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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幽禁


  他脚下转了个圈,如泥鳅一样,灵活地从言笙的大掌下逃走,疾步追向花不语的脚步,反正都不要脸了,他何不要将死皮赖脸的精神发扬光!

  言笙一把揪住他脑后的头发往回拽,好看的脸上皮笑肉不笑着:“好歹是南伯候的儿子,来京城做客,作为东道主的我怎么能不尽地主之谊呢?”

  头皮都要掉了!沈如意赶紧去抓住自己的头发,“我又不是来找你的!”

  “东宫宽敞得很,足够装得下你这尊大佛,绝不会怠慢了你。”

  东宫?沈如意眼中精光一闪,进宫好啊!

  初次进宫的沈如意对里面的一切充满好奇,巍峨宏伟的宫殿鳞次栉比,他以往所游历的那些名胜古地与之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叶非见他出现在东宫,觉得奇怪不合常理,便问道:“殿下,你怎么把沈世子给带回来了?”

  不是他讨厌这个小子,只是觉得他性格冲动,是个十足的闯祸精,跟他沾上关系绝对会被连累。

  韩卓涛比叶非来的聪明,直觉告诉沈如意绝不会是来做客那般简单,于是问道:“殿下可是怀疑他?”

  言笙点了一下头,答道:“我路过岭南时,南伯候之女被害,所有证据指向父皇,我怀疑他进京的动机不纯,另有图谋。”

  一路上,他表现得太明显了,到底是年轻气盛,很多情绪都掩藏不住。他刻意掩藏自己的目的,那他便装傻充愣见机行事。

  叶非心咯噔了一下,“那殿下将他带进宫岂不是更糟,万一他意欲对陛下不利可就糟了。”

  韩卓涛思考了一会儿,想明白了言笙此举的目的,故道:“东宫虽离陛下的寝宫较近,但同时是个巨大的牢笼,放任沈世子不管,反倒让他有机会寻找别的路子,相比之下,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更为安全。”

  言笙赞同他的说法,勾唇道:“不错,即刻起,我会派人严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他休想踏出我东宫半步。”

  沈如意被安置在偏殿内,四个宫女贴身伺候,殿外更有排排站的侍卫看守着,日常起居所用物应有尽有。

  他指着外面的侍卫,越看越不爽,总感觉自己像蹲牢房一样,烦躁感一下子就涌上心头,不悦道:“他们是什么意思?”

  宫女们面面相觑,才道:“世子身份尊贵,太子特意交代让奴婢们好好伺候你,至于外面的那些人全是来保护世子您的。”

  沈如意狐疑,“真的?”

  宫女们答道:“奴婢不敢欺瞒。”

  沈如意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再起疑,舒舒服服地倒在了床上,正准备好好享受一下床铺的温暖时,忽见四名宫女解开了衣裳,开始爬床,顿时吓得他困意全飞走了,立马抓紧了衣领,满面惊恐,“你们要干什么?!”

  宫女们依然自顾自脱衣,继续往床上爬,并理所当然地说道:“奴婢们自然是要伺候世子的。”

  媚人的声音浪到骨子里,沈如意听到时,心肝一颤,有没有搞错,天还没黑呢!不对,他还没成年呢!

  “你们放肆!我可是世子,能做世子妃自然是贵族女子,岂会是你们这群不自爱的低等宫女!”

  宫女们一愣,解释道:“世子怕是误会了,奴婢们只是奉命来服侍世子,至于世子妃这个位置,奴婢们决不敢高攀,连想都不敢想。”

  “那你们!”他捂住了眼睛,将不该看的全部杜绝,十分不耻她们的行为,“既不想做世子妃,为何要来宽衣勾引本世子,清白二字对于你们来说就这么不值一文吗?!”

  宫女们显然被他的反应逗到了,纷纷噗呲笑出了声,“奴婢们卖身入宫,就是主子脚边的牲畜,哪还有什么清白可讲,主子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得做什么。”

  听到耳边的笑声,沈如意涨红了脸,“人就是人,怎么可能与牲畜相提并论,你们这般自轻自贱,可对得起你们的父母?我一男儿尚且知道清白二字的重要性,你们这些女子更应该清楚清白大于天!”

  被训斥了一顿,宫女们停下了动作,不由低下来了头,若非生活所迫,谁愿意入宫为婢,宫女的身份至少比青楼妓子好歹光彩些,要伺候的也只有些达官贵人,她们这么自轻自贱也是为了生存。

  沈如意打开了指缝,然后渐渐放大,见宫女们都在发呆,一个鲤鱼打挺跳下了床,提起宝剑直奔殿外,谁知刚跑两步,就被侍卫拦住了,“世子,请不要让我等为难。”

  看着横在面前的刀,他斜视对方,怒道:“大胆!我是世子!你们敢拦我!”

  “太子有令,世子不得离开东宫半步。”

  沈如意这才明白自己钻进了别人的圈套,本以为这次可以离目标更近,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是他太蠢,小看了言笙,能将姐夫拉下皇位的人怎么可能发觉不了自己的目的,早知道,他就该继续缠着师姐,有师姐在,至少他不敢这么明目张胆欺负自己。

  他咽不下这口气,握了握宝剑,咬了咬牙,道:“我又不是犯人,他凭什么幽禁我!”

  “东宫乃皇宫重地,私自携带兵器已是大忌,太子仁义,给了你特别的准许,望世子识时务,莫要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你怎么不说他滥用私权!”

  果然,他的人与他一样的惹人讨厌!

  幽萃宫内,一如既往充满神秘色彩。

  “师父,接下来该如何?晋丰帝他……”桫姬正欲接着说,却见蓬莱仙客摆了摆手,示意她闭嘴。

  他捏揉着垂在胸前的屡屡白发,那与故人如出一辙的模样在他的脑中久久散不去,虽然彼此是敌对的关系,但他却不得不敬佩那位舍己赎苍生的人,因为他够狠,狠到让自己这个无恶不作的坏人都觉得害怕。

  鲤婆冲桫姬使了个眼神,只见她端上了一方形托案,案上放有一高约六寸的罐子,鲤婆拧开了罐子口,呈给蓬莱仙客,谄媚道:“师父,此乃从西海水君的内囊中取出的汁液,定能让你的头发变得乌黑亮丽。”

  她知晓,这满头白发一直是师父的心病,特意托人想办法弄来了这玩意儿,只盼师父能对她另眼相看。

  在她满怀着期待,等着被对方夸赞的时候,脸上突然一冷,只见那些黑色的汁液从她的额头滑落,脸颊上、鼻子上、嘴唇上,几乎处处都是给黑色的汁液,她惊恐地去摸脸,却发现两只手掌黑乎乎的一片,被打翻的罐子也滚落在她家脚边,剩余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瑟瑟发抖,不敢抬起头。

  “连你也觉得本君会失败吗?”

  过了许久,殿内才响起了冰冷无情的声音,鲤婆顿时吓得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师父饶命,徒儿不是故意的,徒儿一直相信师父,相信师父能成功。”

  黑纱下,那双极具危险性的眼睛如黑暗中饿狼,锁定住了目标,准备随时扑上去撕咬。

  “那你为什么要准备这东西?”

  “我……”鲤婆支支吾吾,神情慌张,当罐子滚到自己膝盖前时,将脑袋埋得更低了。

  站在旁边的熏妻皱了皱眉,不忍心看着鲤婆受罚,主动站出了身,为她求情,“鲤婆一时糊涂,师父已经毁去了她的容貌,若是师父觉得惩罚不够,不如让她戴罪立功。”

  蓬莱仙客睨了她一眼,问道:“如何立功?”

  “晋丰帝既已取消了祭天仪式,肯定还会来求师父,师父也一定有其他办法,鲤婆正好可以派上用场,到时候实在不行,再弃了鲤婆也不迟。”

  熏妻说完这一句便不再多言,只等蓬莱仙客点头,剩下的几人见她冒着被迁怒的危险为鲤婆求情,纷纷觉得不值得。

  几人之中,属熏妻最为胆大心细,换了旁人,这会儿巴不得跟鲤婆撇清关系,哪还敢往前凑。

  不过,这也不意外,熏妻的办事能力一直她们几人中最为强的,也只有她的话蓬莱仙客能听进去几分。

  “你说的不错,他要复活容妃,必定会来找本君,祭天仪式的取消确实可惜,但本君有个更好的办法,只是看他舍得还是舍不得了。”

  黑纱下,他的笑里透着丝丝阴险的感觉:楚寒,你虽身死,但残魂未灭,当年你将唯一的生机给了十一,十一那傻瓜倒是没有辜负你的期望,屠尽了仙府每一个人,你若是看到了她满手鲜血的样子,便会知道自己到底有多狠,这份狠心连我都望尘莫及。当然,若不是你解开了对她的禁制,我也不可能知道她的身份,人人都觊觎阴泉石,我也一样,但若是得不到,不如毁了。事实上,到最后十一还是输给了我,你也输给了我。

  “阿姐!”

  此时的纳兰殊褪下了一身红衣,收敛了张扬和戾气,整个人看上去端正又接地气,通透了许多,也不再摆着生人勿近的冷脸。

  看着他脸上释然的笑意,花不语欣慰一笑,问道:“你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纳兰殊点了点头,脸上闪过幸福的笑容,“我将簪子修好了,也去看过她了,纳兰家也不再需要我了,以后我只是殊颜。”

  花不语抬手抚了抚他的鬓角,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如今,我要面对的是一场不比四百年前更简单轻松的战役,若是输了,恐怕又是一个四百年,甚至是更长的时间,你也不要再为我浪费时间了。”

  殊颜抓住了她的手,目光坚定,“阿姐,你是我唯一的家人,这一次,生死与共,你不要再丢下我了,我不想再一个人了。”

  内心强烈的执念才让他有信心撑过一个又一个阴晴圆缺,若执念不在了,他还怎么熬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夜晚。

  目光触及她耳廓上的霜叶耳挂,他再次陷入自责,“阿姐,有了夜烬君对你的禁制,你如被牵制了手脚,连自保的能力都不一定有,我一定会想办法将它取下来的。”

  “四百年的时间,我被困在金钟山下,没有一日不在思考,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做这种事?”她将手指抵在自己的两唇之间,微蹙的眉间拥簇着不解和疑惑,“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解开禁制吗?”

  “阿姐,夜烬君心思诡异,你难以理解也是正常的。”

  解除了心魔,他对楚寒的抵触小了许多,但并不是完全消失,花不语的困惑不解,也正是他的困惑不解,按照那个人的秉性绝不可能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若不是另有目的,他是决不可能相信自己看到的。

  对!一定是这样的,那只是解开禁制的办法!

  想到这个可能,他仿佛看到了希望,抓着花不语的手臂,神色有些激动,“阿姐,快去找言笙,他一定能解开你的禁制!”

  花不语颦眉道:“你清醒点,他不是楚寒,他只是言笙,世界上再也没有楚寒了。”

  “阿姐,夜烬君是死了,但魂魄未散,他的转世说不定也有这种能力。”

  “万千世界万千人,只不过样貌相同,你如何笃定就是他,若他真是楚寒,当初便不会为了我放弃玄剑宗。”

  她太了解楚寒了,若是为了天下苍生,别说是牺牲一个小小花不语,就算要他自刎山前,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而言笙不同,在天下苍生和她之间,他却选择了她,包括当年的销骨潭之难,换做楚寒绝不会跳下来与她共生死。

  霜叶耳挂在阳光下的照射下泛着银色的光芒,殊颜的目光不自觉被这光芒吸引了,他慢慢松开了手,缓缓说道:“此物由夜烬君功德所化,阿姐若不信言笙是他,也该相信这个耳挂,它与麟儿一同从容妃腹中诞出,容妃难产而死,晋丰帝嫌此物不详,便命人丢了,谁知宫人贪财,拿到当铺典当,由此便流入了我的手中。”

  当年,凭着这蛛丝马迹,他很快查到了皇宫,但没想到查出的结果是一个死婴,夜烬君的转世已经死了,他也放下了心,没有再查下去,现在想想,如果当初没他有放弃,一定能查出更多的内幕,就比如容妃之死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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