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十代目

“呼……呼……”

        少年的湍息在这个已被火焰灼烧出诸多痕迹的房间中回响着。

        “kufufu，”六道骸的情况也并不太好，衣服甚至皮肤都或多或少地被火焰所灼烧到，然而他依旧露出讽嘲的笑，“你能做到的也就是这种程度吗？”

        “咳，可恶……”纲吉平复了一下呼吸，死死地盯着六道骸。

        他必须得……打倒对方才行。

        若说作为幻术师，当沢田纲吉成功激发血脉中继承的超直感后，对方所依赖的幻术就不再对沢田纲吉拥有太大的作用了。

        然而很可惜，他遇到的是六道骸。

        比起专精幻术，本就更加注重的是实力本身。这倒不是说他对于幻术的不上心，只是相对而言，他的体术同样让人棘手。

        很，难缠。

        然后，在点燃火焰之后，虽然体能和判断都大大提升，但是，在不能立刻解决敌人的现在，却有些过于消耗体力。

        ——因为理论上讲，他的觉醒并不是按照计划循序渐进而来的。

        在同伴失散，最重要的是，作为引导者的reborn也被隔离开来的情况下，与其说是沢田纲吉自己终于觉醒血脉，倒不如说，是在幻境的情绪冲击中力量波动而强硬地掀开了七岁时九代目曾在他身上打下的封印。

        所以比起觉醒，倒更像暴走。

        好在大空之炎本身是包容一切较为柔和属性，如今也仅是比之正常情况更加消耗主人的体能，倒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只是，显然，使战斗陷入了僵局。

        沢田纲吉看向一旁的狛枝凪斗，对方依旧微笑着看着他们，似乎对这场战斗的结果毫不在意。

        “很在意吗？对那个家伙。”六道骸突然开口，他轻佻地笑了笑，“也是，听说你们之前是同学啊。”

        “kufufu，感觉怎样？为背叛而感到愤怒吗？”他停下了攻击，突然走向狛枝。

        “和你没关系。”纲吉冷冷地说。

        “背叛什么的……说的也太沉重啦。”突然被扯入话题的狛枝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然而，突然，看到某点寒光的沢田纲吉脸色突变——

        “喂！”

        “噗呲——”利器刺入人体的声音。

        “……这还真是，怎么说，虽然很吃惊但也不是特别意外呢……”六道骸手中的三叉戟正扎在狛枝凪斗的肩膀上，将他灰绿色外套里的白色t恤染出奇异的花朵。

        疼痛使狛枝凪斗难以抑制地皱起眉头，在六道骸松开钳制着他的手时，整个人缓缓向后倒去。

        “借你的身体一用。”罪魁祸首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扭曲的面孔，轻描淡写地说。

        “你这个家伙！”沢田纲吉难以置信对方对同伴做出这样的事情，同时又兼具微渺但着实无法否认的对于狛枝凪斗的担忧，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不过，接下来的画面显然让人难以预料。即使拥有是十三载废柴生涯，一朝出道成为□□老大这样波澜的生活的沢田纲吉也难以理解。

        “kufufu，那么接下来，我会在轮回的尽头等你。”他站在倒下的狛枝凪斗旁边，拿出一把银色的手木仓，拉下保险，带着一如既往的讽嘲的笑容，对着自己的头扣动了扳机。

        ——“砰！”

        而后，死一般的寂静弥漫在这个房间中。

        “……为什么？”

        简直像一场荒诞的闹剧——某个人既无谓又漫不经心地随手涂抹的剧情，连演员都敷衍的勉勉强强。

        “唔……好疼、疼、疼……”

        狛枝凪斗捂着流血的伤口坐了起来，他看了看旁边倒下的六道骸的“尸体”，而后抬头看向了对面的沢田纲吉：“六道骸已经死了，那就是沢田君的胜利了。”

        “沢田君可以来扶我一把吗？”他笑了笑，露出有些虚弱的样子，“其实我是被六道骸胁迫才被迫到他那边的……我们，还是朋友吧？纲吉君。”

        “你……”沢田纲吉皱起了眉头。

        一种怪异的预感阻止了他走向对方的脚步，叫嚣着违和与预警。

        “怎么了？沢田君。”靠坐在那里狛枝再次开口，白色的发丝垂下，将他的右眼隐藏在阴影中，“对了，你需要的解药也在这里。”他将白色的箱子展示给纲吉看。

        “……你不是狛枝凪斗。”停顿了一会儿，他缓慢却笃定地开口，本能中的力量将他牵引向了某个不可思议但又奇妙理所应当的答案——

        “你是……六道骸！”

        属于狛枝凪斗的脸扬起了略显维和的笑容——“回答正确。”

        “怎么做到的……”沢田纲吉沉下脸色，或者说，“狛枝君怎么样了？”虽然和狛枝凪斗俨然变成了敌对的状态，但是在没有弄清一切缘由的情况下，或者说，即使了解了来龙去脉，沢田纲吉也并不希望狛枝凪斗真的出什么事情。

        他视对方为朋友，即使对方并不一定领情。

        “kufufu，”六道骸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的意向，“与其担心别人，不如先担心自己。”

        的确，不加约束的火焰简直就是在将沢田纲吉当作燃料，虽然还不至于力不从心，但负荷的感觉也并不好受。

        他的觉醒少了些什么，直觉这样告诉他，但如今的状况又令他无处寻找。

        …………

        “这里是……”在身体，或者说精神领域的深处，本该沉睡的狛枝凪斗睁开了眼睛。

        他漂浮在一片看不见尽头的水潭之上，向远眺望是一片幽暗的漆黑，而他“站立”的水潭下也是一片幽深。

        而在视野之内，紫黑色的细丝交错盘旋，像是某种寄生物一样密密麻麻地交织成网状，填充着所有的空间。

        虽然对此地并不了解，但也能明显感受到这细丝给人的不好的感觉。

        “这是什么？好恶心。”狛枝皱起眉头，嫌弃道。

        不过，好在他本人在的地方并没有任何细丝蔓沿进来。

        似有所觉，狛枝抬起头来。果然，在他的头顶，一片金色的叶子正散发着光芒，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之前，我记得，是六道君刺伤了我，”狛枝自言自语，“真是无情啊。”

        “再结合对方入梦的能力……”他思考着，灰绿色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看向被丝线覆盖的地方“果然是寄生，或者说附身的能力啊。”

        不过，狛枝倒并没有非常担心——他还记得管理者给他的系统的最初作用：为了防范精神类的攻击。

        嘛，虽然他一向把对方当超级电脑用就对了。

        就算如此，显然系统本身是没有忘记自己的本职的，金色的叶子散发的光芒不仅笼罩了狛枝所在的地方，同时还在缓缓地向外扩张。在它的光芒照耀到的地方，紫黑色的丝线逐渐溶解蒸腾。

        狛枝凪斗没什么可以做的，就在原地等待着系统的清除。

        大致过去了一会儿(事实上也并没有多久，系统清理这些寄生物的速度很值得赞扬)，目之所及已经不再有紫黑色丝线的存在，狛枝向前走去。

        “kufufu，这可真是，令人吃惊。”

        走了一段路程，前面便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明明不是幻术师，竟能从附体弹的控制中清醒过来。”

        六道骸意外地看着他。

        事实上，正是感受到了这个身体中另一个精神体的清醒，他才不得不在战斗中分出一缕精神来到这里——通常的精神体所在的层面。

        “你才是，”狛枝笑了笑，没有丝毫剑拔弩张的氛围，仿佛对方并不是夺走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而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这样的能力真的很厉害啊，一般情况下简直防不胜防。”

        然而，他的话并没有使对方放松下来，倒不如说，正是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才更让人摸不清他的能力。

        六道骸敛去了一向挂在脸上的笑容，深蓝的眼睛盯着狛枝凪斗。

        “……但是这样让我很苦恼呢，”狛枝继续说道，丝毫不在意对方愈发警惕的表情，“沢田君令人赞叹的初场秀我完全不想错过啊。”

        狛枝的笑容变淡，同样看向六道骸——对方已经开始了攻击。

        然而，在对方上方那片诡异的金色叶子的笼罩下，所有的幻术都如同镜花水月一般，顷刻便随着脚下轻轻漾起的波纹消失了。

        而后，金色的藤曼骤然从叶子的根部生长出来，伸向六道骸，将他拖入下方的深潭之中。

        "kufufu，有两下嘛……"被枝条就缠住，六道骸依旧勾着讽嘲般的笑容，他知道这次自己大概是玩脱了——这个诡异的枝条完全限制住了轮回之眼的力量，甚至他能够感受到，从灵魂层面带来的束缚与虚弱感。

        等待着的未来可能是永久的死亡，消逝。

        “哼，这次是我大意了，”他即将没入下方属于潜意识的无尽深渊中，六道骸抬眼盯着狛枝，“……如果你赢了，放过犬和千种。”

        他这样说道。

        六道骸知道自己不是好人，或者说，善良的孩子都死在了艾斯托涅欧拉家族的实验室了。他只是不得不往深水中走去，这样反倒能在泥潭中站稳些。不过，泥潭终是泥潭，只是一个不慎，就会被那浑浊的浑浊的水吞没……

        “这样搞得像是我是什么大反派一样……”狛枝凪斗挠了挠苍白的头发，无奈地笑着说，“六道君真是过分啊，明明是你先动手的。”

        “……”他停顿了一会儿，“不过，这样是当然的了。”

        狛枝的笑容毫无阴霾：“六道君的确是非常有才华的人，和我这样的渣滓不同，你这样拥有杰出的能力的人才是最适合作为沢田君的对手——”

        “我也希望你们能将这场战斗进行下去……”他双手环胸，一副懊恼又无奈的样子瞥向一边。

        “真是不幸啊。”狛枝凪斗自言自语般地呢喃道——他对话的对象已经被那些枝条拖入了水下了。

        而狛枝凪斗没有办法控制它。

        …………

        再次睁开眼睛，第一感受到的就是腹部突如其来的疼痛，而后身体被冲击的力道带着向后而去，最后撞击在墙面上，扬起一整灰尘。

        “嘶……”

        “下手真重啊。”一回来就是这么剑拔弩张的场景，狛枝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靠着墙壁缓缓地站了起来。

        “你是故意的吗？六道骸。”沢田纲吉皱着眉收回手——战斗中突然放弃抵抗，很难不让人认为是什么新的圈套。

        然而，这次的确只是意外罢了。

        “哈哈，是我啊，沢田君，”扶着墙站稳，狛枝转向了沢田纲吉的方向，属于六道骸邪气的笑容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沢田纲吉所熟悉的属于狛枝凪斗的平和表情。

        “……这是在耍我吗？”沢田纲吉盯着眼前的人。

        超直感告诉他，眼前的人的确是狛枝凪斗，然而——

        在棉花糖似的柔软的白色发丝下，一只眼睛依旧泛着猩红的颜色，而不知何时，幻化的三叉戟也再次被握在了对方的手中。

        “嗯？”狛枝凪斗也意识到了不妥，他抬起左手，有些不解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凶器。

        “……原来是这样吗？”他琢磨了一下，便理解了此时的情况。

        “简而言之，因为六道君的精神依旧被困在我的身体里，所以我如今也能够使用对方的能力……”他神情漠然地打量着手中的三叉戟，这从未使用过的武器此刻却让他有种能如臂使指的预感，“就像是在机器中安装上了新的插件一样。”

        他抬起头微笑着看向沢田纲吉：“我……是怎样的幸运啊……”

        微笑的弧度逐渐增大，甚至到了一个称得上是扭曲的地步。

        某种如同跗骨之蛆的恶寒猛地钻入脑髓，沢田纲吉的眉头一直未能舒展开。

        “你真的是狛枝凪斗？”他犹豫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带着某种奇怪的狂热笑容的少年。

        “他就是真的狛枝凪斗。”

        突然，稚嫩的童音插了进来，“这种可怕的执着，即使是六道骸也无法模仿出来吧。”

        穿着黑西装的小婴儿站在房间的门口，微微抬头，露出帽檐下漆黑的眼睛：“cia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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