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庾昭明和张昙告辞出来。庾昭明请张昙去他宫中坐一坐，张昙自然答应。于是两人一同往东宫而去。

        东宫是一座独立的院落，四面围墙，其中两面靠近宫城墙。如今庾昭明领礼部，为方便行事，便在外院东边设了三间一排的厢房，做了东宫内官员和侍从的日常值守办公之所。庾昭明领着张昙步入东宫，并未走东面厢房后的甬道入内殿，而是直入了前殿，属官和侍从站立两旁向庾昭明行礼。庾昭明微微颔首，脚步不停，带着张昙经由前殿去了后院。

        东宫院落建筑也是一般的厚墙深堂。东宫后院院落轩敞，同样是一色黄墙。庭中有几株高树，此时还是深冬冬眠之态。厅堂门口两旁各立着一位小宫人，见庾昭明他们过来，远远便行礼。入得堂上，曹嬷嬷领着两位宫人来奉茶。其中一位便是昨晚随曹嬷嬷一起在官驿门口迎接她的那位年轻宫人青霜。

        待放下茶，曹嬷嬷先向张昙笑道：“小娘子昨晚休息得可好？”

        张昙说了声“好”，谢过曹嬷嬷的关心。

        曹嬷嬷道了声“不敢”，又向庾昭明行礼后退了下去。

        张昙四下看了看，道：“表哥这宫殿仿佛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这话说得莫名有些老成之感，庾昭明一笑，道：“你上次过来还是什么时候，哪里就说得上什么记忆中的样子。”

        这是不相信她说的了。张昙笑哼了一声，道：“那年住在都护城中，只要入宫看姑母便一日几趟的往这里跑，那些我都记得，就是表哥不记得罢了。”

        张昙这么说庾昭明便想起来，她这表妹从小便能说会道，倒是自己因着熟年不见有点忘记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行行行，表妹自小聪慧伶俐，不似我一般忘性大。”

        张昙到底是长大了，再者如今彼此都不是昔年的小小孩童，自然也不必非要在这种事上争个输赢。

        她故意拱手行礼：“表哥贵人事忙，自然不似我这小女子一般成日里记着这些事情。”

        “好了好了，”庾昭明无奈笑着伸手往下压了压，“父王说你长大了，真该请他老人家瞧瞧你现在这副样子。”

        张昙一笑而已。

        端起茶喝了一口，忽然想起一事来，便朝文竹伸了伸手，又向庾昭明道：“其实这次我还给你带了一件礼物，刚刚在姑父哪里没来得及给你。”

        文竹走了上来，手上多了一方匣子。

        宫女云绯接过匣子，奉给了庾昭明。庾昭明一手接过，却在打开后不由自主地坐正了。

        匣内，是十数册书籍。

        “这是中土大儒注写的经书集注并一些文章选集。父亲辗转买到，想着你爱看，特命我带了来。”

        庾昭明看着这一匣子书，有一瞬间的默然，随即笑道：“还是舅舅惦念我。”说着还抬头睨了张昙一眼，含义不言自明：不似这表妹，见面说了两句话便要淘气。

        这话说得张昙其实很想展现出与年龄相当的成熟温婉，可惜表哥总能恰好叫她破功。

        她忍了忍，终究忍不住，带了森森笑意道：“表哥，适才那些笔墨纸砚是我一一亲手选的。表哥可是不满意？既不满意，那便还给我吧。”

        庾昭明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逗过了也闹过了，便是兄妹之间再亲厚，毕竟彼此也大了，且庾昭明到底也关心舅舅和张家的情形，便端正了神色，向张昙询问这次上来都护城的打算。

        张昙此行的目的刚刚在高盛宫后殿已经说明了，庾昭明却想深了一层：张家多年不参加捷尔金节了，为何此次过来了？

        张昙明白表哥的意思，想了想道：道：“这次上来，我还带了家中的老铺头。说来看你和姑父是真，来看看捷尔金节也是真。另外，便是想看能不能再找到些新奇玩意儿。”

        新奇玩意儿

        “可是家中生意”

        张昙自然要摇头：“家中都好呢。只是我如今大小也管了一点事，先前只在家中坐着，便是走动也只在积善城内，事情经得太少了，恰逢这次捷尔金节，父亲便命我上来瞧瞧。”

        这么说倒也说得通，又见张昙神色真诚不似作伪，庾昭明便点了点头，道：“既如此，那你在城内好好住着。我母亲那宅子我命人再收拾收拾，收拾好了你再搬过去。”

        张昙谢过了表哥。又坐了一时，便起身告辞。

        如今表妹既过来了，自然有时时相见的时候。庾昭明也不多留她，只让她再在官驿住两日，等收拾好了他亲自命人去给张昙搬家，又让青霜一路送出宫。

        宫外，接张昙进宫的宫使还在等候，见她们出来，上来行了一礼。青霜向张昙行过礼，待张昙马车驶离后才转身走入宫门。

        张昙在官驿住了两日，到第三日早上，果然曹嬷嬷领着青霜并几个宫使，受命来替张昙迁居。

        张昙自己带的人手其实足够，但是表哥一番好意，她也不能推辞，略谢了谢，便由官驿搬到了姑母的宅院中。

        这座宅院位于内城，距离宫城不近不远，恰好隔两道街坊，为当年姑母的陪嫁之一。姑母闲暇时候常至宅院短暂小住。姑母去世之后，表哥思母心切，心情黯然时，也常留宿。

        张昙坐在车内，见巷内都是高宅大院，街道干净，少有人语。一时到了门口，早有内外管家领着家仆等候。见他们过来，行礼问讯，一丝不乱。

        张昙先下后在曹嬷嬷的搀扶下直接进了大门。在堂上坐了坐，管家们同家仆都上来见礼。待见完礼，曹嬷嬷上来搀住内管家李嬷嬷，向张昙笑道：“这位李嬷嬷是宫中出来的老人，原来侍奉大王子的。”又向李嬷嬷道：“大王子特意命我向老姐姐交代一声，张娘子如今一人上来，恐怕侍奉人手不够，多有疏忽，请老姐姐多留些心。”李嬷嬷自然说些“自当如此，不需交代”的话。张昙也含笑温和看了看李嬷嬷：她对李嬷嬷有些印象。

        曹嬷嬷这时便命跟在她身后的几个宫使便捧着匣子走了上来。

        “这些匣内是布匹，有丝绸，绢缎，细布等，给小娘子做衣裳。这两匣子是钱，给小娘子拿着赏人用。这些都是大王子准备的，大王子说他原本是打算今日亲自过来给小娘子迁居，只是身负公事一早出了城，便特意准备了这些，算作迁居礼。”

        张昙谢过，又道礼重。曹嬷嬷笑道：“小娘子快别如此。这不算什么，譬如这些布匹，原就是大王子名下布坊自产的，并不费什么，小娘子只管接着。”又道：“大王子交代，让表姑娘只管住着，如在自家一般，千万不要拘束。又道这宅子平日里并不做日常家居之处，人手或配置上或许有不足，表姑娘但凡有觉得不合适的，只管提出来。”

        从官驿直到现在，曹嬷嬷不疾不徐，却又将事情一一办理得细致妥帖。张昙感谢她的辛苦，请她喝一杯茶。

        曹嬷嬷也不推辞，喝了一杯茶，便要告辞。张昙要表示谢意，又被曹嬷嬷婉拒，告辞而去。

        上午，高昌王和博王后也分别送了些摆设器件和装饰，玩耍物件过来，算作迁居礼。张昙领人收了，第二天亲去宫城中道谢，之后便算安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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