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宴席就摆在内堂之外的长厅。这里的窗户大而略低，在夏日里极为清凉。因今日天热，因此博王后特地将宴席摆在了这里。

        宴席上杯盘陈列，各色干鲜，各类牛羊肉，奶汤，甜面食，并各类小巧鲜肉饺子，又有时蔬瓜果，花团锦簇一般。一桌菜虽颜色丰富，却又精巧细致。

        高昌王很是满意，拉着张昙的手让她坐在他下首，大王子庾昭明倒退了一步，坐在了右侧。

        博王后布了一轮菜。正要举杯时，忽然跑进进来一个五六岁的小孩，直往博王后身上扑。

        高昌王放下酒杯。博王后放下著，一把抱起着孩子，笑声“你怎么来了？”

        这孩子在母亲身上不过一瞬，马上便双脚扑腾，挣扎着下来，又扑到高昌王怀里，喊了一声“父王！”

        这时高昌国小王子庾神秀的侍从终于跟到了，趴在门口不敢言语。博王后向他们挥了挥手，两人小心退了下去。

        高昌王搂着小儿，摇了摇他，又问：“你怎么跑来了？”又让他给人见礼。

        庾神秀年纪虽小，却有一份特有的机灵。他向庾昭明喊了声“大哥”，却站在张昙面前，歪头看着她。

        “喊姐姐。”高昌王道。

        哪知庾神秀看了半天，却忽然转身抱住他母亲的腿，将脸埋了起来。博王后笑道：“这是怎么了？”

        这小儿却只是将一张脸左右揉搓，并不答言。问多了，还跺起脚来。

        博王后诧异笑道：“到底怎么了？难道是看姐姐太漂亮，害羞了？”

        博王后本是戏言，哪知庾神秀竟真的闷闷应了一声。这一下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有了这位小王子，宴席的气氛更松快了，便是博王后的笑容也更多了两分。

        庾神秀坐在张昙旁边，吃了两个饺子，忽然问：“你有没有带礼物？”

        这句话问得没头没脑，张昙正不解，庾神秀又道：“每个人来见我父王都要送礼，你有没有？”

        桌上各人这时算是听明白了，一起笑起来。博王后拉过孩子，怪道：“小小孩子，乱说什么？”

        张昙却笑道：“我备了礼物啊。不过，”她好似有点为难，“我没有准备你的礼物，这可如何是好？”

        庾神秀很大方：“无妨。你只要带了送给我父王的礼物就够了，反正等我长大了都是我的。”

        “越说越不像样了！”博王后心里是真有些不高兴了，只是面上还不太显。她喊了声“来人！”那跟随小王子的两个侍从膝行出现在门口。“将小王子带下去。”

        庾神秀还不肯，被他母亲瞪了一眼，到底乖乖地被带走了。

        孩子走了，席上一时有些尴尬。

        张昙笑道：“适才过来拜见您的时候，我便想将礼物呈上来，只是一时没找到机会，这会儿倒正好。”

        说着她请堂内侍从将文竹和侍从领了上来，两人手中都捧着礼盒。

        高昌王嗔道：“可又作怪！我要你送什么礼？”

        “寻常人家走个亲戚都晓得不能空手上门，我怎么就不能带礼物来看您了？”张昙带了点撒娇意味道。“再说了，”她一笑，“这礼物也不是我准备的，是我父亲备下的。我不过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说着她起身从文竹手中一一拿过礼盒。

        第一盒先奉给了博王后。

        “这一盒是东海的珍珠，特地选的色泽莹润，大小相仿珠子。您或用来做头面首饰，或拿来串着玩儿都行。”她对博王后道。

        “这一盒里面是一方砚和两支墨锭，名家所制。是给表哥的。”

        “最后这一盒呢，”张昙从家仆手中捧过一个长长的盒子，双手捧给了高昌王。“这是给您的。需请您亲自打开。”

        “可是作怪！”高昌王笑着接了过去，横在膝上，掀开盖子，里面是一张弓！

        高昌王真正高兴起来。他举起弓，前后纵横细细摩挲。

        “父亲常和我们说起当年和您一起横荡大漠，饮马雪山的畅快事。特地找了积善城最好的工匠，耗时数月做成了这把弓。父亲交给我的时候，叫我千万小心。又说他虽身在积善城，却依旧能想到您弯弓射月的豪情！”

        “好！”高昌王握着弓站了起来，豪情勃发，随即一丝惆怅又隐然而生:“只可惜，你父亲如今身在千里之外，再无人陪我引弓！”

        张昙正想说表哥正可陪您一起，博王后已站起来，扶着高昌王的手，笑道：“谁说无人？大王子不正好陪您吗？”

        庾昭明也站了起来，拱手铮铮道：“儿臣愿陪父王一起，长风万里，誓死相随！”

        高昌王看着他这个已比他还高的，俊秀沉稳的大儿，心中很有些自豪。这是他的儿子！和他有一样的筋骨，一样壮志的儿子！

        他用力拍着庾昭明的肩膀，嘴里连声道好！

        一时饭吃完，几人又转到内堂之上，侍从送上茶来。高昌王问起给张昙居住的宫殿是否已收拾好。博王后说自接到消息后就开始收拾，早就预备好了。高昌王便要安排人去驿站接张昙的行李进宫安置。

        张昙谢过高昌王和博王后，可她却要拂了他们的美意了。“此次随我一起上来的，还有家中的铺头和几名家仆。我若住进宫来，日常总有些不便。因此，侄女想着便住到自己家宅子去。如此既方便，侄女也能时时进来看望姑父。”

        高昌王不同意。“你家那宅子多年无人居住，只怕收拾起来都很要一段时间，如何住得？就进宫来住。有何不方便？”

        张昙心内不愿，心中正想着要如何再委婉拒绝，便听庾昭明道：“父王不必担忧。妹妹既想在宫外住，便先由她。若是担心张家宅子无法住人，不如让她住到我母亲的院子里去。那处是时时有人收拾的，进去便可安置下来。那里又有守卫，父王也不必担心妹妹的安危。不知父王觉得如何？”

        “宫内住着，恐怕也拘束了张娘子。况她带了许多人来，恐怕是有正事，叫她来宫中住着，只怕多有不便。我觉得大王子这个主意倒也不错。”博王后也道。

        张昙也站起来深谢过高昌王的关心，又说及自己的考量，细细解释。高昌王便叹了口气，道：“罢了，那便如此安排吧。”

        一时高昌王又说起让博王后多带张昙走动之事。“她一个小女儿家，又不常在王城住着，也不认识几个人。你多带她走动走动，结识些同龄伙伴。有了伙伴，日常也不会觉得无聊。”

        博王后笑道：“这个我自省得，何须大王想这么细呢？不说张娘子是亲戚，我自要好好招待。便就是做客人来，我也不能冷落了她，日常起居自要安排妥当的。”又道：“再过五日，便是清净寺高僧讲法大会，正好带张娘子一同去，过后我再安排几场宫宴。几次下来，这城中各府年龄相仿女子，便也认识得差不多了。”

        高昌王于这些事情上是素信博王后的。刚才提起，也不过出于一腔慈心。见博王后说得有条理，便笑道：“好，便如此安排甚好。”

        博王后温柔一笑。

        自博王后接口庾昭明的话，也赞同张昙自住在宫外之后，庾昭明便不再说话。

        又坐了一时，见高昌王脸上似有困倦之色，庾昭明便和张昙一同起身告辞。高昌王还嘱咐庾昭明分派人手护送张昙去驿馆收拾行李，庾昭明应了。高昌王又让张昙先在官驿住着，不着急搬，等她姑母那院子再收拾收拾，好了再住过去。

        从入宫见到高昌王那一刻起，直到要告辞的这一刻，张昙一再感受到高昌王的关爱之心。她心中感动，深深谢过高昌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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