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
因两个新上神下凡历劫的事,缘机仙子最近很是头大。
天帝,天后,火神,一个两个的都要对锦觅历的劫指手画脚,笠珠那边暂时没人置喙,但是听月下仙人说夜神那边可能也有想法,建议她还是去问一问,免得得罪了人也不自知。
缘机只得亲自往璇玑宫跑了一趟。
夜神深居简出,喜好不明,在缘机看来颇神秘且不好捉摸。
一见润玉,缘机就开门见山:“关于笠珠姑娘下凡历劫,殿下可有什么要求?”
“此事难道不是缘机仙子你一手操持?还有旁人插手的余地?”润玉将问题反抛了回来。
缘机更是拿不准这位夜神殿下是个什么意思,只好继续道:“笠珠姑娘目前毕竟还是璇玑宫的仙侍,殿下过问一下也正常。这不是火神才就准花神历劫一事做了一番要求嘛……”
“哦?他要求了什么?”
“就是……去掉了情劫。”
原是怕自己平白再多出来一个情敌,见不得心上人与别人卿卿我我,这种事他倒上心,却不见他为解除锦觅的婚约做些什么。润玉心中了然,说:“那便让笠珠一生顺遂可好?”
“殿下说笑了,这可不行,若是如此,哪还能叫历劫呢?”缘机心里慌得很,眼前这位待会提出的要求怕是更难满足。
当然刚才只是说笑的,润玉道:“如何造劫,一切听凭缘机仙子安排,只是,我希望她投生之处是书香门第,家境优渥,亲族和睦。”
“这也让小仙我很为难啊。”要知道给锦觅安排的身份可是弃婴啊,这两厢对比,差别也忒大了。
“人生一世本就苦大于乐,焉知富贵之家没有其苦恼呢?缘机仙子何必对此锱铢必较。笠珠本就幼年失祜,再经历一次相似的劫数有何意义?她自小无人管束,野惯了,还不如趁此机会收收性子,沾染些书卷气,弥补当前不足,这才是此次历劫的意义,不是吗?”
缘机被他说得无言以对,只是还不死心,“可是这……天帝那边不好交代啊。”
“仙子要明白,此次历劫的主角是锦觅仙子,笠珠不过是陪衬,仙子可莫把心思放偏了位置。”润玉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中透出些许锐利。他一向收敛锋芒,偶尔像这样拿架子,还是有一些慑人的。
“是,缘机明白了。”缘机仙子退走。
她当然知道其实不够格当上神的只是锦觅一人,当日那样说不过是为给锦觅留个面子,如此方是给水神面子,给天帝面子。历劫这事,对锦觅是必要的,笠珠则纯粹是被拉下水,而且为了以上人等的面子,这水她不趟都不行。笠珠历劫放水可以,少几个劫数也不会动摇她的神本,但是放得太明显又是不给以上几人面子,缘机觉得自己很难做。
到了两个姑娘投生下界的日子,天机轮/盘处聚了很多人来送行。
连一向看她们两个不顺眼的穗禾都来了,旭凤却没来,这在笠珠看来透着一股子诡异。
旭凤应该是被什么事绊住了,否则他怎可能不来送送锦觅,无奈笠珠对这人实在不感兴趣,真不知道他为什么来不了,只是,这个当口被绊住来不了,偏穗禾来了,这事它就透着不简单。
她第一直觉是,天后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穗禾要拥抱锦觅送别,被笠珠拉开。
“穗禾公主几时和觅觅这样要好了?不必如此伤感,分别不过两三个月,到时也就见着了,你说是不是?”
穗禾一脸假笑,“说的也是,那么,穗禾就静待二位归来了。”她心里想得则是:我倒要看看,你们哪还能有命回来。
笠珠亦报以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笑,随后走到润玉身侧,对他低声道:“穗禾的表现看着像是有些蹊跷,我猜天后可能又憋着什么阴招,且成算很大,这才让穗禾忍不住翘尾巴。她们估计是要对付觅觅,你好歹是她未婚夫,就劳你多注意一些。”
“嗯,我知道了。那么你呢?你怎知母神不会对你动手?”润玉皱眉问她。
“我又不是花神生的,天帝也没拿正眼瞧过我,好像还不至于让她记恨到这个份上。”
润玉想,这傻姑娘,净操心别人了,对待自身的安危就这么不上心,锦觅那边有缘机仙子、水神、旭凤护着,还有天帝亲自盯着,不说万无一失,肯定也比她那边安全。润玉说:“你终究是我璇玑宫的人,我不会放任不管。”
“怎么好端端的又扯回我身上。”笠珠有点脸红,明明是句上司对下属说的再正常不过的话,她又补了一句:“我都快调走啦。”
润玉听到那话有轻微的不愉快,“准花神自有人时刻惦记着,又不差你一个,还是为自己想想吧。”说完顺手掸开笠珠肩上的落发。
那边缘机出声提醒将要历劫的两人:“两位仙子快些,时辰马上要到了。”
笠珠投生的时辰要略早于锦觅,便是她先跳下去,她先向众人挥手告别,又对润玉说:“我去去就回。”
说得很轻松,像是出去春游一样。
但是润玉了解她,越是不安,她就越要表现出不在乎的样子,她一贯不喜欢让别人为她担心,懂事到让人心疼。
笠珠站到轮回井边上,两条腿开始抖。
大爷的,她恐高啊!
当年跃龙门一回又一回从高空摔下来,每次砸在水面上都如撞城砖似的生疼生疼,从那以后,每次要做从高处往下跳的动作她就感觉脑门疼。
那边缘机还在催:“切莫误了时辰啊!晚一刻,命格就要变了!”
笠珠顿时很无助,几乎本能地,她回头看向润玉。
润玉对她一笑,做了个口型给她:“别怕,我等你回来。”
就是这如沐春风的一笑,让笠珠心一酥腿一软,刚好就摔了下去,接着一声惨叫由近及远,慢慢听不见了。
润玉扶额,丢人啊……
但愿这次历劫能顺便治治她恐高的毛病。
之后锦觅轻松地跳下去,还为自己在这方面超过笠珠而自得不已。
没多久,本该在魔界的旭凤突然出现,不由分说追着跳了下去,还让月下仙人给他和锦觅绑上红线,穗禾对他情根深种,也自愿追随。
润玉望着天机轮/盘摇头,这锦觅再怎么说也是有婚约在身的,旭凤就这么要求给自己和准嫂子绑红线?润玉自己倒没什么,他知道这婚迟早得退,但旭凤这么做可曾考虑过锦觅的名声?要是传出去让锦觅如何做人?护犊子如笠珠,只怕回来是要揍人的吧,姑且不论揍不揍得过。
水神有些尴尬,对润玉抱以歉意一笑。但这事一点怪不到水神头上,又不是他教女无方,这只是旭凤一头热自己要求的。
而这个月下仙人还真照旭凤说的做了,真是一味惯着侄子了,也不知是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润玉并不想把自己搅和进来,见天后也来了,便早早退走。
又是霜降这一日,润玉下值,决定去看看笠珠。
算来,她这会该满月了。
笠珠投生的这个家在都城,父亲在朝为官,官职不大,也做生意,是以家境不错。母亲是大家闺秀。
笠珠在人间的名字却不是笠珠,而是白露。按常理,神仙的名字刻印在神魂中,凡人干扰不得。润玉便猜测,笠珠本来的名字就是白露,她之前也提过自己真名里有个白字,八九不离十。所以笠珠其实也是表字。
润玉来的时候是夜间,看管笠珠的乳娘睡熟了,小笠珠自己在摇篮里睡得正香。
满月的婴孩不似刚出生时皱巴巴的样子,笠珠吃得好睡得好,双颊已经圆润起来,白白嫩嫩的,看她那个样子,润玉忍不住想戳戳她的脸蛋,便现了身,手指刚伸出来,笠珠就醒了,但是并不哭闹,只睁着葡萄似的圆眼睛看着他,那眼睛在月光下尤其明亮。
润玉一时忘记重新隐去身形,小笠珠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指,咯咯地笑起来。
乳娘听到动静起来查看情况,润玉迅速隐匿了行踪。
小笠珠的手抓空了,哭了起来,怎么也哄不好,润玉隐身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不是饿了也不是尿布湿了,小婴儿又不会说话,不知道她想要什么,这样很难哄得好。
润玉施了法术,只让笠珠能看见他,而笠珠在找到他的一瞬,停下不哭了。
果然是因为突然找不到他。
可是,为什么呢?
润玉忽地想起,婴儿可能会有一点前世的记忆,也就是说,她现在可能还记得他?
小笠珠又笑起来,乳娘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里只有一堵墙。
听说小孩能看见大人看不见的东西,乳娘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既然会逗小小姐笑,应该不是邪祟,是守护神之类也说不定。小小姐福大命大,出生的时候难产,都以为大人小孩全活不成了,最后硬是落了个母子平安,想来应该是有神明护佑的。乳娘向着那空无一人的地方鞠了一躬,然后抱着重新睡着的小笠珠回里屋了。
润玉又在摇篮边上看了一会才走,他既想她快点长大,这样好再见到那张熟悉的脸,又不想她那么快长大,这样小小的一团,其实也挺可爱的。
但凡人这一生何其短暂,在寿数长久的仙人面前,不过弹指。
笠珠两岁时,她父亲因得罪了南平侯,被贬往一个常年遭游牧民族袭扰的北方边境小城,他们全家不得不搬去那边。
而更坏的是,他们在路上遭遇了土匪,家当全被抢走不说,能杀的全被杀了,只有笠珠被乳娘护着,侥幸活下来。
在那个下着大雨的夜里,润玉在死人堆里找到了笠珠。那个乳母也因中了一箭失血过多,死去多时,笠珠没有外伤,但发着高烧。
润玉把小小的笠珠抱起,用宽大的袖子给她遮去风雨,她浑身都很烫,抱在怀里像抱着一块火炭。
缘机仙子出现,说:“殿下,请把她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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