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
“殿下,我回来了。”笠珠在润玉面前站定,只说了这么一句简单的话。
“嗯。”想问的东西太多,润玉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开口,他把茶具一放,道:“坐吧。”自己一撩衣袍,先坐下了。
笠珠不解,但也坐下了。
她望着润玉一言不发地泡茶作乖巧状,眼睛亮亮的,“为什么把茶桌搬这来了?这里风景很好么?”
茶桌正对的地方只能看见宫门外的一条路,而且这条路也很是平平无奇,只是天界很常见的那种道路。
润玉抬头瞥她一眼,“还好。”
之后又是沉默,两个人都是一肚子的话,但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终是润玉先打破沉默:“你的伤如何了?”
笠珠一愣,“什么伤?”然后才恍然,“哦,早没事了,过了龙门以后,什么伤啊痛啊的都好得特别快。”
“那是因为你的体质已经彻底变了,鱼和龙有着根本的不同。”
“还是做龙好啊,要不大家都抢着要跳龙门呢。”笠珠接过润玉递来的茶杯,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坐着,十分惬意。
“你是怎么想到要去跃龙门的?”
润玉本以为笠珠会以一个十分庸俗的理由搪塞过去,没想到她答得很坦诚:“因为不想被鸟吃掉,我长在太湖,上空是鸟族领地,稍微露个头就可能被叼走,我只能闷在黑漆漆的水底,之所以拼命修炼,就为了有朝一日能变成一条龙,总没有鸟是敢吃龙的吧。”
“很朴实的想法。”润玉笑,“当初为何不求你师父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
“我的父母亲族全部都不在了,如果连我也走了,那笠泽就是真的没有了,我得替他们守着这个家,这样,他们回来,才不会找不到路。”
“笠泽……到底发生了什么?”润玉搜遍记忆,也找不到半点关于笠泽的消息,一族被屠,这样的惨案多少也该有一点记载,可是他完全没看到过。
整件事像是被谁刻意封锁起来一样。
笠珠身体微微前倾,肃然道:“也许这件事的真相会改变你对这世上许多事的认知,你,还要听吗?”
“你说吧。”
“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殿下。”
润玉看着笠珠的眼睛,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晰:“是的,你可以。”
笠珠深吸一口气,“当年事情的主角其实是我们的主家龙鱼族,具体原因我不清楚,我只知道那一日大火蔓延,即使是水底也被烧得滚烫,许多同胞就这么被活活煮死,而放火的那个……是天后。”
“龙鱼族……天后……”润玉喃喃着重复,记忆里有什么东西像是呼之欲出,但最终还是沉入脑海深处,他怅然若失,“我好像……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
笠珠也没料到润玉是这么个反应,“这件事极其隐秘,不知道才是正常的呀。”
“不,我幼年的记忆十分模糊,我似乎……本该是知道什么的。”
“可你那时年纪也不大,怎会与这件事扯上关系呢。”
“先不提这个,此事你可有告诉过其他人?”
“现在只有我师父知道。”
“切不可告知旁人,否则你会非常危险。”润玉虽不知当年之事的原委,但他直觉此事能被掩饰得这么好,恐怕绝不止天后一人参与,甚至这背后还可能牵扯到天帝。
笠珠揉鼻子,“我当然知道不能随便告诉别人,我又不傻。”
润玉挑眉,“哦,那上次是谁迷迷糊糊就立了一辈子的誓约?”
笠珠瞬间就涨红了脸,“那次我……呃……”随后自暴自弃道:“好吧我有时候是挺傻的。”接着恼羞成怒:“我发现你真是变了,你都会拿话噎我了,以前那个谦谦君子哪去了?”
润玉低头小咳了一声,他自己都不曾发觉这些改变,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把笠珠当成了最亲近的人,撤去了从前的诸多掩饰,而显露出他本该有的一点少年心性。
“还有一件事……”笠珠低头小声说,“我知道我那未婚夫的下落了,他……应该已经不在了。”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润玉,明明他是有未婚妻的,就算他知道了也并不能改变什么。
何况她还不确定他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
“你喜欢凡间吗?”润玉突然这样问,让笠珠很是摸不着头脑。
“喜欢是喜欢啦,不过……”“明天我们去一趟凡间好不好?”
笠珠想把话题拉回婚约的事上,但润玉没给她机会。
“去凡间不是不可以啦,但是,为什么?”
“到时你自然会明白,我们明天早点走,或许要在凡间待一整天,今晚你就好好休息。”这话说完,他自己先收拾东西走了,望着他的背影,笠珠心想,这人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说呢,莫名的……亢奋?
润玉计划得很好,明天先寻个合适的时机向笠珠表明心意,然后再一起到水神面前剖白,水神一早就想解除婚约,应该不成问题,天帝那边似是不好交代,不过天帝需要的是拉拢水神势力,笠珠作为水神唯一弟子,应该也能起到差不多的作用,而自己这个夜神存不存在其实并无差别。
那么天界这边就没什么问题了。
他吩咐那个土地神连夜把别苑布置了一番,自然也承诺事后给他丰厚的报酬。
虽然他早就知道笠珠的心意,但仍是不得不慎重。
次日一早,润玉早早收拾妥帖,站在院中等笠珠出来。
他穿的还是那件青色长袍,作的是一贯在人间的装扮,他身姿翩翩,站在院中正如芝兰玉树一般。许是心情太好的缘故,整个人都显得意气风发。
笠珠今日实在要算磨蹭了,以往每次出门,她都只是简单拾掇一番就忙不迭出来了,像个急着出去玩的小孩似的。今天也不知是不是察觉了什么,竟也有了打扮的心思。
这就是女为悦己者容?一念及此,润玉更感愉悦。
笠珠其实颇忐忑,她过去活得很糙,从没想过如何打扮自己,上天以来,她师娘风神以及月下仙人都强调过要她学着打扮打扮,她妆台上的一排妆粉胭脂还都是风神硬塞来的,今天鬼使神差用了用,她也不知道效果如何,总之铜镜里的自己显得有些陌生。
漂亮是漂亮的,就是不太符合平时的风格。
笠珠最后点了一点口脂在唇上,整张脸一下子显得艳丽起来。
……这样一来自己这个心思是不是太明显了一点?笠珠拿起湿了水的手帕,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左右为难。
最后她决定先出去一下给润玉看看,是骡子是马先拉出去溜溜再说。
迈出房门的时候她是屏着气的,虽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屏息。
润玉瞧见她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笠珠就怂了,“是不是不好看?我还是去洗了吧。”说着就要往回缩,哪知润玉先一步把门给关了,甚至是动用了法术来关门,生怕她先一步溜进去似的。
他说:“不,很漂亮。”
笠珠的双颊瞬间就热了起来。
她的妆容其实只是个淡妆,实属锦上添花,而非改头换面,终究还是她本来就长得好看,润玉是这么想的。
她一直都挺好看的,只是她不自知,他又补充了一下。
其实他有些期待她真正盛装的样子,今日他们不约而同都穿了青色的衣裳,这身裙子,她穿着还是有点素了。
润玉勾了唇角,对她道:“我们走吧。”
笠珠的步子有些快,裙摆扫过地上的落花,它们轻飘飘地飞起又落下,在她身后形成一道风雅的轨迹。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走过来时有那么光彩照人,让他再也移不开视线。
两人互相伸出的手即将搭上时,锦觅在这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笠珠便生生刹住了脚步,甚至踉跄了一下。
锦觅惊喜道:“呀,笠珠姐姐你今天真漂亮!”
笠珠讪讪,“随便扮了扮,还好还好。”
其实她现在看见锦觅是心虚的,人家可是润玉的正牌未婚妻啊,自己今天打扮得这么妖娆,显得好像图谋不轨似的。
但锦觅是个没心没肺的,“随便扮了扮就这么好看呀,那要是不随便,岂不成了六界第一美?”
这话要是换个人说,就满满是嘲讽意思了,锦觅却是真心在夸人的。
其实随便这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就有点刺耳。
“锦觅仙子怎么突然来了?也没有提前告知一声,显得润玉招待不周了。”润玉还是保持了一贯的好涵养,但他其实已经隐隐不悦。
锦觅坦然道:“他们都说我将来就是这里的女主人,就没有拦我,原来要提前说一声的啊,对不住,对不住。”
她这是一脸纯真地宣示着主权。
明明每句话都刺耳,但她确实是没恶意的,偏偏没法对她生气。
笠珠窘得直想溜,便说:“觅觅一定是有要事找殿下的吧,我先走了,就不打扰二位了。”
刚才有那么一刻,她差点忘了自己是应当和润玉保持距离的,现在锦觅来了,她很清醒,也知道了应该把自己摆到什么位置上。
锦觅却说:“不,我就是来找笠珠姐姐的。爹爹说你可能是回来了,但没回洛湘府,我想着你可能先回了这里,就来看看。”
笠珠郁闷道:“与你有婚约的是润玉,你老来这儿,找的却是我,这算什么事啊。”
锦觅歪了歪头,“与小鱼仙倌有婚约和找你玩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笠珠扶额,这傻姑娘,她可能连婚约这玩意是个啥都不知道。
锦觅说:“还有一件事,爹爹说不久后有个晋封仪式,让你准备准备。”
笠珠有点转不过弯:“封啥?”
锦觅挠头,“我也不太懂啦,说是要把我们直接晋为上神。”
笠珠彻底懵了,“还有我事?”
锦觅笃定道:“是啊。”
笠珠一头雾水,“不行,我得找师父问问先。”接着对润玉歉意一笑,“那我们改天再约吧,今天怕是空不出时间了。”
润玉道:“好,你去吧。”
他虽仍保持着微笑,心里却是不甘,勇气这种东西,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好不容易凭着一股子冲动劲决定表白,谁知道下回又是个什么情况。
笠珠自是什么也不知道,拉着锦觅跑了,润玉还听见她俩讨论:
“笠珠姐姐,你们刚才是要去哪?”
“下凡。”
“下回带上我好不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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