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七情
“萧炎哥，你怎么啦？”灵玉的脸凑到萧炎跟前，后者甚至能感受到呼吸之间的温热气息。
“小炎子？”小医仙也走上前来，看到萧炎额头上不断冒起的细汗，伸出手用袖口擦了一下。
直到这时，萧炎才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他环顾四周，确认这阳光明媚的世界却非虚假的之后才松上一口气。
“怎么了？”小医仙关切地挽起萧炎的手臂，绣眉微微皱起。
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萧炎去了一趟藏书阁之后，会有这种事态的表现。
要知道，灵魂力量上的强者，对于情绪的把控都很好，除非是重大变故，或者灵魂斗技，否则这种失态的情况当真是很少见的。
“没什么。”萧炎摇摇头，略一思考之后，他忽然拉起小医仙的手，向着住所走去。
小医仙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萧炎带着离开，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慌张得回头看了一眼傻在原地的灵玉。
“我们中午还要去吃饭啊.......”被晾在原地的灵玉，眼神极度幽怨地看着拉着小医仙离去的萧炎。
这副模样活像是一只坐等开饭的小猫，没有等来铲屎官的投食，却发现铲屎官拉着刚才还在逗自己玩的大姐姐走进房间做羞羞的事情一般，让小猫凌乱。
你知道她听说有人请吃饭的时候有开心吗？你不知道，你满脑子只有色色！
小医仙的脑海也是纷乱的，她看着前方拉着自己急匆匆往住所赶的萧炎，内心忽然抽搐了一下。
果然......爱上的不过是我的肉体。
看吧，没有人会真正地爱上自己，所有人都只不过是看上我身上的一些价值而已，肉体价值也不过是一种价值而已。
萧炎没有注意到的是，身后被他拉着的小医仙表情越来越平淡，一双眼睛被头发遮住，看不出来情绪。
回到住所之后，萧炎仔细检查起门窗，确认全部锁好之后，又用斗气设下一层屏障，确认外面无法看到里面的任何画面、听到任何声音。
小医仙看着萧炎做完这一切之后，伸出手一个一个解开了领口的纽扣，脸上又恢复那副温柔的模样。
然后.......萧炎从储物戒中取出了那一本足足有门板那么大的《吞灵录》，一边有些后怕地看着这本书，一边说道：“仙儿，给你看幅画，看完之后记得告诉我画上面一共有几个人。”
小医仙解着纽扣的手一顿，看着面前的“门板”愣住了，这么急冲冲地把她拉回房间里，居然是为了看一幅画？
“噗呲~”小医仙笑出了声，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这《吞灵录》有什么很好笑的地方吗？萧炎疑惑地看向小医仙，然后叮嘱道：“这副画有一些奇怪，你看的时候，如果感觉身体不舒服，或者精神恍惚就闭上眼睛。”
“嗯。”小医仙擦去眼角的泪水，在吞灵录前站定。
随后，萧炎打开了这本书。
凌乱的线条再度仿佛活了过来，它们互相纠缠着，最终组成那幅画面：
高耸的祭台上，扭曲的怪物被铁索捆绑在祭台之上，它的四周围绕着十二个看不清脸与特征的生灵，其中有一身穿着白衣长袍的无脸男子手持着一把长剑，他将长剑插入扭曲怪物的胸膛。扭曲怪物嘶吼着，咆哮着，它的十根触手奋力挣扎着，但却被铁索牢牢地固定在祭台之上，即使是已经血肉模糊也挣脱不得。
“好疼。”小医仙忽然感觉头脑被某种东西刺痛了，赶忙按照萧炎的吩咐闭上双眼。
等她稍微缓和上一些之后，便准备跟萧炎复述一下自己所看到的内容。
但当她刚刚准备开口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将画上的内容忘记得差不多了.......
“我看到一个祭台，祭台上帮着一只怪物，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无脸男人用一柄长剑杀死了它，除去他们之外祭台四周还有不少人，但是数量我记不清了。”小医仙越说越觉得这副画诡异。
等到萧炎将自己所看到的内容告诉小医仙之后，她也大概理解，为什么他会这么急切地带着她来看这副画。
扭曲人的记忆的画作......真是闻所未闻。
“这种东西我也不太能理解，拒我所知，魂族便已经是斗气大陆对灵魂力量掌控最深、最全面的家族了。”小医仙无奈道：“但魂族关于记忆方面的斗技起码要天阶灵魂才能施展，让一幅画拥有这种能力，有点超出理解范畴了。”
萧炎收起《吞灵录》，没有再继续深究下去。
根据秦天尊老所说，《吞灵录》的插画不可以短时间内重复看太多次，只能选择暂时搁置。
“所以我们还去吃饭吗？”小医仙撅撅嘴。
“我现在没什么心情吃饭呢.......”萧炎轻叹一口气。
收起门板般大小的《吞灵录》，他走到床边，一头脑栽了下去，满脑子都是祭台周边到底有几个人。
为什么在我自己眼里，祭台上面躺着的是一个无脸的白发女人，而小医仙所看到的确实一个有着十只触手的扭曲怪物呢？
扭曲怪物应该便是吞灵族，萧炎带入先入为主的观念，毕竟在他与这些域外邪魔的接触中，它们一直是以这种扭曲的样子出现的，至于壁画上那些仙气飘飘地修仙者，他可是一个都没见过。
他与小医仙在这副画上歧义还不只这一个，比如他们两个虽然都记不清祭台周围有几个人，但是小医仙可以看清楚持剑者是一个白袍男子，而萧炎虽然看不清持剑者，却可以勉强记住周围人身上的一些特征，比如蛇鳞、龙角之类的。
哎呀，真的是要疯了！
小医仙有着无语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萧炎，轻叹一口气之后，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枚玉简研读起来。
《七彩毒经》下册，是她最近才从魂天帝那里得到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小医仙将玉简从眉心拿下的时候，才听到身后传来轻微地鼾声。可能是昨晚劳累一夜未曾休息，也可能是观看插画消耗太多精力，萧炎已经熟睡过去。
小医仙站起身来，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然后轻轻地在萧炎身边躺下，后者清秀的脸上，忽然眉头轻皱，透露出一丝不安。
“宝贝~”
............
无尽虚空之中，灵界界壁之外。无数黑袍男子撑着空间船在四周飞驰着，他们手中大多数拿着一座阵盘，手中不断忙活着什么。
事实上，他们也不过是刚刚接到上司通知来到这里而已。
“桀桀桀，动作都给我麻利点！”
魂灭生脚踏虚空，负手而立，他的半张脸都笼罩在黑袍之下，浑身上下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这才是震慑中州各大宗门的第一魔头魂灭生魂殿主的风采嘛！
一道空间波动在魂灭生身边泛起，随后一个同样身穿黑袍的男子撕破空间屏障，从斗气大陆降临这片虚空中。
他没有带兜帽，一张英俊帅气的脸庞，眉眼间带着的淡淡霸道气息令无数少妇尽折腰。
分殿主，魂清圣者。
“老大，我们这是要对灵族动手了吗？”魂清盯着不远处灵界界壁皱起眉头，灵族作为远古家族中最古老的那一支，所创造出来供裔民生存的半位面也是最大的。
仅仅以魂清自己的肉眼估算，这灵界的大小，恐怕与小半个中州差不多大。
按理来说，创造出这么大一个半位面，灵界的斗帝老祖当初得从斗气大陆抽了多少能量出来啊？
没准远古时期灵气突然减少也跟他们家脱不了干系。魂清心中暗暗腹诽。
“对，就是可惜虚无大人跟萧炎那个小子融合了，没法帮我们，只能让我们自己去布置阵法防止灵族人逃跑。”魂灭生摇摇头。
“逃跑？”魂清觉得有些好笑。
对于灵族的实力，斗气大陆的其他几个远古家族了解其实不多，实在是他们与外界的联系太少，即便是每隔一段时间的天墓试炼，灵族都是有时候来，有时候不来，整得其他远古家族跟他们的交流欲望也很低。
毕竟虽然不知道灵族到底还剩几斤几两，也可以从其他远古家族的现状来推测嘛。
石族与灵族同为远古家族中的垫底存在，处境却比灵族好不少，族长实力是六星斗圣，族中斗圣强者约摸有七八人。
至于灵族，恐怕斗圣能有个两三人就了不得了，族长实力有没有殿主魂灭生强都是个问题。
换句话说，要不是灵族祖上跟魂族有旧，早被其他别有心思的远古家族给偷偷灭掉了。
“既然都是被灭，为什么不能灭在我们手上呢？”
“桀桀桀。”
魂灭生和魂清一起仰天大笑，对于灭亡灵族一事，他们都觉得是十拿九稳。
一来，这灵界的位置因为灵族人自己的隐藏，导致其他远古家族极难搜寻到。二来，我魂族天帝，堂堂九星斗圣巅峰，那灵族族长便是依托护族大阵，再唤出灵帝残魂，也是不够打的。
何况......魂灭生与魂清向着灵界望去，那灵界中人，明明眼看着他们魂殿之人在外面布置阵法，但却不敢外出求援。
“当真是瓮中捉鳖。”
...................
灵界之内，灵韬坐在大殿正中央的族长宝座上。
四周摆放着许多张椅子，但这些椅子上却空空荡荡。
“唉。”灵韬没由来得叹上一口气，他从怀中掏出来一本日记本，手指在上面不断摩挲着。
这日记本的样式十分幼齿，像是小女孩才会喜欢的。
灵韬翻开笔记本，一张张纸页上是女童稚嫩地笔画，他逐字逐句地看起来，这是其孤独时最喜欢做的事情。
“父亲今天带我和楠姐姐去大殿外面玩啦，落日好美啊！但父亲说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月亮，但我从来没有见过。”
“炸春卷，好次！”
“父亲又带我出去玩啦~”
........
“楠姐姐，今天抢我东西吃，坏！”
“父亲不准我到大殿外面玩了，坏！”
“我今天好疼，楠姐姐不见了，母亲说是我害了她，可我明明什么也没做.......”
“母亲不准我叫她了，我想听故事。”
........
“天气晴，今天阿姨做的饭菜很可口，就是大殿外的怪物们实在有些烦。”
“我想逃出去。”
“算了，不可能的。”
“也许我可以试试？楠姐姐说她会帮我，阿姨也同意。”
“希望我能遇到阿姨故事里属于自己的小少爷，如果我跟他也会有孩子的话，我一定不会像我的父母一般那么失败。”
翻到这里，日记的内容戛然而止，最后一页纸的字迹清秀，显然曾经的女童已经长大了。
一阵微风吹过，竟然让他这位七星斗圣都感到一丝寒冷，他裹紧衣领，喃喃自语：“真是的.......”
灵韬的目光穿过大殿的墙壁，穿过那徘徊在大殿之间广场上的扭曲怪物们，落入一个房间中。
房间中坐着一个衣着朴素，形容枯槁的妇人，她的身上没有丝毫斗气波动，就是个普通人。
她的腿上摆放着一本绘本，绘本中的故事是灵玉提到过的，最喜欢的故事。
妇人坐在那里，静静地看完绘本之后，将其放回原位。
随后，她将凳子搬到中间位置，那里的房梁之上悬挂着一根打结的绳索。
妇人站到凳子上后，看了一眼窗外满目疮痍的灵界后，决绝地将头伸进了绳套中。
窒息感笼罩住妇人，她奋力挣扎过一会儿后，双手便低垂下去，渐渐失去生命气息。
大殿内的灵韬将目光收回，面无表情地脸在这一刻终于出现波动，他拿着日记本的双手微微颤抖起来。
“只剩我一个人了。”他叹息。
延续数万年的昌盛家族啊，终究是在这一刻走向了他的覆灭。
灵韬回顾起自己的一生，自他出生起，灵族的斗帝血脉便已经极为稀薄，作为家族希望，与萧玄并称斗气大陆两颗冉冉升起的新星的他，却以为斗帝血脉被拦在斗圣门槛之前。
斗帝血脉是一把双刃剑，拥有神品血脉的人，可以轻松晋升斗圣，而血脉达不到神品的人，却会因为某种原因突破斗圣更加困难。
于是他破釜沉舟，散去一身斗帝血脉，只为尽快突破斗圣，然后登临斗帝，重铸灵族的辉煌。
但灵族却没有等到这一天，三千年的时光里，灵族最后的斗帝血脉也被消耗殆尽，除去他其中一个女儿，其他人体内的斗帝血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竟然成为了灵族最后一个斗圣。
可是三千年时间过去，七星斗圣的寿元已经走到尽头。
他已经没时间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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