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梦魇

对席游而言，陈白即是他的避风港。
  如果陈白认真观察，就能发现，席游对所有人都是别无二致的温柔，但是在遇到利益相关的问题上，总会带着些许冷漠疏离。
  但陈白是不同的，他把整颗心揉碎了递给陈白，让他得以勘破他的所有情绪。
  那些虚情假意的人，那些令人厌恶的贪婪目光......
  “席游，”不知道什么时候，陈白已经在电视机旁蹲下，手里拿着一张光碟，“这是我们一起看过的电影吗？”
  席游将视线放在他手中的光盘上。
  一部在那个年代风靡全球的动画片。
  陈白第一次来他家，想看电视，但是没人教他要支付网费，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找到一家影像店，要了一张畅销的片子，之后的每一个空闲的下午，席游都会带着他在这里小息，一边看电影，一边聊天。
  少年的快乐就是如此的简单。
  “我拿回去擦擦，然后把它放进我的光盘袋子里。”
  两个人又找了一些东西，大多是一些破旧的杂物，有些纪念意义的都被陈白捧在手上，最后一个人实在是拿不动，席游无可奈何接过他身上一半的担子。
  等到两人返回陈白家里，阿婆早就回来待在客厅看家庭伦理剧，见两个人脏兮兮地回来，先是啰里啰嗦地说了一顿，就把他们赶去洗澡了。
  陈白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席游已经躺在床上，旁边的小夜灯亮起，小狗坐在两张枕头的中间，看上去憨憨的，暖黄的光打在席游那张谪仙出尘、不似凡人的脸上，多了几分烟火气息。
  很多时候，陈白都会下意识忽视席游那张脸，因为他是个个人魅力大于脸蛋的人，绝大多数时候临危不惧，还能冷静地帮他处理棘手的事情，重情重义，他自己都忘记的过去，有这么一个人一直帮他记着......
  那些人是怎么舍得害死他的......
  席游度过的日子，他不敢帮他数清楚，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经历了这么多，还能记着他的脸、他的名字，费尽千辛万苦也要走到他的身边。
  陈白莫名有些眼酸，慢慢走到席游身边躺下。
  “刚刚怎么在那里愣了这么久？”他没敢看席游的脸，只听见他满含笑意的声音，“又在胡思乱想了。”
  “没有，你快睡会吧！”陈白状似不耐烦地一把把被子盖过头，“我要睡了！晚安！”
  席游轻笑了一声：“晚安。”
  我的小白。
  ——
  这一夜的陈白睡得很不安稳。
  或许是换了个新的环境，睡得很不习惯，他几乎是一睡着就被拉入了梦魇。
  先是觉得身体有了些许变化，陈白觉得自己身体一瞬间缩小了到了十一二岁的样子，他还有些不适应这一副身体，直到看清了周围的情况。
  “这是什么鬼地方......”
  陈白看了一眼周围的建筑，这是一座废弃工厂，到处堆满了无用的钢筋水泥，估计是施工到一半工程队就跑路了，留下了一堆废弃的工程器械，他试着伸手碰了碰，居然有实感！
  这地方看上去不像有出口的样子。
  陈白徒手翻过钢筋水泥堆成的山，爬了将近十分钟才看到有个出口，他连忙加快手中的速度，身上一身灰。
  奇怪的是，本来距离那出口也就几十米的距离，陈白越爬越觉得不对劲，不仅身体一阵疲惫，而且离出口越来越远。
  他的身体在不断地叫嚣着，让他赶紧放弃，但是陈白总觉得，要是他现在停下来了，他就真的找不到那个出口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
  陈白下一秒一脚踩空，一不小心就跌下了那座山，他大叫一声，然后就被一团白雾包围，意识回笼的时候就已经趴在出口了。
  他毫不犹豫地踏出去。
  门口的雾气四散开来，一个小男孩背对着他，站在他面前，陈白跟那男孩一般高，他想抬脚走过去，却发现自己身体好像完全动不了。
  更恐怖的是，他感觉到有一双手拼命地想把自己往后拽，他立刻朝着那个男孩的方向伸出手，下意识喊出了他的名字：“游哥！游哥！”
  “游哥你别走！！！游哥！！！”
  陈白不知道自己也能发出如此撕心裂肺地吼叫声，他似乎明白，如果他不去阻拦，那么面前的这个男孩子一定会死。
  “游哥，你快跑啊！你不要站在那里！！！”
  “我求你了！我求你了游哥！！！”
  “游哥啊啊啊啊！！！你快点走啊！！！”
  那双手死死地拽着他，阻止他朝着男孩的方向狂奔而去，陈白此刻已经泣不成声，因为嘶吼喉咙像被火烤过一般滚烫撕裂，但是他不敢停止自己的声音，要是自己不救他，就没有人会来帮他了。
  “游哥”听见了他的呼喊，转过身看向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的嘴被人用一张布捂住，陈白看着一双手从背后用那张布死死地摁在“游哥”脸上，他不停地挣扎，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陈白，他们两个的双手同时朝着对方的方向伸出。
  像是在安慰遭遇痛苦的对方。
  “啊啊啊啊啊游哥！！！”
  陈白只能看着男孩逐渐停止了挣扎，一把刀放在他的胸口处，陈白眼睁睁看着那个人把刀子用力刺进了“游哥”的心脏。昏迷过去的男孩因为痛苦而抽搐了一瞬，睁大了双眼和嘴巴，鲜血从胸口喷涌而出，死不瞑目。
  等到他身上的血流干，被束缚着的陈白平时第一次体味到自由，他跌跌撞撞朝着“游哥”的位置跑去，举起他那只已经冰冷的左手，抱着他的那只手失声痛哭。
  他那一瞬间就丧失了说话的能力，突然很想干呕，但是看着“游哥”那张脸，只有眼泪替他作答。
  杀了“游哥”的人早已消失不见，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个未成熟的小孩，一个活人，一具死尸，在白茫茫的一片里相互依偎取暖。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求求你，你陪陪我好不好......”
  “你不能这样丢我在这里......”
  ......
  好冷。
  好冷啊。
  为什么会这么冷......
  ......
  陈白......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陈白！
  陈白！
  陈白！
  陈白立刻坐起来睁开眼，对上了席游焦急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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