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毁灭


听得她这般的说辞,便是连云冉竹也听出了些不对,微微蹙眉,同念如初交换了下眼色。

        可更令念如初心中一颤的便是她方才提及的那个名字。

        绫罗——凤子璃身边的宫女,素来便是乖巧听话的模样,从来也受得宫中之人的信任。

        花琉月遇见过绫罗,也就说明其中必定是有着猫腻的。

        思及了此,念如初轻轻将掌心之中的袖握紧,复明眸抬起,看向了她,“便是这般,所以坊主,难道不曾想过改变现状吗?”

        “改变现状?便是凭我这般的模样吗?”

        花琉月抬起苍白的双手,紧紧的抱住了头,好似剧烈的头疼也正在侵袭着她。

        “我根本什么皆算不上……那些事皆不过是假象罢了!是他想要除去我,是他要我死的!……”

        “我为什么还要活着,为什么却偏偏不让我去死!为什么!”

        她的情绪再度激动了起来,身子晃动之间便再度跌坐下来,却也不慎将身旁摆设的花瓶带倒了。

        那是个半人高的花瓶,内里摆放着庭院之内榆树的枝条,尚且碧清通透。

        可也随着这般花瓶破碎的声响,那枝条便断裂了,花瓶之内冰冷的水也渗透了出来,飞速的在地面上蔓延着。

        “坊主!”

        念如初眼见着疯疯癫癫的她忽的伸手出去,便攥住了一片手掌大的碎瓷,不顾掌心的肌肤已破裂而蔓延出殷红的鲜血,就要向着自己的颈部划去。

        幸而是一旁的云冉竹更眼明手快的扑过了身子来,自衣袖之中取出了银针一展,将其中一枝准确无误的扎进了花琉月颈后的穴道里。

        她的身子当即瘫软下来,手中的瓷片也掉落地面。

        念如初伸手将她的身子扶住,心中仍不安的跳动着。

        “花坊主的心绪不甚稳定,我先封了她的穴道让她安静下来……总之先扶她回床上躺着才好。”

        云冉竹伸手过来,那双白净纤细的手心里,也沾满了是她自己的鲜血。

        这般的鲜血触动脑海中深藏的画面,令念如初几乎觉得脾胃之间要钻上强烈的灼闷之气,令她想要作呕。

        又是一阵的忙乱,才终于将花琉月安顿好。

        念如初也来不及收拾屋内的残局,先将云冉竹按在了软座上,拿起纱布便开始替她包扎伤口。

        那道伤口并不深,却张牙舞爪的无比狰狞。

        “……花坊主突的便从床榻上下来,将我推开,还反复的说着‘我便是累赘之人,不该活着’,这般的话。”

        云冉竹微微蹙着眉,回忆起花琉月醒来时的模样。

        “坊主便将那处的瓷瓶打碎了,我要拦着她,她就甩开我要出这屋子,好在是姑娘出现及时,得以将花坊主拦下。”

        念如初垂着眸子,却好似根本没有在听她究竟说了些什么。

        只是她的指尖忽的一顿,明眸随即敛下。

        “或者,并非是那般简单。”

        她忽的开口,嗓音仍平静无澜,却令云冉竹的眉也微微的蹙起了。

        “或者,这整个的计划,便是完整的圈套,是他兵不血刃的便将对他不利的敌人皆除去了……”

        “念姑娘在说什么?”云冉竹讶异的看着她。

        念如初却突的转回了神,方才那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却也足够令她感到毛骨悚然。

        但她只是随即摇了摇头,将眼底的情绪掩盖而去,“没什么,只是我的猜测罢了。”

        云冉竹轻轻颔首,看出念如初似乎并不想谈及太多,也就没有再追问什么。

        “坊主现在的情形如何?”

        “方才情绪激动也让血气上涌,体内残存的毒性便有些扩散,不过我方才让坊主服了药,待她身子再好一些可再尝试祛毒。”

        “那么,劳烦了。”

        云冉竹微微的摇头,看着念如初收回纱布,便也将自己的袖子缓缓褪下,遮盖住了已洗净的双手。

        “倒是念姑娘,”她微微偏过头看着念如初,“好似始终也重负满身的模样,也不知如何才能消减一些。”

        念如初的身子微微一顿,随即才悄然的叹了口气。

        她仍只是摇了摇头,也不知该将心中的这些事,向谁去说明。

        待从花琉月的小楼里出来,想去换身衣服,看见外面院子里的天空已昏暗低沉,薄薄的云层覆下光亮,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遮盖于头顶之上。

        念如初突觉身子有些乏重,好似令她无法再继续的走动。

        她立于一株已枝叶凋败的榆树下,缓缓的抬起冰冷的双手,覆盖在了面颊上。

        重生而来,这一次,她原以为自己终于能凭借着先见的优势而达成心中所愿,谁知却仍叫那凤祁冉狠狠的摆下了一道。

        她自以为是救下了花琉月的性命,并为此涉险。

        可最终,她仍是败在了凤祁冉的手中。

        方才花琉月的那些话,无一不在向她证明着一件事——那个将她劫走,并用下毒的方式来对她警告的人,便是一个掌握着他们每个人细节的人。

        而那绫罗,大概也只是个潜伏在凤子璃身边的细作罢了。

        那个人,借用绫罗,借用凤子璃的名义来将花琉月击溃至毁灭,也让这纸赐婚的诏书,同样毁灭了凤子璃。

        念如初不肖多想,也猜得到这个人便是凤祁冉。

        便是那次的刺杀,那次企图挑起纷争的嫁祸未能成功,而让凤子璃同花琉月惹恼了他。

        纵然自己夹在其中,一次次的干涉,一次次的试着改变什么,却仍未能最终改变结果。

        他凤祁冉,要毁掉两个人,是何其的容易!

        甚至哪怕便是那若羌族的公主,大约也已同他达成了某种默契。

        怪不得上一世,他会最终得以将那凤家的皇室全然踩在足下,带着归顺于他的禁卫军,那样长驱直入的入了皇宫。

        过往画面突的闪过,念如初蓦觉一抹尖刺,没入心口。

        她旋即抬眸,看向了头顶的天空之中,挂着的残月撒落下清冷的光亮,静静的描摹着她所见的一切。

        凤祁冉,这笔帐,她也记下了。

        他日,便也要他加倍的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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