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亲疏远近
程暖暖嘴巴得理不饶人,没理也要辩三分,话又多又快,机关枪似的。
夜市人挤人,车挤车,黄绿色的计程车被四面八方的的车辆包围。
计程车司机不耐烦地敲打方向盘,终于冲程暖暖开口:“小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看你男朋友脾气软和,你也不能可着他欺负。”这个世界似乎早已默认婚后男人对妻子没耐心是天经地义的事,结了婚,女人就不能像谈恋爱时一样被人宠着,少有的那么几个被冠名“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或者被称呼为“不安分”的女人不会在婚后成为保姆。
江蝉看似随意地把戴着婚戒的手搭在膝头,霓虹灯的光透进车窗一闪一闪的:“师傅,她没在发脾气,和我闹着玩儿。她高兴时才会话多些,我巴不得她天天说我。”
“对不起啊,你们是两口子啊,你们的感情真好。”计程车师傅尴尬地把手扶稳方向盘,“不像我,我家那口子回娘家已经三个月没见我了。”
司机打开话匣子:“我今年一定要把婚离了。那婆娘简直不像话,她饭做的难吃,我忍了那么多年!饭我可以自己做,衣服有洗衣机,现在觉她也不陪我睡,你说我留着她干啥?”
“娶老婆不就用来睡觉的吗?现在家也不回,像什么话。”
“师傅,n城的小吃,您熟吗?”江蝉笑着插话。
“您可别说,n城就没我不熟的地方。”司机得意洋洋,频频回头,“我十四岁就靠着一双脚走出山市小县城,当学徒、拉货,什么都干过,三个省来回跑。您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出来闯吧?三十八岁我来n城,干出租车这行,一干就是十多年,现在房子难买,离婚率高了。我一哥们儿,老光棍一个,还在领着低保过活。n城就没有我不熟的地儿。”
司机比了个大拇指:“要说罗刹海,那就是个烧钱的地儿,我和几个哥们儿去过几回。”
“普通小吃有什么推荐的吗?”
“文昌路和象麓路交汇的路口,有家牛肉包子,皮薄馅多,一个顶饱。”
“有空去尝尝。”
“和您说,我包的饺子,饭店都比不上,尤其是那鸡蛋韭菜饺。”车流动了,司机换挡踩油门,“鸡蛋搅碎了,和新鲜的韭菜切碎了,搁一块儿,搅和搅和。”
“哎,就放点盐,其他调料什么都别放,往饺子皮里一包,那滋味,绝了!也不耽误时间,十分钟就能煮好。”
“就只放盐”
“没错,那盐也是为了保鲜。”
“你懂得挺多。”
“我做的菜那是一绝!您看要不您给我个电话?您去哪给我打个电话,我在附近就送您?”司机急吼吼地报出自己的号码,“1xxxxxxxxx,您记下了没?现在给我打个电话。”
程暖暖看着谢屠苏幸灾乐祸。
“我手机没带,下次吧师傅。”文质彬彬。
“您也别防备我。我是看您心眼好,想着给您行方便。您去的这地儿偏,我这么多年都没去过几回,如果不是看您面善,我都不敢去。”司机东拉西扯,“我前儿接一老太头,和他说这地儿堵,坐出租划不来。他不信,果然,堵了。看着计价器跳到20,他稳稳在那儿坐着。过了会儿,跳到24了,他坐不住了。面上不好意思说,我和他说,您先下车走两步,过了天桥就就能顺顺当当回去了,他这才下车。”
“我也不是说您这单不挣钱。”
江蝉笑而不语。
“烦死了。”程暖暖突然发作,踹了一脚前排驾驶位,“下车!”司机被她踹得一惊。
“嗨,你这姑娘怎么这样?”
“下车!!”
“暖暖,别闹,快到家了。”江蝉抚摸她的头发。
“我说,我要下车。”冷冰冰。
江蝉为难地对司机说:“不好意思,师傅,麻烦你随便找个适合的地方停下车,我妻子身体不舒服。”
“什么人啊。”司机嘀嘀咕咕。
下了高速,司机靠边停车,江蝉按打表器加上高速费将华币递给他。
趁江蝉低头翻钱包的功夫,程暖暖悄悄把卡在袖子里的一寸来长金属细筒塞进座位垫子的缝隙里。
“快点!”程暖暖不停催促江蝉,烦躁地滑动手机屏幕。
“好了。”江蝉拉着程暖暖,“不爱听,当听不见就是了。”
“你要求真高,昨天要我说话,今天要我闭嘴,这是一天一个样,每天不重样啊。”程暖暖噼里啪啦骂一通。
江蝉脸色淡了,食指轻拂过程暖暖袖子的荷叶边。
偶尔有路过的人偷看几眼。
程暖暖发泄了一通,好像心情平静了下来,心里过意不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克制不住想发火……要不你还是找个正常女孩过吧……”
“胡说,我的妻子只有你。我好不容易追到手的,你可不能不要我。”江蝉的手穿入浓密的长发,压着她的后脑勺靠向自己。
距离不断缩短,一根手指当了次拦路虎。
“不要,我可没有让旁人围观的爱好。”
“一个吻。”
“我不喜欢在公众场合做亲密动作。”
“好吧,我尊重你。”江蝉遗憾地松开程暖暖,“我想让你好受点,用新的快乐覆盖今天的不愉快。”
“谢谢你,但是任人观赏的猴子还是不要当了。”
“暖暖,你真是一个矛盾体。是今天的圣女果没有熟透吗?”
程暖暖推开他,大步往前走:“你一个人在这儿吹风吧,我要回去了。”
“你确定要走回去吗?暖暖。”
“不然呢?这地段打不到车,网约车也要走到下一个点。”
“你忘了吴文吗?”
程暖暖停住了,跺跺脚,若无其事折回来:“逗你玩呢,我腿麻了,四处走走。”
“华国的熏艾草配针灸可以有效缓解疲劳,我们回去试试。”
“那是当然,华国文化博大精深。”
江蝉站在风口,挡住程暖暖,握着她的手揣进口袋。
远处,谢屠苏和卖花儿的男孩拦住了刚刚程暖暖、江蝉下车的计程车司机,报了一个地址。
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摸走了那只金属细筒,筒里有一张纸条,写了一句话:
狸猫换太子。
回到住处,谢屠苏打开门,卖花儿的男孩——易轩迫不及待脱下帽子,跳到沙发上东蹭蹭,西磨磨。
谢屠苏谨慎地排查一遍屋里屋外,小心翼翼扭开金属细筒。
“‘狸猫换太子’?”蹙眉思索。
“这不是出自元杂剧的一个故事吗?”
“谢卫锋,陈婉,江蝉,麦多密,安杰古丽。”谢屠苏一遍遍重复这几人的名字。
“安杰古丽因为麦多密和江蝉结仇,陈婉是谢卫锋的女儿,江蝉是谢卫锋最为看重的学生。陈婉被拐卖,江蝉曾经也被拐卖,‘鸮’崛起时曾和警方合作灭了拐卖人口的主头目,数年后‘鸮’,不,江蝉却重启暗网……”零碎的线索串联成线,团团乱麻一一捋清,共同汇聚于一个点。
“江蝉前后态度、行为的割裂,我想,我找到突破口了。”
n城郊区。
谢屠苏在宋书妤的带领下来到陈婉居住的老楼房。
墙体斑驳破败,电线杆上贴满了花花绿绿的小广告,空白的地方填满了黑红的电话号码,污水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反光。
竹竿乱七八糟搭着,晾晒着衣物、被单,本就不多的阳光更被遮得严实,吝啬透进房间。
楼下是锅铲炒菜的声音,楼上是打麻将的声音,吵吵嚷嚷。
“你好,陈婉,我是宋书妤。”一道木门“吱呀——”打开一条小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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