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应水费力得睁了睁眼,努力掌控附着的这个身体的使用权。
眸底终于透进了久违的光,她感觉手下正在出力,身体里还遗留着原主的一丝惶恐不安。
似乎有什么生命力在应水的身边缓慢消失。
连带着她好不容易聚了大半的功德都在不停的掉……她的功德!
应水瞬间睁开了眼,她的识海里一股脑涌进这个身体的记忆!泛空两秒。她迅速提起自己的爪子,惊吓的看着小床上的一个女婴。
擦了把汗。
身体的原主叫李秋水,是昌平首富李家的远房亲戚,传闻其人脾性恶劣,蛮横无理。若非李家人善,那是万万容不得她的。
她花钱大手大脚,目不识丁。不把家中奴仆当人看,非打即骂。还曾痴心妄想嫁给李家嫡小姐自小定下的未婚夫,为此做出过不少糗事。
她因而沦成全昌平的笑话,富贵的公子瞧不上,平民家的也要不起。
前年夏天,她终于嫁给了小山村里的一家穷猎户,但是秉性难移,她善妒多言,不孝公婆。若非猎户实在是穷的娶不起妻子,大概也是不要她的。
却不想意外横生,嫁来的第二年,那男人上山打猎,与一头吊晴白额虎同归于尽了。
公婆一夜白头,总觉得是李秋水造的孽害在了儿子头上,对她更是不喜。
猎户打下的这头老虎被县里提走了,他为民除害,县长也怜惜他家里剩下的老弱病残,赏下了不少钱。
猎户的父母拿了这笔金额不菲的报酬,纵然觉得李秋水不是什么好人,但到底是儿子留下的遗孀,便也没有将人赶走。
而李秋水自知一无所有,看到猎户爹娘拿了赏金,起了心思。
她老老实实待了个把月,终于摸清楚了两口子存钱的地方,大半夜爬起来去偷钱,没想到却被起夜的小孩看见,吼得全村人来拦着她。
李秋水拿着包袱颤着手,眼睛一闭居然晕了过去。
大伙都以为她装的,却没想到好心把她抬回家了还没醒。但是具都劝着老两口别去找大夫给她看病。
毕竟他们村里穷,专门找大夫还得去县里,浪费时间又浪费钱,不值得。
恰巧村里有位在这采药歇脚的老大夫,他可怜猎户那老两口子,便来瞧了下李秋水,发现她居然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村中往来大多知根知底,也没人觉得李秋水会偷情,且猎户在时对她是很好的,在猎户面前,李秋水也比平常安分。
老两口也这样觉得,却没想到李秋水醒来后得知这个消息,第一反应竟然是捶打自己的肚子,闹得要死不死的。
把她拦下之后,又晕了过去。
老两口被村民劝说,决定将李秋水捆绑起来,每日轮流照看她。
直到她生产之后。
应水看着奄奄一息的女婴,她脸色青紫,呼吸微弱。应水松手的不算及时,她估摸着这崽大概不出今晚就要死了。
到那个时候,她这具身体就是害了无辜性命,无法汲取功德,那这一轮小世界就算是白来了。
她没有犹豫,伸手遮于女婴面上一公分,将功德转为灵气,供女娃娃恢复。
过了会儿,女娃娃脸色渐好,嘤嘤喊了两声,对着应水眨眨眼。
应水收回手,看着手心里漏掉了大半的力量,有些叹息。
“嘎吱”一声,她的门被人从外面拉开。
猎户一家姓赵,进来的是他娘。
赵大娘看见她醒了,还起来了,眼神瞬间警惕起来,她第一反应去看孩子。
虽然生的是个女娃,但这是她儿子留下的唯一的孩子,他们家没什么重男轻女的观念,只想好好过日子。
虽然李秋水不这么认为。
她对于赵家公婆的软禁怀恨在心,哪怕动过安分过日子的念头,也在这个女娃的出生下掐掉了。
这算是个好时代,但还不够好,未婚女子出门仍需带头纱,缠足的陋习未彻底剔除,虽然允许涉政参商。
但做官也只是裁制衣物,制作一些首饰之类的。
参商也不过是富贵人家里,允许家中女眷在其做生意时一同出游。
且若是未婚女子,大多传出来的名声都不怎么好。
这个朝代刚经历过一番动荡,也不愿再折腾。
她们依然是,未出嫁时听父命,出嫁之后以夫为天。
赵大娘是出去端了碗米汤回来,他们虽然有了那赏金,但家里也有三口人,知道未来也就是现在,有了四口人,钱还得紧着花的。
村里没有刚好在哺乳期的妇女,赵大娘看着李秋水生完后干扁的身子也就没让她来喂。
且万一这疯女人又作起妖,把她乖孙害没了怎么办。
应水被赵大娘死死盯着,往后退了一步,赵大娘熟练的将手里的米汤一点一点喂给女娃。
“你回去躺着吧。”赵大娘说。
应水没应声,但她顺从的躺了回去。
李秋水的身体一向不好,生了孩子之后显得更加瘦弱了。
赵大娘目前还不想让孩子没了爹之后又没了娘,于是只睡在另一边的小榻上,还在摇篮上挂了一串铃铛。
她防着李秋水,防着她死,也防着她把孩子害死。
万幸这女人没有作妖。
应水第二天被叮铃铃的铃声吵起来,抬手揉了下眼睛,发现手上绑了根绳子,连着床头的木头。
“……”看来昨天装的不够乖,她还是被绑了。
“起来了就下床走走,宋大夫说还是要多运动一下,绳子够长,但也别想着跑。”赵大娘哄着孩子,抬头看她一眼。
应水站起来走了一圈,感受到绳子能接触到的范围,是可以在屋内自由走动的,只是出不去。
在她床旁边放了个盆在地上,她几乎是瞬间就知道了,这是“她”如厕的东西。
应水觉得有点不太能接受。
跟别提现在天热,有点儿味道那都是很难散尽的。
赵大娘见应水没什么事,走得安安稳稳的,抱着摇篮里的娃娃便要出去,她把赵老爹喊过来,让他把摇篮拉出去。
应水看了眼昨晚赵大娘睡的小榻,明白了这屋子以后大概还是她一个人住的地方。
她摸了会绳子,使了个巧劲,轻松打开了死结。
赵老爹出去之后就把门锁上了。
屋里四处漏风,应水看了眼窗户,要出去并不难,但她又看了眼桌上放的一颗熟鸡蛋。
一直等到了中午,赵老爹来打开了门,赵大娘端着饭进来放在桌上,然后又把孩子抱来,看着应水。
应水在想,她是不是希望李秋水同这孩子培养感情?
“有奶了吗?”赵大娘僵硬着声音问。
应水沉默了一下,“没有。”
这的条件不好,李秋水又是个吃不胖的,哪怕赵大娘看在她怀了身子的份上,已经尽量匀出钱来给她补身体,还是不够。
赵大娘有点生气,她脸色难看的瞧了眼应水,看了眼怀里的孩子,没有多说话。
应水就比较干脆了,她把缚手的绳子丢在地上,走到小桌上端起碗筷,默不作声的吃饭。
赵大娘听见声音瞥过来,吓了一跳,她盯着应水的手,语气不佳,“你怎么解开的?”
“我不会跑了。”应水说了句,顿了一下又说,“我也不会伤害她,和你们。”
赵老爹抱着摇篮进来,看见地上散落的麻绳,也是一愣,他同赵大娘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在这有个习俗,刚生下来的孩子必须要跟母亲在一起呆满一个月,让孩子记住自己来时的感觉,也让他“留下”。
所以赵大娘和赵老爹,才会来她这间屋里吃饭,先前李秋水身子虚弱不堪,两方已经相安无事待了大半个月了。
赵家老两口听了应水的话,都没有再出声。
应水端着碗,坐在桌前装作一副十分老实的模样,好似解了绳子只是为了方便吃饭一样。
老两口没有理他,赵老爹进来之后,将吃饭的桌子挪到了屋门口,他和赵大娘坐到靠门的那边,很凑巧的挡住了出口。
应水还坐在原位没有动,她同样安静的看着两位不辞辛劳地搬完。
她确信是由于她的话,导致赵老爹做出了这个举动。
合理又意外。
应水默默自己挪着凳子坐了过去,接着吃饭。
他们待在这个屋里,照旧吃完了午餐,哄着小孩。赵老爹收拾碗筷出去,过了会又回来,手里拿了个拨浪鼓。
把孩子哄着睡了午觉,赵大娘把歇息的小榻上也挪到了门边,赵老爹出去做事了,两位都没有半点想搭理应水的意思。
如果不是门口还放着碍事的座椅,她几乎要以为这两位对她真的不设防了。
应水没有说话,她干脆躺回床上睡觉,她在上个世界受得挫败比这严重多了。
老两口对她没有恶意,她来这个世界就算是当度假,走一步看一步,也是赚了的。
但应水不可能坐以待毙。
像这种小山村的人不多,大家都是自给自足的过日子,却也无聊。
因此每月一次去县城中赶集时听来的八卦绯闻,哪怕是捉风捕影,都能被他们翻来覆去的唠上大半个月。
想改变他们的印象,也许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打好邻里关系,多交流多帮忙,简单务实,又无聊。
应水不打算这样做,想要赚取更多的功德,最好的途径就是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谁也不认识谁,说不定随手给哪个乞儿丢个包子,都能分得丁点儿功德。
哪儿不比在这自在?
夏末的夜很短,沉默的相安无事了一天,应水见了月亮又有些打迷糊,睡得早了点。
半梦半醒间,听到门锁响动的声音。
这个村谁家进小偷都不可能偷到她这屋子里来,应水没有动弹。
她听着轻轻的脚步声判断,是赵家老两口进来了。
“你昨个绑的真是死结吗?”赵大娘问。
“当然了,绑的可紧了!”赵老爹说。
“那这回我来绑。”赵大娘说。
约莫是产褥期的女人都比较虚弱,营养不良的李秋水尤其如此,这两位折腾半天,都没有想过应水会醒来。
应水闭着眼睛,呼吸平稳,也不打算吓唬他们,等二老绑完绳子出去了,她才睁开眼,看着手里较之前短了一大半的绳子,两只手都挨不到一起。
她叹了口气,自己可没有绑着手睡觉的怪癖,抬抬手只用了一丁点儿灵气,两捆绳子便安好转了一圈落在地上,她踢了一脚,进了床底。
早上起来,看着外面天光大亮,今天是起的晚了些,拉开被子,应水漫不经心的看着赵大娘眼底的震惊,剥开了独她一份的鸡蛋。
“她取名了吗?”应水瞥了眼那奶娃娃,企图找个放松点的话题。
但是这一次,赵大娘不仅不理她,还抱着奶娃后退了几步,接着立马走了出去,她把赵老爹喊过来。
两人站在门口,盯着剥鸡蛋的应水,就好像看到了闯进家里的土匪。
“你想做什么!?”赵大娘将女婴放在摇篮里,挡在身后。
应水小口小口吃着鸡蛋,有些叹息的想,怀柔政策还没规划起来,就失败了呀。
“绑着休息不太舒服。”应水如是说道。
“我可警告你不准乱来!否则你恐怕不但要挨打,我还要将你关到县衙里去!”赵大娘大声说。
赵老爹拿了根棍子,示威的跺了跺地板。
应水吞下最后一口鸡蛋,看了眼赵大娘紧紧抓着摇篮床的有些泛白的手,看了眼赵老爹打颤的棍子和积汗的鼻尖。
她也许可以推论一下他们的心理想法。
一不能伤害到李秋水,二要阻止李秋水自杀,三防止李秋水伤人。
好紧张好害怕这个臭女人真烦。
嗯,应该是这样。
应水淡淡的想,这虽然只是个小世界,但也不能太放肆了。
于是她端起一个微笑,说,“放轻松,不要激动……”
“走水啦!走水啦!!”
“是山火啊!快去救火啊!!”
外面陡然传来大人和小孩齐呼的声音。
赵大娘赵老爹的脸色具是一变,瞪着李秋水的眼神不由得更紧张了些。
“放心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的,我宝儿还在你们身后呢……外面是什么情况,我们一起去看看吧?咱们在这待着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要伤着宝儿了,
她还那么小,小脸蛋才一个拳头大,小家伙倒是长得与我不同,也就眼睛一样,净挑好看的地方长了,但也是我怀胎十月拼尽全力才生下来的,我才与她见过几面,也想见她好好长大……”
应水连声说道,轻手轻脚挪开了桌椅。
赵大娘面上犹豫着急忙慌,纠结不已。
他们到底是老实本分的人家,且李秋水生了孩子之后在床上“无所作为”的躺了大半个月,现在又是特殊情况。
最终信了应水一脸诚恳殷切、低声下气道出的“母爱”。
她拉着赵老爹的衣袖,转身把孩子抱起来。
三人一同看向天空。
夏日的晴空此时被一阵阵炊烟拉出了一条污迹,渐渐的,像是小孩穿着干净的衣服去踩泥巴。
“这火还挺大啊。”应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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