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当方凝如封县主的消息传出来,上京一片哗然。之前为了巴结闵柔公主,聚集在学院门口的十几个贵女,以岳灵衣为首,各个急的在家嚎啕大哭,肠子悔青。
他们的母亲知道了原委,也知晓事情紧急,带了花红礼物来到钟府求情,一时间,尚书府门口的马车排成了长龙,连学院,别庄都不例外。
一众贵女和世家夫人眼看着山头渐西斜,却见不到钟语芙,一个个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叫小厮连上京的茶楼都翻遍了。
众人却不知,钟语芙正在相国寺的藏书阁。
几万卷的书,竹简,书册,整整齐齐排成山海。
韩景誉随手翻看着贝叶经,一边问:“你是怎么知道背后之人是闵柔公主的?”
钟语芙:“我猜的。”
韩景誉卷着贝叶的手顿住,猜的也可以这么信誓旦旦的跟人说?
钟语芙看出他的无语,道:“我又不是查案的,找证据是京兆尹的事,但是我就是敢肯定,背后之人应当就是闵柔公主,除了她,也没有别人了。”
韩景誉:“……”这要是混朝堂,得被人算计招多少回的道。
钟语芙见韩景誉面色颇为凝重,有些疑惑,“难不成你那边查的不是闵柔公主?”
韩景誉:“现在还不是我该能拿到幕后黑手的时间。”
用的是不该拿到。
而不是不能拿到。
钟语芙陷入沉思,前些年天子未亲政,韩景誉权势滔天,即便是如今,天子在民间的威信,军中的威信都不能比。
从天子和她做交易来看,天子明显对韩景誉的防备心越来越重,现在再回头看上一世,韩景誉越是到后来,越是避免回京,这完全是在向天子示弱,向他还政。
所以,他将案子多拖几天,故意掩藏实力。
钟语芙:“你觉得有可能不是闵柔公主?”
韩景誉弯曲的手指在贝叶经上敲了敲,面色颇为凝,“这事牵涉到闵柔公主,就不能以私人恩怨来看,牵涉成朝事,你就得将各方势力全部考虑进去,譬如,天子,闵柔公主本人,太皇太后,明家,我暗中的对手,牵一发而动全身。”
“芙儿,你要知道,上位者比你想象的更无情,更黑暗,世上没有不沾血的权贵,所谓的天理昭昭,法律呈条,都是上位者用来给旁人是守,来方便他们的,他们自己本身是不守这些的。”
钟语芙:“你是担心自己马上要出征去,我在上京被人算计吗?所以才和我说这些?”
她抬手抱着他的臂弯轻轻摇晃,“你放心,你出去打仗的这段时间,我会乖乖的,不会惹是生非的,会好好保护自己。”
小姑娘的面上带了一点不安,又竭力压下来,强做镇定,笑着来哄他开心。
韩景誉心中生起一点微微的涩意。
这些年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他倒也不贪恋别人有娇妻美眷,儿孙绕膝。
方凝如平白遭此一截,的确让他有点心悸。
有的是人想叫他和天子关系恶化,从中得力。
此刻他人还在上京,就开始隐隐担忧,怕她这小脑袋瓜被人利用,成了靶子被人射到。
--他韩景誉如今也有弱点了,他想。
“那你跟我说实话,如今你认准了这件事是闵柔公主这件事,她是公主至尊,太皇太后,明家,天子,都是她的骨血至亲,他们不可能为了方凝如一个外人去对自己的亲人怎么样,萧亦晗的官位更不可能和这些人抗衡,你打算这么办?”
钟语芙吞下心里的不甘,贝齿咬了唇瓣好一会,道:“忍,我会忍。”
“但是我相信,既然天子都不可能为所欲为,她即便是公主,也总有她无可奈何的地方。”
“我会一直等到最合适的时机出现,然后--一击即中。”
韩景誉满意的点点头,忍不住给她做了个提示,“你换个角度想,这世间事,利弊都是相对的,她这身份是尊贵,但相对应的,这尊贵反噬起来,束缚越大。”
“她的保护伞多,她最在乎什么,引以为傲什么,你就砍她什么。”
钟语芙脑子里一道灵光闪过,是啊,自古以来,尊贵美丽的公主最怕什么。
--和亲啊!
异族番邦,远在天边,胡人腥臊,气候极其恶劣,民风彪悍,夫死从子。
她太开心了!
勾上他脖子作势去亲他,却被韩景誉轻轻抵住,“克制,有人来了。”
钟语芙:“……”
转了头,方凝如正和徐瑾一道朝藏经阁走过来。
她立刻乖乖坐回来,快速扫了一眼鬓发,见并不乱,抬手就讲韩景誉面前的贝叶经推到自己面前。
韩景誉:“……”
“这个你也看不懂啊?”
钟语芙瞪他,“你刚刚不是说这贝叶经是佛教最有价值,最高深的佛经吗?”
韩景誉:“是,这上头的是斋杂和瓦都文字。”
钟语芙:“我装作很有学问不行吗?”
韩景誉:“……”行!
钟语芙眼里亮晶晶的看着他,压低声音,“我们家有一个人真能看懂,已经很厉害了呀。”
她这小眼神太叫人受用,韩景誉对“我们家”三个字极为欢喜,唇角忍不住扬起来。
“我去找主持有点事,你们聊。”
钟语芙:“嗯,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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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瑾和方凝如终于找到钟语芙,松了一口气,将外头现在的状况说出来。
钟语芙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冷笑一声,“你们看,事情到了自己的身上,也知道急了,她们不是开口闭口就是气节的吗,又巴巴的跑来说什么人情。”
徐瑾看了一眼钟语芙手指搭着的佛经,回道:“山长即也在看虚拟藏芥子,戒子纳须弥,那便放了她们吧,还小,好好引导便是。”
钟语芙看了一眼徐瑾扫过的视线,“徐夫子识得梵文?”
徐瑾:“略懂一二。”
钟语芙尴尬的缩回手,讪笑,“……我哪看的懂这个,就是看这经书奇怪,竟然刻在树叶子上。”
徐瑾:“这是最早期的文献佛经,那时候还没有纸张,只能镌刻在被贝叶上。”
钟语芙又看向方凝如,“你也来找我,难不成是那些人也找上了你,叫你来当说客的?”
方凝如:“她们本来就是受人蛊惑,这后宅女眷的荣辱从来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若真这般做了,到底是要牵连更多女眷,如今陛下后赏我,我有了食邑,还有我自己的府邸,我知足。”
钟语芙:“这点我也知道,可是她们早晨那般对你,叫我轻易放过他们,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这是女子学院第一批学生,在我的设想中,她们开了书化,以后在兴办女学上都是中流砥柱,帮助更多的女子,她们实在是太叫我失望了。”
徐瑾想了想,出声,“山长,你的想法是好的,只是你有些太过急躁,你试想想,你在十二三岁的时候,想的又是什么?”
钟语芙给问愣住了,她真正的十二三岁时,想的也就是哪里的东西好吃,哪家的衣裳首饰好看。若不是上辈子嫁过人,又怎么会知道这些?
徐瑾道:“人都是年纪越大,经历过伤痛才有同理心。也许她们早晨的确有人是想讨好闵柔公主,但你要说是全是也不至于。”
“实在是咱们女子从小听的这些个整洁烈妇太多了,这世间的男子给了女子们一座荣誉墙,听多了对这些整洁列妇的歌功颂德,她们的确从骨子里以为,被辱不如去死。”
“我们育人,最该有的就是耐心,更应该给学子的,是改过的机会。”
“若真有那屡教不改的,那不必你说,我也不同意学院里再有这般心思歹毒的。”
钟语芙恍然大悟,起身,朝徐瑾深深一拜,“夫子大智,是我肤浅了。”
徐瑾赶忙将钟语芙扶起来,“山长谦虚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钟语芙将事情轻轻揭过,只不痛不痒的罚她们抄经书三个月。
翌日再到学院的时候,竟然莫名收到了17位学子所有的亲笔信,且方凝如也同样有一份,从信里的内容来看,反思的还挺深刻,钟语芙笑着将这些书信拿去和徐瑾一起分享,两人很是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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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巧,上京最近还真有番邦胡人,库迪,西域草原上最有实力的部队之一。
库迪本人已经63岁,西域极其恶劣的自然条件,崇尚勇者的习俗,使得他如今虽然已经63岁,但是仍然健硕,一次可以挽躬三百斤,弩八石。
这次来上京,便是受楚国的邀请,想和她结盟。
钟语芙把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没成想,派人跟了几天,这才发现,库迪本人自己已经盯了闵柔公主。
更叫绝的是,闵柔公主被库容盯上的那天,是和萧亦晗在船上游湖。
原来,萧亦晗和他们想到一块去了。
能叫萧亦晗这样一个将忠君刻进骨子里的人想到这些手段,钟语芙又轻轻叹息一声。
可惜了。
钟语芙原本以为这件事到事成,还要过上几个月,且也未必能成,闵柔公主毕竟是嫡出,兹事体大,天子朝臣怕是得慎重又慎重。
没成想,不出五日,天子竟然直接下了圣旨。
且因这一世,正当权的太皇太后,明家,全部吃了挂落,两方都被削了大部分权利。
钟语芙疑心是韩景誉做了什么。
果然,抓了韩宝问了才知,原来韩景誉是足足将闵柔公主手中的死兵扩大了好几倍。
明家敢私自给公主,太后私自培养私兵,这本身就已经犯了大忌,如今人数还颇为可观,天子哪有不忌惮的。
那点子亲情在江山面前算个屁。
连陪嫁去西域的东西都少的可怜。
钟语芙一感动,在家窝了好几天,亲自给韩景誉做了一双靴子,赶在他出征那日,将做好的鞋子送给她,依依不舍骑马送了好几里地才回来。
又过了几个月,工部赶好了工期,方凝如拿到县主宅邸的这日,恰好是闵柔公主去西域和亲的日子。
和亲一事一下来,闵柔公主哭过闹过,跪在天子,太皇太后面前卑微求过,却没有任何作用。
因着这件事,如今她对他的亲人们已经心灰意冷,这几个月,活的如同行尸走肉,整个人快速消瘦了下来。
和亲的仪仗队出了京城无理地,听见下属来报,钟大人打了马追来有事求见,闵柔公主原本不想见,却听下属报,说是钟大人自称知道主张和亲的幕后之人。
闵柔公主咬了咬牙,“你叫她过来吧。”
和钟语芙一同来的却还有方凝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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