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浮生若梦（2）

心跳加快，激动、兴奋、忐忑，各种情绪混杂，周围的喧闹被削弱。

        一字一句斟酌：“张老师，您好！很感激您愿意给我这次机会，本学期我时间充足，学习任务已安排妥当。请问您什么时候有空呢？“

        对面久久没有回应。

        程暖暖稀里糊涂霍霍完麻辣烫，眼眸里充盈着雾气，鼻尖上凝了薄薄一层汗，唇色嫣红。

        “程暖暖同学，你好。本周二下午，可来我办公室详谈。”手机屏幕亮起。

        “收到，谢谢张老师！”明天下午啊……时间紧迫，今晚提前了解一些律师技能实务，明天可不能出错……希望老师不要嫌弃我太笨了……

        白天泼上墨蓝，深夜梧桐树间的风抛洒千万星辰点，转瞬间，早霞燃起一把火，焚烧尽天之幕。

        “报告。”程暖暖轻轻敲门。

        “请进。”这声音不太像张老师。程暖暖扫一眼门牌号码，对的，可能是自己太紧张，听岔了吧。

        程暖暖微微低着头，余光看见办公桌前有个人：“张老师，您好。”

        年轻男子的笑声从头顶飘落：“学妹好，我是大四江蝉。张老师有事外出，请问有什么事是我能做的吗？”恰到好处的亲近，拉近距离，又不显唐突。

        “抱歉，学长，我没看清人。谢谢学长，张老师让我来的，我等会儿就好。”程暖暖保留了自己的目的。

        “嗯，你想吃牛奶糖吗？甜度一般，但奶香味醇厚。”江蝉手指修长纤细的手指托起灿黄的金属盒，骨节分明，指甲盖莹润干净。

        “谢谢学长，不用了。”程暖暖话刚出口就后悔了，万一学长被伤了面子，不再开口，那不是尴尬得很。

        程暖暖干巴巴弥补：“我很喜欢这种糖的，只是最近减肥，要戒糖。”

        “嗯。”江蝉不再开口。

        独处时最怕空气突然安静。这下好了，更尴尬了。

        程暖暖拿出手机，在屏幕上乱按，随意刷屏，在不同软件间跳来跳去，装作很忙碌的样子。

        度秒如年。

        朋友圈从头到尾点了一遍赞，好友说说点进点出，啊啊啊，张老师快来。

        “程暖暖同学来了。”张老师手提公文包，推开门。

        “老师好！”程暖暖迎向张教授，劫后余生。

        “老师。”江蝉自如接过公文包，收到柜子里。

        “来多久了？饮水机台里有杯子，想喝水自己倒就行，不用客气。”张教授喝了一口茶，“这是你学长，他经常在学校，以后案子主要由他与你沟通。你们可以加个联系方式。”

        “好的，谢谢老师。我刚到不久。学长，我扫你还是你扫我？”程暖暖调出vx界面。

        “我扫你吧。”

        “随意点，不用拘束。”张教授看穿了程暖暖的紧张，“刑事案件最近没有合适的。这个案件是经济法方面的，你有时间把这些材料看完，有不懂的问江蝉或者我都可以。”

        “好的，谢谢老师。”

        被迫龟缩在梦里“程暖暖”的壳子里，程暖暖闷闷不乐。

        又是江蝉，梦外叽叽喳喳，梦里阴魂不散。

        真晦气。

        那是程暖暖第一次全程参与实务，看文书，跑客户，陪同取证，写材料。

        这个起点是她未来法律职业生涯的一块基石。剥茧抽丝，这个案件的基本案情是标品公司与质诚公司是n城经济圈唯二的芯片供应商，而作为w科技公司百分百控股的子公司标品以纯投资人身份实行变相固定价格行为，具体操作方式是标品出售于n城经济圈的芯片，由度度文公司代为销售，质诚公司未直接与标品公司联络，但是通过对度度文公司施加影响力，事实上于标品公司共同实行固定价格行为，且价格远高于正常芯片市场价格。问题的争议点在于标品公司和质诚公司被起诉，涉及w科技公司需不需要为其百分百控股子公司标品公司以纯投资人身份实行的行为承担法律责任。

        去伪存真，案情变得简单而清晰明了，但是事实上，当年案子中涉及错综复杂的关系，很多证据如泥牛入海，w科技公司难以证明虽然自己能够对标品公司施加绝对控制，但此次为标品公司的纯投资行为与其无关，核心技术员的轻蔑撒谎，质诚公司和标品公司的恶意阻挠，诉讼程序实操与书本知识的脱节……像一根根鞭子毫不留情地抽向程暖暖。

        谢屠苏在外执行任务联络不上；因这些事情产生的情绪也不方便和同学说，总有人会眼红说酸话，认为她在炫耀；父母只会劝她专心读书，将来当个小学老师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借此教育她不要好高骛远，心高气傲……她好像一艘孤船，很多时候都在黑暗中摸索，江蝉在这过程中如灯塔，教她商务礼仪，三言两语点拨清她的难题，在跑客户、取证过程中为她撑腰，挡住无理取闹的羞辱，始终指引着程暖暖的方向。

        江蝉曾经称得上是一位优秀老师。甚至可以说，如果张教授是程暖暖法律职业生涯的点火者，那么江蝉就是执火者，领着程暖暖趟过深河，越过峡谷，翻过雪山，步入灯火辉煌的温暖人间。

        套着一层膜一样的壳子，程暖暖重新走过当年的路，心口阴阴地疼。

        曾经的程暖暖和江蝉之间没有饮食男女的风花雪月，他们亦师亦友，思想、行动上的不断磨合，使他们办案子无比合拍。初时，大方向上江蝉做主，程暖暖补充细节；专业知识不断填充、实务经验丰富起来，程暖暖逐渐能提出自己独立的想法，有时比江蝉的建议更加精妙，张教授也对程暖暖日渐授予重任。程暖暖与江蝉相互配合，他们间的默契助力一个个案子被漂亮完成，程暖暖在大三时以一作身份发表了她人生中的第一篇核心，大四时程暖暖以综合成绩第一的名次成功保研n大研究生，江蝉取得n大硕士学位，正式任职w科技公司。

        在这段时间，谢屠苏有时间就会找程暖暖聚餐，不可避免地，江蝉几乎都参与其中。

        江蝉温文尔雅，博学多才，和他交谈如沐春风，加之他又懂得保持距离，思想理智而有温度；谢屠苏执行任务见惯了血肉横飞的惨烈、人在生死关头的丑陋面孔，随着深入了解江蝉，谢屠苏对江蝉的敬佩程度就越深，和他的关系隐隐好过程暖暖。

        谢屠苏心甘情愿称呼江蝉一声“江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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