出手，在即将碰到简子晏的发顶时犹豫地停顿下来，微微有些发颤。
然而简子晏毫无拒绝的意思，他仰起头，对尹曜笑。
尹曜的眼眶蓦然变红，他竭力勾起一抹笑容，然后轻轻将手放到了简子晏的发顶，极为珍惜地摸了摸。
发丝冰凉柔软，正如少年的心。
……
尹曜出来之后，迎上了医生惊异的眼神。
“你居然没有被他排斥？”医生问，“刚发现他的异常时我想找他聊聊天，他一句话都不肯对我多说，问就是他妈妈会和我解释，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正常地和你说话。”
尹曜苦笑一下，竟然不知道该不该对这种情况表示庆幸，他问：“小晏到底是怎么回事？”
医生说：“你还记得之前我和你说过的么，关于恐慑症，会大几率出现某些症状。”
尹曜心中发紧：“也就是说，小晏现在出现了小几率会出现的……症状？”
医生严肃地点了下头：“现在的确就是这么个情况，没想到他出现了几乎是几率最小的一种症状，那就是幻想。”
“幻想。”尹曜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之所以说几率最小，是以为触发的条件比较苛刻，病人在极端绝望的情况下幻想出某种希望，这是不容易做到的事，大部分病人在最绝望的时候，会更想要一了百了。”医生叹了口气，“这孩子会幻想出来有个妈妈，说明他还是想活下去的，这是他的大脑在自救。”
尹曜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猜想，脸色倏然一白。
在那种绝望的环境下为什么还会想要挣扎着活下去，即使依靠幻想也要活下去？
“……之所以说触发条件苛刻，是因为在病人心中一定要有某样支撑他活下去执念，才能催生出这种幻想。”医生说，“我猜测，对小晏来说，想要救你就是他的执念，所以他幻想出了妈妈，好帮助他活下去，达成这个执念。”
果然如此……
尹曜脸上露出一抹惨然而自嘲的笑，他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凭什么能成为少年活下去的执念？难道就是为了曾经了了几天的照顾和陪伴？
他什么都没有做啊。
只是花费了一点本就不值钱的时间，说了几句任何一个有点同情心的人都会关照话，他甚至没有为他做过更多的事情，连他被打被虐待都一概没有看出来，他凭什么能成为那个孩子生命中的光？
他怎么配。
那个孩子就像在黑暗的深海中沉浮，只要有光照射下来，就不惜一切想要抓住，甚至不惜献出生命，也要护住这唯一的光，即使这光黯淡微弱，照在身上的时候连暖意都没有。
尹曜又呼吸不上来了，他无法承担这瞬间压下来的沉重愧疚，甚至顾不得这是在医院的走廊里，晕眩地扶着墙，缓缓地跪了下来。
……他怎么配啊……
他浑身发着抖，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中滚落下来，他哭得没有声音，却能让人感受到那汹涌的悲伤。
医生看到他这样子心中也是不忍，但他只是拍了拍尹曜的肩，并不说什么。
他无权去评价其他人的家事，但这个世界上啊，都是一报还一报，谁也跑不了。
还没还的时候，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
最后商定的治疗方案，是由尹曜出面去和简子晏沟通，用聊天的方式，了解简子晏究竟幻想出了一个怎样的世界。
在了解了这些之后，才好安排心理医生进行干预。
“你要记住，千万不能反驳他幻想出来的任何东西，任何事，哪怕再匪夷所思。”医生叮嘱尹曜，“现在还不能贸然打破他这个幻想的世界，否则不知道他会发生什么事情。”
尹曜认真地听完每一条叮嘱，然后一一应下。
他来到病房中，简子晏正靠坐在床头，举着自己被缠着的那只手给床边的空气，似乎正在抱怨，但眉眼间是笑嘻嘻的，就像任何一个受宠的孩子，正在和亲人撒娇。
听到有人进来，少年转过脸，看到是尹曜，那抹亲昵的撒娇收敛了一些，似乎被撞见这一幕而不好意思一样，有些羞涩地叫了一声：“尹曜哥哥。”
尹曜停在门口，近乎痴然地望着这一幕。
他从来没有见过简子晏撒娇，在这一刻，他居然有些羡慕那个被幻想出来的妈妈。
“妈妈”似乎又说了什么，简子晏吐了吐舌头，说：“知道啦我知道啦，会好好招待客人的。”
然后他拍拍床边的椅子，对尹曜说：“尹曜哥哥，你请坐。”
尹曜走过去坐下，看向简子晏的眸光分外温柔，却又隐藏着极深的悲伤。
“小晏，今天感觉怎么样，身上还疼么？”
“疼。”简子晏毫不犹豫地说，还皱起眉表达出明显的不开心，“简直疼死了，我想回家，但是妈妈说一定要住院，我都生气啦。”
说着，他还瞪了旁边一眼。
原来的简子晏，即使是到了最痛的时候，也只是白了脸，连哭都不敢。
尹曜仔细地打量着他的神态，柔声问：“小晏，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受伤的么？”
这是医生要求询问的问题，他有些期待，又极为害怕听到这个答案。
“当然记得啊，我只是受伤了，又没有失忆。”简子晏的语气毫不客气，“不就是在片场拍戏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来了嘛，还偏偏那么倒霉，不但摔在了棍子上，手也被旁边滚下来的东西压断了。”
他不满地晃了晃受伤的右手：“这两天可疼死我了。不过受伤了也有好处，妈妈好久没有陪我这么久过了，我很开心。”
说到最后，他露出一抹笑容，就像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的孩子。
尹曜听着这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受伤理由，在心中整合信息的同时，又有几分微妙的惶恐。
在简子晏这个幻想出来的世界中，他这个人似乎被完全地剔除了出去，少年的生活中没有尹曜这个人，他的喜怒哀乐都如此明显而纯粹，根本不含分毫虚假。
“那你……”尹曜发觉到自己的嗓子哑得让人听不出话，连忙清了一下，才再次开口，“那你记不记得，之前是见过我的？”
对上他满含期待的眼神，简子晏缓慢而坚定地摇了下头。
“我没有见过你。”
尹曜眼中的希望沉寂下去，他问出另一个医生让问的问题，只是这次口吻谨慎了许多。
“小晏，你住了好几天医院了，为什么我只见到了伯母，伯父……你的爸爸怎么没来看过你？”
他的手死死握成了拳，极为紧张地观察着简子晏的面容，害怕他会突然受不了刺激而产生过激举动。
简子晏表情空白了一瞬，但马上就恢复了正常，他十分自然地说：“爸爸和妈妈离婚了，我一直是跟着妈妈生活的，爸爸现在可能都不知道我受伤的消息呢，哈哈哈。”
为了缓解尴尬，他还笑了两声，但他立刻就被尹曜过于悲伤的神色镇住了，他收起笑容，变得有些小心：“尹曜哥哥……你怎么了？”
尹曜觉得自己要窒息了，他极力调整着呼吸，勉强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我没事。”
简子晏构筑出来的幻想世界如此简洁明了，只是短短的几句交谈，他就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
在这个虚幻的世界中，简子晏母亲还活着，并且和他的父亲离婚了，母子两人一起生活，母亲工作忙碌，很少能有时间陪伴他，他本人则是个演员，工作努力而敬业，但他会抱怨疼痛和辛苦，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孩子一样，拥有对母亲撒娇的权利。
没有简玉泽，也就没有了最大的危险来源，少年过得轻松又幸福。
也正是因为没有了简玉泽，所以在这个世界中，也没有尹曜的出现。
尹曜在心中一点点地勾勒出少年为自己建造的天堂，发现少年心中最渴望的事物也不过如此纯粹。
一个活着的，爱他的母亲，一份普通的工作，一个没有他和简玉泽的世界。
也许只有在这个世界中，他才是真正感到快乐的。
尹曜温柔地望着简子晏天真澄澈的眼眸，忽然觉得即使就这样下去，也没有什么不好。
简子晏不记得那些痛苦和伤害，他可以幸福快乐地生活在这个幻想出来的世界中，精神病又怎么样呢？他快乐就足够了。
难道真的给他治好了病，把他强行拖回到现实的世界中来，会对他更好吗？
最可能的结果，不过是再病一次罢了。
得知了他这个极度危险的想法，医生惊骇地差点没有直接掀了桌子。
“你在想什么？他现在是个病人！之所以会产生这种幻想，是因为他生病了！”医生有些气急败坏，“你以为不给他治病他就会一直快乐下去了吗？更可能的结果是让病情越来越严重，等他的大脑无力承担这种压力的时候，直接死亡！”
尹曜垂着眼，医生看不清他的神色，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气得想要指着他的鼻子骂人。
“病人已经疯了，你作为家属，能理智那么一点吗？你是来给他治病的，不是来给他加重病情的吧？”
尹曜抬起眼，被粉丝盛赞为高山冰雪般清冷高贵的眼中空茫一片。
“医生，我不知道。”他哑声说，“我只是不想让他继续痛苦下去，现实太痛苦了，连我都不想去面对，我怎么舍得强行让他去面对。”
医生定定地望着他，脸上的愤怒渐渐淡了下来，看着这个备受折磨，没疯也快要疯了的年轻人，发出沉沉的叹息。
“作为医生角度，我不建议放弃治疗。”他说，“小晏只是生病了，哪里病了，就慢慢治好哪里，他还那么小，你不舍得他面对现实，难道就舍得让他就这么去死吗？”
尹曜浑身一震，他蓦地用力咬住了嘴唇，眼白通红。
他难道就舍得这么让那个孩子去死吗？
他宁愿用自己的命去交换，只要那个孩子能活下来，从今往后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但这真的可能吗？
他眼中的祈求和不安如此明显，以至于医生一眼就看穿了他，医生声音坚定。
“我的职责就是保证他能活下来，至于他以后会过上怎样的生活，那就取决于你了。”
他的声音振聋发聩。
“现在，你是选择继续疯下去，任由那孩子这么去死，还是振作起来，努力让他有希望活下去？”
尹曜怔怔地望着他，忽然低下头，对他认真地鞠了一躬。
“谢谢您。”他眼睫轻轻眨动一下，一滴泪垂直滴入地面，“真的，谢谢。”
医生露出欣慰的笑意。
尹曜默默地调整着自己的情绪，他本来是个情绪很淡的人，如今接连不断的冲击让他的情绪巨大起伏，大脑有些承受不住，这才会产生一些平时根本不会产生的疯狂念头。
他已经意识到了这点，并且开始服用药物调节。
“但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他问，“小晏幻想出来的母亲，为什么让他对医生如此排斥，却愿意相信在他的记忆中素未谋面的我？他甚至说，‘妈妈’从前就认识我。”
“关于这个问题，我自己做过分析。”医生看向他，“我认为是他潜意识里想要接近你，所以被他幻想出来的妈妈才会承认你，他现在的记忆里没有你，所以必须要有一个理由接受你的靠近。所以我说，不要放弃治疗，一切都有希望。”
尹曜眸光一颤，他内心突然升起无限的希望，以及一丝隐晦的，卑劣的欣喜。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少年也仍然想要接受他的靠近……是吗？
是他错了，他怎么能私自决定少年活下去与否，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放弃。
……
尹曜的生活重心完全变成了简子晏。
他经常出入病房，陪简子晏聊天，听他和“妈妈”说话，在必要的时候，他还会假装能够听到“妈妈”的说话，判断着情况，然后谨慎地做出回答，甚至还能有来有回地聊天。
简子晏对此表现得非常高兴，他是少年人心性，很快就接受了尹曜这个新朋友，并积极地和他聊天，这也对治疗产生了很大帮助。
尹曜只有一天没有陪伴在简子晏身边，那一天是简玉泽开庭的日子。
他作为观众出席了法庭，坐在最后一排的位子上，安静地看着这个自己曾经视为恩师和父亲的人被判处无期徒刑，心中竟然毫无波澜。
判决下来之后，他第一件做的事，就是联合宋霁，将当时直播间的真相，以及简玉泽的真正面目公诸于众。
这条新闻在娱乐圈和网络上掀起了轩然大波，无数人都对此不可置信，但是简玉泽的判决结果还公布在法律官方网站上，所有摸过去探查真相的人都做梦般地归来。
与此同时，格兰斯顿大师至今仍未回国的原因也被揭露出来，更加辅证了这条新闻的真实性。
一夜之间，简子晏的名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无数人悔恨交加，还有人纷纷大骂那些曾经在网上骂过简子晏的人，说他们听风就是雨，不知道真相就伤害一个可怜的孩子云云，一片混乱。
也有更多的人开始致力于寻找简子晏现在住的医院，想要获得独家采访。
以上种种，全都被尹曜隔绝于外，简子晏的治疗一直在隐秘而安全地进行着。
宋霁来看过几次，他静静地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尹曜陪着简子晏演戏，对空气尊敬地说话，对待简子晏的一切都事必躬亲，眼中流露出叹息的神色。
尹曜有多对不起简子晏，现在就承受着多大的痛苦，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层面的偿还。
……
【419：“尹曜原谅值80，宋霁原谅值70。你的杀手锏是不是已经用完了？他俩还是不满，怎么办？”
简子晏：“你真的没有在幸灾乐祸吗？”
419笑：“当然没有。”
不是它不喜欢积分，只是几千几百万的原谅值对简子晏来说说来就来，它完全没有必要去心疼那么几十一百的，俗称，被富养的孩子眼界宽广。
比起这点原谅值，它倒是更想看看屑宿主翻车了会是什么样子。
简子晏心中分外怀疑，不过因为规则限制，系统的确无法做出危害宿主的事，他也无从猜测一串数据究竟怎么想的。
他还是回答问题：“谁告诉你我的杀手锏已经用完了？那些消息记录可不是杀手锏。”
419：“……”笑容突然消失。
简子晏：“只是这样怎么够呢，现在我充其量也就是个一厢情愿的小可怜，尹曜能给这么多原谅值那是他心地善良，实际上都是我自己愿意的，怪不得别人。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重头戏，真正的绝望从来不是毫无希望的时候，自己亲自推开的人，怎么能有挽回的权力。”
简子晏：“就是有点可惜，这个世界居然只有一次机会……”
已经能秒懂他在说什么的419：“……”
果然他还是应该翻个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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