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万花谷思过窟
洞窟里光线昏暗，双手被锁住的鲛人脸色惨白，金箭钉住他的尾巴禁锢了所有的动作。他已经受了一天的刑，鱼尾因为缺水和雷霆之苦，鳞片不复光滑，有些地方甚至脱落露出白色的皮肉。
月至中天时，思过窟外面的守卫准备换岗，一只巴掌大小的蜘蛛趁着守卫松懈，悄悄爬进了思过窟。小蜘蛛一路往鲛人的方位爬行，八条腿让它有很快的速度，不一会就见到了鲛人。在蜘蛛八只眼中，鲛人看起来孤零零的，长长的鱼尾因窟顶透进来的月光闪闪发亮，见之让人惊艳。
看了一会，蜘蛛又爬近了几步，这几步的距离像是跨入了鲛人的警戒范围，鲛人忽而睁开了眼，黑中带蓝的眼眸看向蜘蛛。蜘蛛见鲛人醒来，开始在地上转圈，八条腿灵活地踩出一行字——【勿信御灵师，明日见。】
见鲛人已经看到了字，小蜘蛛又将字踩乱，看起来像是爬行昆虫误入洞窟的样子。鲛人微微点了点头，随后闭目养神。
天宫的两位仙姬都没有契过仙侍，但是汝晴却偷偷养过一只跳蛛。跳蛛是蜘蛛中最聪明的，它们有一定的记忆力，并且会思考。它们能像人类一样看到图像，所以跳蛛是有认主的能力的。
也许是因为天宫的灵气浓郁，汝晴养的跳蛛不但体型大，还开了灵智，虽然还不会化形，但是已经能懂人言，还会认字。汝晴让它留着万花谷，是为了看着鲛人，它个头小不容易被发现。
汝晴和啰嗦再次踏入万花谷时，正好碰上林昊青。对方带着他的仙侍，身上还残了丝烟火气味。堂堂少谷主肯定不会亲自下厨，应该是刚动了引雷的法术。
“林少谷主，又见面了。”
“昊青见过明德仙姬，仙姬怎会在此？”林昊青对汝晴一派恭敬，让人挑不出错。
“昨日听纪护法说起驭心之术，我对此道颇有兴趣，想找纪护法讨教讨教。”
“仙姬看得起纪护法是她的造化，可现下她人应该在思过窟训鲛，仙姬不如移步厉风堂等候。”
“这纪护法训鲛本宫更要去看看了，百闻不如一见，带路！”
林昊青长腿一迈挡在汝晴面前，两人离得近了，汝晴才发现这林昊青身材十分高大。面对仙姬时，他总弯着腰以示恭敬，即使这样她也才到他的胸口。
“仙姬，这御灵的心得手段颇为机密，仙姬前去观看，有些不妥。”
“欸，少谷主这是哪里的话，若是这御灵之术随便看一看就学会了，那纪护法可走不到今天这个位置。”
“仙”林昊青还要继续说些什么，结果被汝晴一掌打退了几步。
“我看看，谁还要挡本宫的路。”扔下话后，汝晴带着仙师府弟子打扮的啰嗦和随从，信步走向思过窟。林昊青不敢再拦，只能带着他的仙侍思语跟上。
穿过羊肠般的通道，再深入就是鲛人呆的地方。进入洞窟的汝晴远远就看到了纪云禾，她此刻和鲛人离得极近，手还在鲛人肌理分明的腹部上。
“原来，这就是少谷主不让我进来的缘由啊，”汝晴朝追上来的林昊青戏谑一笑，“我确实不该来。”
“纪云禾，你在干什么！”
“兄长，仙姬”
茫然中的鲛人被林昊青的声音拉回神志，妖气震荡将纪云禾弹了出去。纪云禾虽早有防备，但还是觉得这大尾巴鱼翻脸也太快了些。
“云禾，你没事吧！”纪云禾的仙侍洛锦桑见林昊青来了，也跟着进了洞窟。
“见过仙姬。”
“纪护法，本宫今日就是想看看你是如何训鲛的，不知道纪护法可有成果？”
“看来师妹一晚上的功夫是白费了。你想对他施仁，但我看来左右都是野蛮之徒，他只需记得谁是他的主人就行了。”
林昊青指得是纪云禾看了一晚上的古籍，也没找到让鲛人开口的方法。言毕，林昊青就对鲛人施了雷刑，仿佛在惩罚鲛人敢伤纪云禾。
洞窟中金色的雷电不断落下，雷击让鲛人无法聚集妖力，只能痛苦得吼叫。啰嗦见自家世子受苦，急切地看着汝晴。汝晴倒不怕万花谷的御灵师用刑，仙师府的刑罚不比万花谷的轻，要是能打服，顺德也不会把鲛人送到万花谷来。
汝晴看到金色的电光没入鲛人的皮肉，尾巴也跟着机械的颤抖，忽而想起金属是可以导电，那金箭照理说也可以。
【将雷电之力，汇聚于尾部。】
汝晴见鲛人闭上眼睛，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她的话。几十道金雷之后，林昊青似乎打算收手，鲛人紧闭的双眼忽而睁开，死死盯着林昊青。只见他一双眼睛发出蓝色的光辉，妖力暴起，巨大的尾巴狠狠一摆，借着雷电的力量将金箭向林昊青掷去。
“少谷主！”林昊青的仙侍无比惊慌，“您受伤了！”
林昊青颧骨上被擦出一道口子，思语见状就要让鲛人吃些苦头，结果反被拉住。
“是你教他借雷击之力，摆脱金箭的？”林昊青笃定是纪云禾，毕竟在这之前，只有纪云禾与鲛人独处。
“鲛人如同大海之惊魂，打不服的。金箭咒法厉害，兄长还是尽快疗伤，以免伤势恶化。这里就只能由云禾替兄长分忧了。”
林昊青顶了顶腮，眼带笑意看着纪云禾。汝晴从他的眼神里解读出了‘你行你好，你给我等着。’‘你竟然敢教个妖孽伤我’等诸多含义。
“少谷主，伤势要紧，这箭上有法力。”
“好，”林昊青深深看了纪云禾一眼，又看了看鲛人。“来日方长，师妹也多加小心才是。仙姬，让您看笑话了。”
“无妨，本宫本来就是找纪护法讨论驭心之道的，纪护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有如此成效，真不愧是万花谷第一御灵师。”
纪云禾听了粲然一笑，可在汝晴转身之时，也不自觉地顶了顶腮。眼尖的汝晴看这师兄妹如出一辙的小动作，眉目越发舒朗。
“少谷主受伤了，那就由纪护法陪在本宫在万花谷里转转吧。”
“是，仙姬。”纪云禾知道林昊青羞辱鲛人那一出，让他对御灵师的防备又升到顶点，此时已不是训鲛的最好时机。
“你们几个，好好跟着仙姬。”林昊青又点了几名万花谷的御灵师跟着，才放心去疗伤。
汝晴转身离开思过窟，丝毫没有犹豫，就好像她真的只是为了纪云禾而来，顺便看了一出戏。鲛人方才一击已经用尽了妖力，血从小腹处的伤口滴落，汇聚成了小血泊。啰嗦面露不忍，但他知道现在也救不出世子，只能磨蹭着走在最后，偷偷将一个包袱扔在角落。
春日暖阳之下，谷中万花正式开得正艳，汝晴嗅着风中的花香，真心喜欢这个地方，这里不仅四季如春还有长开不败的鲜花，比冷冰冰的天宫好多了。纪云禾有心事，不自觉地就往万花谷的花海走，等听到汝晴的惊呼才回神，她竟放松了警惕!
“哇，好漂亮的花海。”汝晴快步跑向花海，带着一队人在后面追。
“仙姬小心。”纪云禾怕汝晴被花丛中的荆棘所伤，忙跟上。
万花谷的这一片花海，是最开始来到谷中的御灵师所种下的，不同季节盛开不同的花朵，是以每个季节都要鲜花盛开。但近来的几百年，谷中的御灵师早没了闲情逸致打理，就任其野蛮生长，有些花枝甚至有大半人高。花枝有刺不说，有的带毒，一般不会有人轻易走进这花海深处。
“这儿真漂亮，”汝晴的笑声像银铃，“纪护法，快来啊！”
纪云禾看脱下鞋袜，在花海边绿荫地上肆意奔跑的汝晴，心里一松也露出了笑容。
“这不爱穿鞋的模样，该说不愧是姐妹？”
汝晴展开手臂在花海中奔跑，衣袖刮落的花瓣蹭在她的头上脸上，她觉得畅快极了。这里的花是香的风是暖的，连草地是软的。汝晴呈大字躺在草地上，一点仙姬该有的样子都没有了，草地无人打理长得有些高，草尖扎在她的脸上，有些痛也有些痒，但是一点都不讨厌。
纪云禾看着躺在草地山的汝晴，突然发现明德仙姬也不过是个孩子。她不笑时像个精致脆弱的玩偶，真心欢笑时，脸庞越发稚嫩。明德仙姬看起来就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实际上可能也不过百岁，还未成年。
想到自己竟然对一个孩子防备至此，纪云禾自嘲地笑了笑，随后阔步走向汝晴。
“仙姬，想不想吃些美食？”
“美食？那些又腻又粘牙的点心就算了，本宫不喜欢。”
“那小仙叫我的仙侍做甜汤如何，她做的甜汤一绝。”
“可，还有你不要自称小仙了，如今本，我只是你纪云禾的客人。”
“是，那我这就去让洛洛准备。”
纪云禾去寻她的仙侍，汝晴穿好了鞋袜坐在紫藤树下，胖胖的啰嗦在她跑向花海时，已经悄悄跟上了队伍。纪云禾端着甜汤时，汝晴正在树下吹笛子。笛声悠扬又带了些无奈，令她想起年少时刚到万花谷的美好，又像是一种朦胧的感觉，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一曲吹完，汝晴看着怔怔的纪云禾，又看了眼远处凝望纪云禾的林昊青，觉得这万花谷还真是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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