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红妆
云溪国的都城被一片茜素红遮天蔽日。
城中百姓涌动,拥挤在皇宫东侧的正门而出,通往祭坛的大道上。
十里红毯,一路铺陈至了城门之外,其上舞伶身姿曼然,沿途宫女洒落漫天花瓣,芳香宜人。
当送亲的队伍自宫中而来,领头的枣红骏马上,是凤子璃一身正统的红衣,高束起的乌丝整洁,唯独那张看不清晰的面容似隐隐的泛出些许苍白。
身后跟随着礼乐的队伍,皆在满面春风喜气洋洋的吹奏着悠扬曲调。
百姓欢呼跪拜,当队伍之中那一乘鲜红的喜辇出现于人前。
赫阑梦一身红装,薄薄的纱帘将她美颜的面容遮盖,即便是红色纱幕遮去一半的容颜,仍也未能将那双琥珀色的眼瞳减去风华。
那是一双绝美的眸,似这万千星河璀璨,皆在其中摇曳生姿。
她确乎是在微笑着,坐姿端庄,正在步辇之上隔着薄薄的纱帘,向着外面叩拜的百姓们温柔示意。
“恭贺四皇子大婚,鸾凤和鸣。”
百姓在高呼着祝贺词,迎亲的队伍缓然而行,头顶上鲜红的灯笼泛出光影,绸缎飘舞,透过阳光细碎,洒满红毯。
沿途而过,赫阑梦便如一名合格的皇子妃,得体端庄,维持着高贵的气质。
可唯独驭马而行的凤子璃面上全无喜色,那双微落的眼瞳深邃,仿佛囚禁着万重的心事,层层叠叠在清晰着泛起。
直至将近了祭坛,身旁的杜仲霖令座下马儿快了一步上前。#@$&
“请四皇子在前方阶前驻步。”
凤子璃仿佛骤的回了神,手中握着缰绳轻然攥起,眼底便有情绪清晰翻涌。
身后的舞乐散了开来,立在两旁,令赫阑梦乘的喜辇得以上前来。
他转头,便迎上了飘舞的绯红色纱帘之后,那双温柔明媚的琥珀色眼瞳。
她正在看着他,眸子里全无抗拒,亦不是虚假的满心欢喜,更仿佛一种平静的超脱,竟也令他所见并非即刻的生了厌恶。%&(&
“祭天的物件已准备妥当,请皇子接皇子妃下辇。”
身旁是负责礼乐的官员在低声的提醒着,凤子璃仍在那处仿佛失神般看了她许久。
直至看到她乌黑的睫毛轻然垂落,将明媚的双瞳覆盖,他才无声攥了双拳,翻身下马,步向了她的方向。
他以身畔随嫁宫女递来的竹藤挑起了纱帘。
看着赫阑梦轻然抬眸,琥珀色的眼瞳里倒映出是他微白的面容,以及那副甚至皆不如她平静安谧的神色。
她眼角微扬似是在浅笑,但也只是一瞬,便垂眸,纤细的双手提了衣裙,缓步下辇。
周遭的风隐隐的喧嚣。
当看到她的身影全然出现,一抹自云层之间斜斜落下的光亮落于彼此中间,围观的百姓便开始欢呼欣喜了起来。
赫阑梦轻然抬手,将肩头红纱遮覆而下,一步,靠近了他的身前。
“皇子若觉得为难,阑梦亦是如此。”
她以仅能彼此听见的声音说着,更未让其他的人发觉他们的对话。
凤子璃眸色骤深。
他看着她,微微扬起的下颌,透露出的神色仍是些许的倨傲,不同于其他女子的温顺。
“不过事已至此,你我二人,也皆无退路了。”
在百姓的欢呼之中,祭坛中央的九龙盘柱映于灿灿阳光之下,赫阑梦缓步自越过了凤子璃的身侧,语气仍平静无澜。
凤子璃阖起双眸,亦转身,便至了她的身侧,同她并身跨上了阶去。
九十九重石阶,铺着白玉其上,泛出温润光芒。
“多好的一对璧人!”
“当真是天赐良缘啊……”
隐隐的,身后尚能听到百姓们的欢呼,夹杂在耳畔猎猎的风声里,吹起衣袂飘摇。
二人再无对话,直至了祭坛中央,面前陈列开便是祭天的物品,茜素红的绸缎高悬,透过光影落下一片薄薄的色彩。
杜仲霖带着几名盛装的侍女至了他二人的身前,高举着鎏金的火把伏拜下身。
“请皇子同皇子妃点燃圣火。”
凤子璃缓然伸手,握在那火把之上,赫阑梦也轻然触来,敏锐的没有触碰到他。
二人转向了祭坛中央,当圣火点燃,便也是昭告了天下,自此以后云溪国将接受赫阑梦成为皇室的成员。
火把上光影重重,于视线里摇晃着。
直至了此时,远远的,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子才骤然转身。
一身烟色的长纱袅袅,被宽大的披风全数遮盖,帽檐沉然落下,也将她此时面上所有的情绪掩盖而去。
在她的身侧,便是林澈姑姑作陪,面上隐隐显露出担忧。
花琉月并不答话,如怕冷似的裹着略显厚重的披风步向前去,足下隐隐的加快了些速度。
马车便停在不远处。
随即眼前出现的一抹身影,令花琉月的脚步停住。
所见正是念如初,一身素净的月白,静静的立在那处,阳光寂静落在她的周身,将她的面容描绘。
花琉月停下脚步,一双漆黑的眼瞳看着她,已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可这时却只有无边无际的落寞。
在她的身后,远处的祭坛上已升腾起火光,将九龙柱染上色彩。
她无需回头,便是那些百姓们欢呼雀跃,已告知了她这一切。
念如初看着她,只觉得那双明晰的眼瞳里,所有的情绪皆在塌陷而去,随即被她渐次的深埋,再无光亮。
“坊主。”
她轻声的唤了她。
花琉月长睫轻落,却只是抬起纤细的双手将帽檐再度掩下了些,复抬步而去,越过了念如初的身侧,上了马车去。
林澈姑姑随即跟了过来,看着花琉月放下帘幕,将身影遮盖其中。
“如初啊,你,劝劝坊主。”
念如初沉默片刻,随即颔首,“姑姑放心,如初陪坊主说说话。”
她转身,亦轻然掀开帘幕,弯身入了马车之内。
所见的画面,却叫她怔愣。
花琉月整个纤瘦的身子缩在披风之内,正蜷着坐在车厢最内的一角,苍白的双手紧紧的覆着面颊,身子低埋。
仍微凉的春风缓缓抚过窗幕,落下城中已渐次盛开的杨花,飞絮飘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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